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之中,張禦坐定蒲團之上,玄渾二章現于身側,而玄渾蟬則是高懸在上方,其燦爛若星河的雙翼,在室内照出一道道流轉光華,但隻是片刻之後,這觀想圖驟然化作光點散去。
此刻他正重新統合梳理諸般章印,并将“擒光之印”化爲核心章印補入觀想圖之内。
在調和完畢之後,他心意一轉,那光點倏爾重新聚合,玄渾蟬也是再次顯現出來,可以見到這觀想圖與此前又有不同。
那一團代表玄蟬身幽氣的下方,仿若細膩若玉質的蟬足若隐若現,更下方則着有一縷縷飄蕩純白玉霧将之承托其上。
張禦此刻睜開雙目,審視了一下自身,不覺微微點頭。得此章印,使得他掌握了一門強悍的遁困之術,鬥戰手段又是多了一個。
并且他隐隐感覺到,與神覺之印一般,這裏同樣也有一個神通正在蘊蓄之中,需得繼續補足完善道印,才能由此浮現出來。
這便需容後再慢慢運煉了。
他心意一轉,将觀想圖收了起來,而此印成就之後, 那已是可琢磨下一個核心道印了。
對于此他也早是有了計較。
不過眼下尚有要事需做, 此事可先放一放。
再是調息片刻,他便自居處走了出來,到了外間空地上,放出白舟, 邁步登入主艙之内, 心光一催,白舟便飛空飛去。
半日之後, 飛舟便即來至昙泉州中, 他在泊舟天台上降下,随手将白舟收入星袋之内, 就喚來一輛造物馬車, 往最近一處奎宿銀署行去。
不過小半刻,他便進入了銀署之内,而後當即亮出行走印信言明查驗賬冊。
銀署之人不敢怠慢, 将他進入内室之中。
張禦坐定之後,就把從姬道人那處得來金票拿出,令銀署之人調出賬目錄記,同時查問金票來由。
那張金票上面的巨大的數額并不是隻是擺着好看的,一定是其人用來采買什麽東西的,凡是使用金票, 每一筆支用銀署都會有詳細記錄, 而各個銀署也都會有留拓存。
這裏想要抹去不是不能,可這等舉動反而可能會留下更多痕迹, 所以他傾向于對方不會去理會這些。
事實證明他判斷的沒錯,金票原主人名爲“金覽”,這是一張贈票, 來源已是難以查清,不過這裏他并不抱希望, 隻看那些還留存下來的具體記錄。
從檔冊上面可以看出, 金票最早的使用記錄是在三年前, 這差不多就是那位林道修投靠上宸天修士的時候。
而接下來是三年之中, 這張金票大概使用了二十多次,每次所采買的都是修道所用之物, 而最後一筆記錄是在一年前。
從這上面可以清晰看到,此人的活動軌迹居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奎宿主星之上。
如果不是其人尋人代爲的話,那麽便說明奎宿地星中有人爲其提供長久遮掩,甚至可能有一個曾經擺在明面上的身份。
他思索了一下, 就将這些東西拓錄了一份, 而後就從銀署之中走了出來。
他本待立刻前往戶署, 不過此時已是日中,執事官吏多半休息進食去了, 故他也是在臨湖一處水軒茶室之内暫時品了一會兒茶,到了日中三刻, 他方才動身往戶署這處過來。
昙泉州一應建築都是富麗堂皇,明光彩照,周圍有豔麗繁花簇擁,戶署也不例外, 此是一座五層階梯狀的石砌高台,正門之前挂有金石相刻的玄渾蟬翼紋徽, 高台周外以琉璃覆罩, 地面以水紋美玉鋪地, 内外通透, 寬敞明淨。
張禦到了裏間之後, 尋到專人,出示玄廷行走印信,要求查問這六十年來奎宿地星上所有往來劍修的畫影記錄。
此番動作也是将戶署署主驚動,親自自裏出迎,并吩咐了一個得力的趙姓事務官吏作陪。
那事務官吏在聽了張禦的要求之後,便将他請入了一間密室之内,自裏面将六十年來的劍修畫影一卷卷捧出來。
張禦把這些卷冊翻閱下來,但是并未有找到丁卯畫影。
他心下一思,這等情況,要麽是那一位的存在被人刻意抹去了,要麽就是這一位的職階也是較高,憑他如今所展現的身份還無法查到其人。
對此他也是心中有數,他看向那事務官吏道:“趙佐吏,在這裏多少年了?”
趙佐吏言道:“連上今年, 便是四十七年了。”
張禦道:“那也是老吏了, 這些年來往來的各方畫影可都是由趙佐吏經手的?”
趙佐吏道:“正是。”
張禦看他一眼,便将巡護印信托出, 趙佐吏目光落去,不由一驚,可他很快恢複了鎮定,對他躬身一揖,道:“不知巡護有何要求?”
