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處置完事情之後,便自内堂出來,對等候在外面的明善道人一點頭,道:“有勞道友久等了,我們這便出發。”
明善道人打一個稽首,道:“玄正請。”
兩人随即騰空而起,化遁光離了良州,往巨州方向而去。
在張禦心光送渡之下,兩人行程極快,僅是小半天之後,就望見了位于安壽郡水泊之中的青陽玄府。
明善道人看了一眼,出聲道:“玄正,玄首已是開了鶴殿門戶,現已無護持法器之力籠罩,玄正直上殿台便好。”
張禦聽到此言,也便不再落下,把遁光一壓,便往高聳入雲的鶴殿落去,果然未受絲毫阻礙,順利落在了殿台之上。
竺玄首此刻正站在那裏,而恽塵則是規規矩矩立他的身後。
張禦見狀,略微已是猜到了竺玄首請自己過來的用意,他走了上去,端手一禮,道:“竺玄首有禮了, ”又對恽塵一點頭, 道:“恽道友。”
竺玄首打了一個稽首,又伸手一請,道:“玄正請坐。”恽塵也是回了一禮。
張禦一點頭,就在一旁蒲團之上落座下來。
竺玄首在他對面坐下後, 道:“今請張玄正來此, 是因爲不日我将與一位久已潛匿不出的大敵交手,我等法力激蕩之下, 當會引動界層震蕩, 過後必然再難滞留此間,故是今日我欲把玄首之位讓與我弟子恽塵, 特請玄正過來作一個見證。”
張禦點了點頭, 這個事情竺玄首早就有說過,而且恽塵也不算是突然上位,這幾年來一直在代行玄首之事, 做得也是相當不錯,玄府衆修也是有目共睹。
唯一的缺憾,就是恽塵的修爲還無法跟上,不過現在看來……
他打量了一下恽塵,發現其人氣機充盈,兩目有神, 具體的修爲看不出來, 但無疑已是與他在同一層次之中,想來這一塊短闆應該已是稍加補足了。
竺玄首這時一揮袖, 一封金色帛書飛了出來,一直來到了張禦面前,他道:“過後我會将此事呈報玄廷, 還請玄正在此奏書之上附名。”
張禦目光落去,一眼便見到了上面竺玄首的名印。
他心中知道, 這個奏書其實他落不落名都是一樣, 因爲玄首替位這等事, 肯定不是竺玄首一個人擅自決定的, 也不可能是倉促定下的,必然是在更早時候便就已是安排好了。
甚至他猜想, 竺玄首應該還與玄廷之中的某些大能存有一些默契和妥協。
實際上玄首之位,向來與玄正沒有任何關系,正如玄正任命也向來與玄首無關一般,他就算在上附名, 也僅僅是表示自己知曉此事罷了。
故他也沒有任何猶豫, 擡指在上一點, 就落下自己名諱,随後拿出玄正玉章, 在上面蓋了一個印,再輕輕一揮手, 将之送了回去。
竺玄首拿來看過,掃又一眼,便就将帛書收起,而後他道:“恽塵, 你到我近前來。”
恽塵道了聲,來到他面前站定。
竺玄首心意一引, 上空有一道清光照下, 而後裏面有一個熒光爍爍的玉印落下, 并道:“接好。”
恽塵雙手伸出, 将之捧在了手中。
在接觸到此物的一瞬間, 他忽然感覺到整個玄府之中的守禦法器都與自身相呼應,似随他一念之間便可調用。
竺玄首道:“玄首之位好處未見有,但是束縛卻極多,要做好頗是不易,”他看了一眼上方的大青榕,“我當年答應替人守持青陽,但我自知做得并不好,隻望你能勝任此位,不負前人托付。”
恽塵收起玄首章印,退後一步,肅容言道:“恽塵必當牢記。”
竺玄首點了點頭。
明善道人這時對恽塵打一個稽首, 道:“見過玄首。”
從此刻開始,青陽玄府的玄首便是恽塵了, 當然, 真正玄廷敕命到來之前, 他也還是一個代玄首。
而玄首之印本能護持其主, 但玄廷正式封授未至, 尚還不能動用,不過他行使玄首權責卻已無問題了。
竺玄首對恽塵和明善道人二人言道:“我與玄正還有一些話要談,你們先行退下吧。”
恽塵和明善道人一禮之後,便就下了鶴殿。
竺玄首自座位之上站起,來到了鶴殿的邊緣之處站定。
張禦也是起身走了過來,與他并肩而立,他看着遠方的山川水陸,還有上方延展無盡出去的大青榕枝幹,在蒼茫的天空和廣袤的大地之上,此刻一樣都是洋溢着濃郁的生機和活力。
他道:“不知玄首會什麽時候離開?”
