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手持蟬鳴劍,袖袍飄擺,在衆人目注之中緩步走到了近前。
那些難以計數的鬼東西此刻仍是在那裏不停的撞擊着那光芒,并做出咆哮的樣子。
可這努力看去是徒勞的,明明隻是一線之隔,它們并無法從那光幕之中穿透過來。
這充滿強烈對比的一幕,令衆人心頭滿是震撼。
英老這時拍了拍前面此刻看愣的士卒的肩膀,道:“那是玄府的張玄正,有他在,我們應該沒事了,讓我過去和他說話。”
那士卒沒動,看了一眼李隊率,後者對他一點頭,他這才讓開了一個缺口,并在英老離開後很快堵上了,而圈子内部的那年輕男子和淑華則在後面有些擔憂地看着。
英老走上前,對着張禦一拱手,道:“張玄正,有禮了,在下延台學宮英恪,與魯老是好友,曾聽魯老多次提起過玄正。”
張禦點頭道:“原來是英學令,我也聽魯老提起過尊駕,說你是少有的在神異學方面有建樹的學者。”
神異學是專門研究古代異神的專學,最早是軍府爲了對付異神而設立的, 而這門專學與古物學的學者其實是一體兩面, 所不同的是,這類學者更偏向于研究神異的那部分,而且與天機部來往也比較多。
英老連忙道一聲不敢,他道:“這處遺迹我已是關注良久, 實在慚愧。這次我也是聽魯老說及張玄正要往此處來, 故也是想着跟着來找些東西,但又怕玄正回絕, 所以一路跟随在了後面, 還請張玄正不要怪罪。”
張禦淡聲道:“這隻是小事罷了,不過這遺迹之中的東西有些妨礙, 特别是那‘許願之匣’, 并非是尋常人可以碰觸的,我也不會容許諸位将這此物帶去洲中,所以諸位可以離開了。”
英老怔了怔, 随即他點頭道:“我們聽玄正的。”
要是換了别人,他或許會認爲對方是想獨占這這裏的東西,可是他知道,這位不僅僅是玄府玄正,還是一位夏士,在德行人品上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這位說不能帶走, 那一定是有理由的。
他誠懇道:“不管如何,今次是張玄正救了我等, 待回去之後,是否有幸請張玄正喝杯茶,以表謝意?”
張禦微微點頭, 道:“諸位若是不急,出去之後, 可在外面等我, 一同回返。”
英老再次一拱手, 誠心緻謝道:“多謝玄正了。”他心下有些遺憾往那山坡上的那許願之匣望了一眼, 就對招呼了一聲,“諸位, 我們走。”
李隊率方才在後面見到張禦潇灑從容的樣子,似一點也不把外面這些非人非鬼的東西放在眼裏,心中對他十分佩服,在路過張禦身邊的時候, 他想了想, 問道:“張玄正, 能請教一句,這外面這些東西是什麽麽?”
張禦看了一眼那些在光芒之外呼号不止的東西, 道:“這些東西就是赫利爾的遺民。”
走在前面的英老和淑華聽到這句話,不禁頓了腳步, 兩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是沒有停下來多問。
李隊率有些意外,不過他沒有追根究底的打算,對着張禦鄭重一抱拳, 就帶着所有士卒護往外疾步而去。
在半途中,一個士卒突然開口道:“隊率, 我信你的話了。”
李隊率随口道:“什麽話?”
那士卒小聲道:“我們就算翻十倍也擋不住。”
李隊率嘿了一聲, 看了他一眼, 道:“小子, 這下長見識了吧?我告訴你, 下來征伐霜洲,還要和修道人打交道,你們都給我小心着點,别把眼睛一個個朝天上看,自以爲自己很了不起,這個世界遠比你們看到的更大更廣闊。”
衆士卒都是在跑動之中齊聲應是,畢竟是說一千句一萬句也不及自己直接看到的來得深刻,方才的場景的确是使他們被震撼到了。
張禦看着這一行人離去後,他轉頭過來,天中玄渾蟬翅膀隻是輕輕一揮一扇,随着無盡燦爛星光潑灑下來。
過了一會兒, 随着那光芒消退。那些灰藍色的神鬼也是随之被掃蕩一空,再也沒有一個剩下來。
場中空蕩蕩一片,好似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轉過身,往那個“許願之匣”飄去,不一會兒,就在這東西之前停落下來。
他對英老說這個東西并不是尋常人能碰觸的, 這并非是虛言,這東西上面有一股奇異力量湧動着。力量未曾達到一定層次的人,與之一接觸,恐怕就會不受控制的把此物當成自己的信念寄托。
而若是把此物完整的帶回去,他懷疑用不了多久,附近的智慧生靈恐怕都會變得和原來的赫利爾人一樣,對這東西充滿狂熱。
但對他這個層次的人來說,影響就很輕微了。
