乙未天城換了一個玄尊化身駐守,這件事影響頗大,最先影響到的,就是餘玄尊那些弟子了。
這位新來的戴玄尊根本沒有照拂餘玄尊弟子的意思,直接下一道谕令,讓他們三天之内撤出天城。
餘玄尊衆弟子聽到這個消息後,一時人心惶惶。
盡管他們此刻仍是玄尊弟子,這個身份并沒有發生改變,可是如今老師不知去向,新來的玄尊又要驅逐他們,令他們根本不知何去何從。
其實許多人根本舍不得離開天城。他們在這裏修行每時每刻都有餘玄尊的心光照應,無需吞服任何丹丸就能抵擋虛空外邪。
而且平日修行所用的丹藥那也無需他們去操心,那些也都是由天城來提供的,除了參與必備的守禦和鬥戰外,他們隻需要一門心思修持就是了。
現在若是離開此地,那意味着不但要另覓居處,這些好處也是享受不到了,而不說别的,在外層修持,光是所需丹藥就是一大筆耗用了。
有人憤恨言道:“此事一定是與那張巡護有關!”
這話頓時引得不少人附和,甚至有人提議去尋張禦的麻煩,不過這話也是嘴上說說,發洩一番罷了,沒人有那個膽子。
當日張禦直接找上門來,這裏可是無人能擋, 諸弟子對此可是記憶猶新, 沒誰覺得自己有這個能耐去找這位講道理。
邊覽爲了應對這樣的局面,則是把幾名排名靠前的弟子喚到了一處,他道:“陳師弟、魏師弟、嗯,還有賈師弟, 你們來說如今該是怎麽辦?”
他們這些修爲高深的修道人去到哪裏都是一樣, 并不怕離開天城,可是那些弟子說來也都是同門, 他們不能就這麽不管不顧了。
魏道人想了想, 道:“幾位師兄,先離開這裏, 找個地方安置吧, 老師雖然一時聯絡不上了,但我們修持卻不能停下,還是要督促衆位師弟和弟子們用功。”
陳師弟道:“但是我們現在沒了天城的供奉。”
魏道人道:“那就去各處征伍去做守鎮, 去完成軍務署的委派,其他修士能做的事,我們也一樣能做,還要做得更好。”
陳師弟撇了撇嘴,不以爲然。
那些修士能和他們相提并論麽?他們都是得餘玄尊看重的英才,隻要修煉下去, 那都有望成就玄尊的。
可是其餘那些修士, 再努力數百上千年也未必有什麽用。
邊覽看向一直不開口的賈安同,道:“賈師弟, 你說呢?”
賈安同看了看幾人,道:“以我之見,不如去書大師兄處, 讓大師兄來拿主意如何?”
魏、陳二人對視了一眼,沒再吭聲。
邊覽一想, 點頭道:“也是一個辦法。賈師弟, 那就由你來跑一回, 請大師兄到外層主持大局。”
賈安同站起身來, 道:“小弟這便動身。”
此刻奎宿地星之外,一艘飛舟正從天門穿渡出來, 正沖開大氣,往地表落來。
飛舟上所乘坐的,多數是都從内層到外層的修道人。
杏川道人此時正坐于客艙的後座之中,此次随他一起同行的, 還有二十二名弟子, 這些弟子除了五位是三章修士外, 餘下的都是下位修士。
不過他們隻是到來此間的第一批弟子,會先在這裏設法站穩腳跟, 而後才會更多後續修士到來。
有一名年輕弟子向一名同是從内層到來的玄修問道:“前輩,我有一事請教, 既然外層戰鬥如此激烈,需要大批人手,那爲什麽還是有所限礙,而不是放開來往呢?”
那名玄修笑了笑, 道:“那是因爲内外層在反複穿行之後,會造成門戶的不斷擴大, 并且在無法察知的地方也會生出很多門戶, 這便會引得更多外層勢力滲透入内層。
可是沒有内層的支持, 外層也是抵擋不住外層各類邪神和上宸天的侵襲的, 所以隻能盡量減少内外層出入的次數了。
似如今, 也隻有少數在玄廷有任職,或者似你我這般有着上令調遣的修士或軍卒,才能穿渡此間。”
那年輕弟子不禁恍然。
就在這時,原本疾馳向下的飛舟漸漸放緩了速度,并且變得平穩起來,下方的泊舟天台已是清晰可見。
待飛舟停落之後,杏川道人與一衆弟子走了出來。
李青禾早已等候在了這裏,見到衆人,他過來一禮,道:“可是杏川先生麽?在下李青禾,奉我家先生之命前來迎接諸位。”
杏川道人雖然不曾去過張禦開陽學宮的居處,不過他也聽其他同道說起過張禦身邊這個親信役從, 他道:“原來是李小郎,有勞你來相迎了。”
李青禾道:“先生的居處如今在掖崖州, 諸位可乘坐馳車而去,距離這裏大約是兩三天路程。”
杏川道人點頭道:“就聽李小郎的安排。”
張禦從天城下來之後,就直接縱光返回了居處。
待在自己靜室之内坐定下來, 他調息了一會兒,待氣機盡複,便開始考慮下一個核心章印。
雖然情況看去對玄修不利,可是玄廷之事,相距他還是太遠,他需要努力修持,先把修爲提升上去,未來才有資格去操心這些事。
現在六印之中,他已得四印,言印爲蟬之鳴、劍印爲蟬之翅,神覺之印爲蟬之神,擒光之印爲蟬之足,而他此刻所需演化之印,當在于蟬之軀!