張禦見他這般快恢複情緒,也是微微點頭,他一揮袖,霎時間,丁卯的畫影便顯于眼前,他道:“我欲找尋這一位,不知趙佐吏可有印象麽?”
趙佐吏看有一眼,沉吟片刻,最後一擡頭,道:“有!”他一拱手,“巡使請稍等片刻。”
他走了出去,在過去許久之後,他頭上微帶汗水的走了進來,而後将一份裹纏起來的卷宗自懷裏小心捧出來。
他起雙手将此物往上一遞,道:“當年有人暗示我毀棄這位的卷宗,我不得已隻能照辦,但憑着記憶私下拓印了一份,我趙英奇以性命擔保,此與正本隻是字迹和印信有差,其餘皆是一般無二。”
張禦伸手接了過來,見那上面的纏封老舊,至少是十數年未曾拆開了,他伸手上去一拂,外面一層裹布頓時掉落下來,而後他将文卷緩緩打開,裏面的畫影及記述文字也是随之顯露出來。
在看到畫影上所顯現出來的那名英秀道人後,他已可确認,這一位正是自己所需找尋之人。
而後他目光下移,眸光微微一凝,上面寫着:真修丁宣平,職授玄廷巡護。
這位……竟是上一位玄廷巡護!
這個身份實則并未有讓他太多意外,不說其人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就看方才不在尋常人之列,他就已是有所猜測了。
送他到來的使者魏高曾說過,過去曾有暴露身份的巡護被殺,那很可能就是這一位了。
他仔細把這一卷文冊看完,而後合了起來,擡頭道:“趙佐吏,此事多謝你了,不過我需将這份文卷帶走。”
趙佐吏躬身揖禮,道:“巡護拿走便是,趙某冒險拓下副冊,就是爲了今日。”
張禦對他點了下頭,将文卷收了起來
這東西因爲是副拓,所以上面既沒有章印,也沒有丁宣平本人留下的落名簽印,拿到外面,是無法當作證物使用的。
但是他也不需要這些,他隻需要确認這一位的身份便好。
在與趙佐吏别過之後,他自戶署内走了出來,擡頭看去,蔚藍天空之上飄蕩着朵朵白雲,懸停在上方的乙未天城顯得格外雄奇宏大,可是此刻卻也有一半藏在了偏暗的陰影之中。
他心中十分清楚,道卒是需要活着祭煉的,然而想活捉似丁宣平這樣一位修士,難度可是極大,這比直接殺死其人還要困難的多,而以丁宣平的化離亂神通,也根本無懼圍攻,除非是……
他神情凝肅,站在戶署門前的台階上思慮片刻之後,便把身軀一縱,霎時化一道光虹沖天飛起,往位于上方的乙未天城遁行而來。
一般來說,昙泉州上空是并不允許修士飛遁的,不過哪怕不提他巡護的身份,隻以玄廷行走身份,亦可在此穿行無礙。
他往上一路飛馳,天城也是視界之中越放放大,這個時候,有數道光自上空飛來,其中一名修士現出身形,攔阻在他前方,出聲道:“來人止行,報上身份。”
張禦一甩袖,将王姓文吏給予他的那枚玉符送了出來,道:“我需面見洪署主。”
那名修士接到玉符,看了他一眼,對着身後跟來的軍士一揮手,這些人對他一抱拳,便都是散去了,其人對着他一拱手,客氣言道:“這位道友,請随我來。”
那修士在前引路,帶着張禦往上方飛遁,十來呼吸之後,就從位于天城下方的敞台之上進入了天城内部。
張禦放眼看去,此間通道俱是高敞無比,上方似是一眼望不到盡頭,來來往往的除了一隊隊披甲持兵的鎮軍之外,還有負責維護打造軍械的天機院師匠及各類役從,此外時不時也會經過一兩名修士。
那修士帶着他一直來到一處位于城壁的琉璃艙道之中,而後兩人各自踏上了一枚飛玉碟,此物便承托着二人往上空急速飛去。
随着二人不斷上升,外面的景物很快從蔚藍色的天穹化變爲深黯的虛空,而奎宿地星也是在視界中逐漸退遠,陸地海洋的輪廓清晰也是随之顯露了出來。
百來呼吸之後,兩人在一處巨大金屬拱門之前停下,那修士道:“道友,往前行去,就可到署主駐廳,我便不送你了。”
張禦稱謝一聲,邁步穿過金屬拱門,一路向裏而行,兩邊一排排披甲守卒見他經過,都是很自然行了一個軍禮。
一直行到最裏側,便見一名身着墨藍色寬袖古服,面容英挺的男子站在那裏,其人見到他,擡手一禮,微笑言道:“敝人奎宿軍務署署主洪原秋。”
張禦擡袖而起,端手還有一禮,口中道:“玄廷巡護,張禦。”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