竺玄首眼眸之中,在那天邊有一股浮動出來的黑氣,其一直從荒原之上蔓延而出,往青陽上洲這邊飄蕩過來,隻是卻被大青榕所散發出來的青氣所遮擋,沒有能侵染進來。
他道:“也就是在月内了,恽塵方才練成元神照影,我走之後,還望玄正能加以幫襯。”
玄首之位要想坐穩,可不是光有一個名分就成的,還需要擁有力量,這幾乎是與玄首的威望等同的。
恽塵如今修爲不足,在他未曾成就元神之前,顯然難以有什麽太大作爲,不過現在的青陽上洲,大部分外患皆已除去,所以恽塵也勉強能夠勝任此位,可光靠名義約束下面還是有所欠缺的。
要是如張禦這般聲望極高的玄正與之不對付,那麽将其架空都是可以的。
張禦自不會去做這等事,此前他與恽塵配合的也很好,就算竺玄首不刻意關照,他也一樣會相助恽塵維持住青陽局面。
竺玄首這時道:“青陽洲内的事既然玄正執意要管,那自也由得玄正之願,隻是玄正既然摻和進來,那将來也要小心一些人。”
他提了一句之後,便就收住,并沒有深入去談,随後他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聽聞玄正近來正在搜集道書,這是我這一脈所藏拓本,便贈予玄正罷。”
張禦看着那飄來玉簡,略一轉念,便就将之接了過來,擡手一禮,道:“那我便多謝玄首了。”
竺玄首搖頭道:“這并不是什麽珍奇的東西,落在一般修士手裏,也并沒有什麽太大用處,我輩修道人,隻要修爲到了,則一切自明,不拘玄修、真修,皆是此理。”
張禦若有所思,他将玉簡收好,見竺玄首再無什麽要交代的,便就出言告辭,竺玄首點了點頭。
張禦一禮之後,便乘虹離去,在離開玄府之後,他回頭看了一眼,見竺玄首依舊在站在眺望西方。
他心下一轉念,這一戰恐怕并不像這位自家所言那般輕描淡寫,不過這等層次的事情他插手不到,也就不必去多想了。
他起心力一催,霎時遁光轉疾,往西南方向遁去。
這一次隻他一人,比來時更快,半個夏時不到就轉回到了良州莊園之内。
由于來回也不過一天,而各處還有沒有更多消息傳回,故是他便來到了靜室之中,将意識轉入竺玄首贈給他的那一枚玉簡之中。
他粗略一翻,這裏面大約藏着百餘本道經文書,都是不同前人所書,不過比他之前所看到的那些無疑更爲上乘。
在大緻翻看了幾本之後,他不禁回想起方才竺玄首所言“修爲到了,則一切自明”之語。
這句話是對的,但也不對。
作爲修行者,功行上去了,自然可以站在高處俯視下方,但是修道人自己明白了道理,卻未必能把道理說給别人聽。
唯有真正那些既修道法、又明道理之人,才能将這些這些錄述在道書之上,這也是道書的珍貴之處。
但是用單純的文字是不足以描述這些真正的道的,這就要靠那些修道人自己去領悟了。說穿了,這東西隻有合适的人才真正合适看。
他在此一邊修持,一邊翻看道書,不知不覺間,已是近半月過去,這一日,有修士進來禀告道:“玄正,曹玄修回來了。”
張禦道:“請他進來。”
不一會兒,曹方定進入了書房,對他一禮之後,就将一封書信呈上,“這是曹将軍給玄正回書。”
張禦道一聲辛苦,便就接了書信過來。
他之前給曹度去書,是想從這位這裏打聽有關那位袁大匠的情況,隻要大略知道一些,他便能順此找下去。
曹度在信中言及這位袁大匠在大戰之前一直在營州之中,并沒有去過其他地方,而現在霜洲戰事方才結束,很多東西在往洲内輸送。
在這其中,有大批霜洲造物外甲,大部分都是往營州送去的,所以這位袁大匠很可能還在那裏。
張禦思考了一下,曹度這個判斷十分有道理。此人現在應該就在營州軍壘之中。
不過那裏軍壘衆多,就算是修士,想要在嚴密布防之下探查出此人的具體落處,也還是非常困難的。
可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但這裏面尚需一個人配合。
他思定過後,就命人把溫良和時悅二人換了進來,并把自己的想法與兩人說了說,
溫良思考片刻,道:“玄正,這個想法是可行的,但也有可能失敗,因爲當中不可預測的事着實太多了。”
時悅也道:“軍府内部對神異力量防範也很嚴密,玄正,這事當真看一些運氣了。”
張禦點首道:“我也知曉,姑且一試,便是不成,也能尋到其大緻範圍所在,兩位盡力施爲便是。”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