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本以爲這裏面存放的當就是那枚護住氣機的靈寶之玉,可此刻裏面端端正正擺放在内的,卻是一枚光潔無暇的玉符。
他伸手拿了起來,望着此物若有所思。
這東西和當日唐參事交給他的那枚玉符可謂十分相似,但又稍微有所區别,而這東西看去一直是擺放在此間,這麽說來,倒極可能是裴嶽從上宸天帶來的,隻是到了奎宿之後便未曾用過。
他把這玉符反複看有幾遍,思慮片刻之後,就将之收了起來。而後道:“白果,準備了。”
白果君道:“是,先生。”
張禦雙目一閉,入至定中,而後随着意識一動,周圍場景陡然一變,他又一次站在了那巨舟之内,裴嶽持劍站在不遠處,面容神情乃至身上氣機與此前一般無二。
前日那一戰,裴嶽在左道人施爲之下,露出了一個微小破綻,被他抓住之後一劍斬殺。
實際上,當時便無人幹涉,至多再有數招,他也一樣能将之斬于劍下, 可左道人這一插手, 卻總令他感覺好像差了一點什麽。
而在白果君這營造出來的場景之中,卻是不會再有任何人來幹擾,他可以放手一戰。
他伸手一捉,驚霄劍憑空出現在了掌中, 而蟬鳴劍則在外飛舞盤旋, 而後踏前一步,明耀劍光已是閃耀出來。
這一回因爲他已是了解裴嶽各種神通道術, 所以鬥戰起來更爲酣暢, 不過他此次刻意放了裴嶽施展那照映替換之法,并不去用鑒心玉袍遮擋四壁。
這并非是他出于公正的心思, 而是他覺得, 這等法門裴嶽能用,那麽其他上宸天修士不定也能用。
這門神通表面看去十分受限于環境,好似沒有巨舟内廳之中的環護玉璧就施展不出來了,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推斷這裏面本來應該有一件類似照壁或者玉鏡的法器的,這般就無需依托玉璧了,隻是不知爲何,裴嶽身上不曾有這件東西。
從巨舟上的破損和裴嶽的化身來看,其人曾經曆過一場慘烈的鬥戰,此物極有可能是在此前鬥戰之中損毀了。
而若是法器, 可沒這麽容易被玉霧所遮掩了, 故是他這回純粹隻是動用自己的劍法與之較量。
事實證明,在他的“斬諸絕”全力施爲之下, 裴嶽根本來不及做此神通變幻,很快就被他迫落下風,在順利無比的一劍将之斬殺之後, 他這才演化之中退了出來。
因爲大約再過六日就是六月初的昙泉地州論法之會,而接下來衛氏軍再無委派, 故他打算明日便就出發。
于是他把心神一收, 便就入至定中。
第二日天明, 他出了定坐, 把李青禾喚來囑咐了幾後,而後又關照青曙多留意一下衛氏軍那裏情形, 就自高台之中出來,騰空飛馳而去。
在出了掖崖州後,到了一處空曠地界之上,他将那艘桃定符爲他打造的白色巨舟托了出來, 隻見一頭形似白鲸的物事如魚兒一般掌上漂遊來去, 在那裏晃頭擺尾。
他起心力一催, 掌中霎時放出一陣光芒,落至前方地表之上, 過去片刻,一駕如巨鲸般的白色巨舟出現在了那空地之上。
舟首處此刻有一處往内融陷下去, 露出了一個入口,他飄身而起,徑直飛入其中,并在主艙之内站定。
他環顧一圈, 這裏還缺乏一定的布置,空蕩蕩的艙廳顯得有些冷寂單調, 日後若是有暇, 可以稍作裝點。
他邁步向前, 在位于正中的台座之上坐定下來, 周圍艙壁雖玉石一般潔白光華, 不過他在動意之間,仿佛淡化融去一般,三面圍璧之上顯露出了外間的景象,視野一下變得極爲開闊。
他看有片刻之後,就放出心光,籠罩整駕飛舟,頃刻間,他感覺自身神氣與整艘飛舟連接到了一處,仿若與飛舟合爲了一體。
此時他看到,這飛舟内部有着一個個内竅,如有需要,還可在裏面置放雷珠玄兵用以攻敵,這飛舟不但可以用來載乘, 隻要有足夠的攻伐兵器,那麽在瞬息之間就可化變爲一艘鬥戰飛舟。
在看罷之後,他心意一動,這艘白舟舟身上湧動出如飄渺煙霧一般的光芒,而後緩緩從地面之上飄起。
這飛舟與他一念相通,并不似造物飛舟那般用到玉臣溝通,哪怕他人在飛舟之外,都可憑自身意識就可驅運此舟。
隻是這畢竟算得上是一件法器,在不是全力飛遁的情形下,隻需他時不時以少許心力催發,就可安然遁空行駛。
這看去是要牽扯住禦主的一部分精力,可這飛舟無論是靈活程度還是遁速乃至于内外的堅固程度,完全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造物飛舟可比的。