他伸手在上一拂,匣身表面上就閃爍出來了一個符号,随後像是冰晶融化一般,在他視線平齊的地方露出了一個凹陷,裏面擺有一個羊皮卷。
他目光一注,這東西飄了出來,并在面前徐徐展開,可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赫利爾文字。
赫利爾文在魯老送來的典籍之上就有,因爲那些遺民的緣故保存的較爲完整,他來此之前就學會了,盡管文字上面帶一點變體,可他識辨起來也沒什麽難度。
這羊皮卷是最後離開這裏的人留下的,上面記載的不是什麽知識,而是一樁隐秘。
上面提及,赫利爾人在得到了前紀元的知識後,繼續打造兩個還未完成的神物。
“永生之罐”是第一個打造好的,于是凡是在赫利爾作出過一定貢獻,并且壽命臨近終了的赫利爾居民,都被允許進入永生之罐,并在這裏面等待着赫萊之門打開的那一日。
而“許願之匣”最終在濁潮到來前被一群工匠打造成功了。
可是這個時候,赫利爾的一群上層發現,若是對着匣子許願,卻隻有少數人能進入“赫萊之門”,并由此獲得受“約束”的力量,大多數人很可能會被留在門外,所以這仍是一個不完全的作品。
或許給他們更長的時間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可是濁潮即将來臨的征兆已經出現,已經等不下去了,于是這些上層繞過大部分沉睡的赫利爾人,冒險對着匣子進行許願。
許願可以說是成功了,所有沉睡的赫利爾人都獲得了力量,可是同樣也失敗了,大部分人變成了另一種介乎生死之間神鬼,并失去了所有屬于人的那一面,它們的意識隻有對生靈的嫉恨和對血肉的渴望。
但那一小部分的上層卻是成功得到了受約束的力量,并進入了“赫萊之門”。
隻是其中有一個人在獲得力量之後,卻是沒有進入那裏,而是懷着愧疚記載下了這件事,并把羊皮卷留在這裏,并言稱會設法再打造一個“匣心”,而後再回到這裏解救所有人。
本來事情就到此爲止,可在羊皮卷的最後面,張禦卻是在那裏看見了一個花紋。
不難分辨出來,那是一朵霜花。
他不由眸光微凝,卻是于一瞬之間想到了很多。
思索片刻之後,他将這羊皮卷收入了紫星袋中,而後看向了面前這個許願之匣。
實際上,完整的許願之匣分爲“匣體”和“匣心”兩部分,匣心是消耗物,每有一次許願之後,匣心就會消失。
而匣體則是一個外在的承載物,但卻能起到改變和凝聚人心信念的作用,雖然相對沒那麽重要,可這東西同樣是前紀元的古物,對他還是有些用處的。
于是他伸手按了上去,并感受着滾滾熱流進入到自己的身軀之中。
許久之後,待再也無法從上面感受一絲半點熱量之後,這才收回手來,而後轉身離開了這裏。
在他出去之後不久,匣體轟的一聲整個崩塌了下來,并在地上化散成了一團飄散的塵埃。
張禦從這裏走出去後,很快回到了之前飛舟停留的地方,青摩正等在這裏,對他一禮,道:“先生。”
張禦看了一眼飛舟,發現艙壁表面有些地方出現了坑坑窪窪的凹陷,道:“方才有東西到過這裏?”
青摩道:“是的,方才先生吩咐我退守這裏的時候,那些東西也是跟過來了,我聽先生的吩咐,躲在飛舟裏沒有去理會,它也沒能撞破飛舟,所以又離去了。”
張禦點點頭,道:“回去吧。”他走入艙門之中,随後青摩走進來,過了一會兒,飛舟緩緩升起,并沿着進來時候的路往回走。
英老等人此刻正乘在飛舟之中等在綠洲上空,見到他的飛舟自地坑之中出來,并且舟身之上還閃爍了兩下,立刻認出這是讓他們跟上的意思,于是趕忙駕馭飛舟跟來。
張禦則是坐在主艙之中思考着那朵霜花。
霜洲的标記也是霜花,這兩者之間會否有什麽聯系?會否這僅隻是一個巧合?
從赫利爾的記載上來看,許願之匣的力量完全取決于匣心的大小,有足夠大的匣心,那麽所能獲得的願力回饋也就越大。
他深思下來後,覺得這個事情倒是不能不防。
五天之後,飛舟一路平安回到了方台駐地,并往泊台之上落下,可就在這個時候,飛舟忽然猛地一震,而後一頭朝下栽去。
下面的弟子頓時一陣驚呼。
張禦坐在那裏不動,身上放出一道光芒,頓将整個飛舟裹住,而後緩緩降落下來。
他感受了一下,發現這艘飛舟生命反應已是消失了。顯然之前受到的沖擊并不是絲毫無損,隻是到了這裏終于壽終正寝了。他默坐了一會兒,才道:“下次用飛舟,記得要一艘牢固一點的。”
青摩趕忙回道:“是的,先生。”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