這一步,關鍵是在于守禦。
有關于守禦的章印可謂數不勝數,他在内層時候就曾修習過一些。
現在到了外層,在垂星宮廬之外的玄柱中更是見到了不少,可以說,若是他隻是追逐堅守之力,那麽相對來說較爲容易的,因爲有大把的前人之印可作借鑒。
可是守禦不是死守,單純的堅殼固軀并不是他所追求的,因爲這很容易被針對。
他這時将那一滴水銀般的水滴取了出來,捧在了手中,這東西似是不想多理會外面的事,隻是懶洋洋的待在那裏不動。
他聽餘玄尊曾言,這東西是“天一重水”,當時在被攻擊之時,他能感覺到重水内裏的震蕩流動,此物通過層層運轉消磨以及反照之能,将襲來外力完全化解,不過自身也是因此消耗了一些。
從這上面可以看出,守持之道一是在于堅韌、二是在于變化,這比單純的死守好上不知多少。
正如陳乾定身上的那件敞靈衣,看去堅穩無匹,可實際上最後仍是被他攻破了,就是因爲這東西堅固是堅固了,可是缺少必要的變化。
而如“天一重水”這般,那就較爲高明了,他轉念之際,心光一落,水滴之上頓時産生了一個光滑的凹陷,這東西立刻向他傳來一個不滿的情緒。
張禦沒有理會,若不是白果君沒法在意識中重演出餘玄尊出手那一幕,他根本不必把此物拿出來探究揣摩。
在反複揉捏這枚水滴,緻其不斷變形之後,他也是漸漸看出了一些門道來,并且逐漸有了自己的思路。
随後陷入了沉思之中,大約兩天之後,他于心下一喚,将大道玄章喚了出來,随着他目光落注其上,漸漸有一個模糊的章印顯現出來。
奎宿群星,一處無名荒星之上,一名頭臉低垂、氣息奄奄的修道人被捆縛在了一個根巨樁之上。
兩名身着身着大氅,戴着遮帽的道人站在下方着着其人。
其中一個腰懸長劍,疑似劍修的道人開口道:“這便是廖靈和麽?身份确認了麽?”
另一個黑衣道人言道:“确然是他,不是化身,也非他人代替。”
佩劍道人言道:“好啊,聽聞這個人是上宸天的那位‘後起之秀‘?花了你們不少力氣吧?”
黑袍道人笑了笑,道:“這人其實沒有他自身吹噓的那般厲害,主要還是在那柄師門所賜‘心如如意’之上,這東西現在我們已經得到了。”
說着話,他将一柄光亮瑩瑩的如意遞了過來。
那佩劍道人接了過來,用手在上面一拂,道:“很好。這等上好法器,合該歸我幽城所有。”
他看了兩眼,将如意收了起來,道:“還有什麽事麽?”
黑袍道人道:“倒是有一樁,下面收到一個看來很是重要的消息。”他遞了過來一封書柬,“李道友不妨過目。”
李道人看了看他,接過來翻了翻,意外道:“玄廷巡護?道印?”他露出關注之色,“可信麽?”
黑袍道人道:“這個人确然非常厲害,但也不排除有人想借我們幽城的手除卻此人。”
李道人不在意道:“這些事無關緊要,隻要這人果真有嫌疑,那就不能放過,先弄清楚這個人的弱點和喜好在哪裏。”
幽城做事,從來不莽撞,而會事先查證清楚對方的弱點和破綻再下手,正如這次針對這位上宸天的“後起之秀”,在周密的安排和配合之下,輕易就将之拿下了。
黑袍道人道:“我們目前隻找了此人在外層的表現,但是缺乏内層的消息,此人現在還兼任着青陽玄正一職,貿然去問,反而爲其所注意,要想弄清楚,或許要一年半載,可我們不能保證這段時間内他還在外層。”
李道人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黑袍道人道:“我查了一下,我們一支外圍人手正在掖崖州上,兩年前曾從一支雇募軍手中奪到了一株‘長生石斛’,巧合的是,這支雇募軍供奉的修士就是這一位張巡護。
所以我打算讓他們先去試探一下,這樣我們結合以往的呈報,就能清楚判明這一位的鬥戰和其所掌握的神通道術,下來我們才好做出準确的布置。”
李道人稍作思索,道:“便就如此。”他頓了一下,“另外,小心金瞳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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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