而且這飛舟而在運使長久之後,便能夠蘊煉出靈性來。
到了那時,飛舟便可在平日自行吸納日月精氣,便無需他心力驅使,也能自行飛遁了,隻是這可能需用長久時間了。
他思索了一下,将那瓶玄廷所賜的“點靈玉露”取了出來,拔開瓶塞,傾斜瓶口,少時,一滴晶瑩透明的玉露滴落在了前方玉台之上,霎時之間便融入了進去。
這“點靈玉露”有點化開智之用,飛舟雖然是法器,不是那些頑石草木,也無可能一下就得有靈性,但卻能大大縮短蘊化出靈性的時間。
收起玉露放好,他坐定身軀,目光往外一望,白舟舟身之上光芒一閃,霎時便就排開大氣,化一道玉色虹光,往東面方向疾馳而去。
這一路之上,自然是遇到了不少受邪神感染的兇禽,不過白舟速度委實太快,它們根本追之不及,縱然有少許擋在路上的,也是在瞬息之間被撞得粉碎稀爛。
奎宿地星以中心元海劃分東西南北,掖崖州位于元海西方偏北之地,而這次論法所在的昙泉州則位于中心元海正中,在其頂上就是那乙未天城。
據說昙泉地州這裏有一處通向内層的隙口,故是整個地星之上守衛最爲嚴密的地方。
此前廉卓曾來書邀他前往,不過這位提前一月就往昙泉州這邊過來了,而他當時還在衛氏軍中,時間上不湊巧,所以這回也就隻能單獨行來。
白舟行遁甚快,隻是半天時間,就已是渡過仿若寬闊無限的的陸地,來到了那茫茫元海之上。
憑着他過人的感應力,不難見到海中遊動着無數碩大無朋的巨魚,而在更深之處,則有着體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怪物,這些多是受到了邪神氣息沾染的生靈。
好在地星平常往來很少直接由海面通行,多是用的馳車和飛舟,所以并不曾受其所擾,不過在修道人看來,有着這些邪異生靈存在元海,卻是一個取煉寶材的上好所在。
在又行有一個夏時之後,他看到海上出現了一個個修築有堅固石制建築的島嶼,每一個島嶼上方都是矗立一座高達百丈的高台,周圍都有飛舟往來巡弋,這是昙泉州外圍負責回護地州的軍壘。
而此刻也能望見,天穹上方有一個巨大的淡灰色輪廓,那正是有玄尊化身所在的乙未天城。
這個時候,海面之上漸漸出現了不少載渡飛舟,還有少許真修駕雲筏行進,隻是随着往前行進,他們好似穿過了一片無形壁障,陸續消失不見。
張禦正觀察之際,對面飛飄過來一個似有荷葉浮托的琉璃大燈,下面還有一團雲氣承托,此物來至飛舟近處後,并放出一陣陣閃爍不定的光芒。
他知曉這些指引天燈,故是稍稍放緩了速度,那琉璃大燈此刻一轉,雲氣飄蕩之下往一處方向飛去。
他駕白舟跟随而上,行出不遠,似是闖過了一片迷霧,景物一變,面前顯露出了一個落于花海之中的巨大州城。
其矗立在一座拔海而起的高崖之上,如玉尊一般挺拔矗立,城中無數缤紛花瓣飄舞回旋,遍布一座座階梯狀的高台,内裏地泉處處,湧動不息,在陽光之下波光蕩漾閃爍,整個州城都是向外煥發着流光溢彩。
在琉璃燈指引之下,他往一處位于崖壁之上泊舟天台緩緩靠過去,蔚藍色的天空之下,天光無遮無掩的灑落在湧動起伏的海面之上,泛起一片片散碎金光,可見成千上萬的飛舟如飛鳥一般在此起落飛乘。
此刻泊舟天台之上,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艘體型巨大的白色飛舟。
其中有兩名道人方才從飛舟之中走出,回頭一望,不覺駐足長觀。
其中一名年長一些的道人驚異言道:“曲師弟,我若看得不錯,這飛舟好似是一件法器,來人定是不凡啊。”
曲師弟看了兩眼,也是贊同此見,猜測道:“莫非是哪位玄尊的弟子?”
他們身爲擅長煉器的真修,可是十分清楚,要打造這麽一駕飛舟是多麽不易,其中所用掉的寶材不知道多少,絕非平常修士能夠負擔得起的。
那年長道人心中一動,想了一想,言道:“曲師弟,稍候我們不妨去結識一番如何?”
曲師弟勸說道:“師兄,這人若當是有來曆的,可未必願意與我們結交。”
那年長道人道:“哎,師弟如此說就不對了,彼此都是同道,又何必論身份之高低呢?”
而就在兩人說話之際,那白色巨舟也是在泊台之上穩穩停落下來,過了一會兒,舟首前端向内融陷下去,随着裏面的光芒透出,便見有人影自裏行了出來。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