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漆黑中,紙人燃燒時候微弱的光線,就好像宇宙中孤零零的一顆星星,除了自己閃了閃,别的什麽都沒能照亮。
就在紙紮劉開始嗓子發幹,全身發抖的時候,他眼角餘光忽然看到左邊有一抹光線,刷的扭頭看去,就看到一張青白的面孔,穿着血一般紅豔豔的紅衣近在咫尺,死魚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朝他裂開嘴。
紙紮劉一聲慘呼,後退一步跌倒在地……就在他跌倒的一瞬,眼前忽然一亮。
就好像漆黑的房間忽然充滿了燈光,刺得他的眼睛驟然眯起,強行睜開眼,紙紮劉就看到,眼前的沙發上坐着一男一女兩人,沙發後邊還站着一男一女。
沙發上面坐着的女人,赫然就是威少讓他來擄走的那個,此刻,那小綿羊,正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
“就這麽點膽量,也敢來敲我的門。”莫小野聲音看起來平靜,心裏卻是一片冷然。
這些人,仗着身上有點上不得台面的鬼把戲,就敢爲所欲爲。
今天是遇到她,可如果遇到的另外任何一個普通女孩子,此時,一定都已經被他們得逞了。
紙紮劉戰戰兢兢跌坐在地上,根本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明明剛剛紙人看到的這屋子裏面一切都正常,隻有這隻小綿羊一人,可爲甚麽他進來的時候,卻是那樣一片漆黑,而且……四個人都在。
下一刻,紙紮劉就意識到,自己這是遇到惹不起的人了。
那些事情隻有唯一一個解釋,那就是……眼前這幾個人人當中,有高手,所以才能夠破了他操控紙人的法術,還把他好生戲耍了一番。
一念至此,紙紮劉就有些惱羞成怒,想到威少的護短,再想到他身邊那些林林總總的修行者,紙紮劉根本不害怕這幾個可能有點本事,但是一定沒什麽背景的人。
索性直接大咧咧坐到地上,紙紮劉之前的驚恐已經消失,反而是不懷好意的猥瑣笑着看着莫小野。
“在我面前玩兒花招,好啊……我看你們能嚣張多久,我不回去,我家少爺自然會找來的。”
紙紮劉說到這裏,就是冷笑看着莫小野,伸手指着她:“至于你,到時候隻能乖乖聽話了,所以,我勸你們還是識相點,趁早自己……”
紙紮劉的話沒說完,因爲他那隻指向莫小野的手……毫無預兆的落到了地上。
正在說話,卻忽然看到自己的手掉了,紙紮劉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下意識看着自己的斷手,似乎感覺自己的手明明還在手腕上啊,還能握拳收回來啊……
一動,鮮血忽然就像是泉水一般湧了出來,紙紮劉的慘叫哀嚎聲這個時候才傳出來。
可隻是半聲,紙紮劉就發現,自己明明已經因爲痛苦還有想要引起威少注意的驚天慘呼……在傳出自己喉嚨後,就消失了。
他明明能感覺到自己的嗓子在震動,可是,房間裏面,愣是沒有半點聲音。
而對方一開口,聲音卻很清晰。
莫小野看着紙紮劉的斷手,眯眼,淡淡開口:“你别喊,我就讓你出聲。”
紙紮劉已經驚恐的不能自己,隻剩下拼命點頭的份兒,然後就聽到那小綿羊悠悠然問道:“你是什麽人,誰讓你來的?”
“我……”紙紮劉發現自己又能開口了,心裏頓時就是一陣接一陣的寒意浮起,心知自己今天絕對是惹到了不能惹的人,滿心的畏懼,死死捂着自己光秃秃還在朝外冒血的手腕,咬牙,眼神陰毒。
“出門在外,冤家宜解不宜結,今天的事情是我們不對,希望各位能看在我們威少的份兒上,大人不計小人過……”
紙紮劉說着讨饒的話,還不忘把那小有點名氣的威少拉出來撐腰。
在他眼中,這些人總不可能誰的面兒都不買,已經砍了他一隻手了,出來混,斷然沒有這樣的道理。
可紙紮劉卻不知道,道理,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威少在自己屋子裏火急火燎的等了半天還不見紙紮劉回去的時候,就坐不住了,然後帶着自己用錢砸來的手下,直接摸到了莫小野房間。
片刻後,紙紮劉就是絕望的歪倒在那裏,滿眼灰敗看着躺了一地動也不能動的同伴,還有面色鬼一般慘白的威少。
莫小野看着威少那頗具陰柔氣息的面孔,眼睛彎了彎,意味深長的笑出來。
天亮後,花枝招展的“威少”走出旅館,輕車熟路上車,副駕駛則是一個面容俊朗,還時不時滿眼寵溺看着他的男子。
後座上坐着一男一女,面容平平無奇,隻是那男人看起來有些兇惡,女人比較沉默,身上有股子陰寒氣息。
旅館的服務人員目瞪口呆看到威少副駕駛上從長腿美女變成了俊朗帥哥,心想,莫不是這威少一夜之後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内心的需求……等那輛紅色的越野轟然駛離之後,服務員才意識到,威少的人……似乎變少了。
有些不放心,他查了查并不怎麽正規的登記本,然後上樓去查房。
沒一間房都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就像是從來沒有住過人一樣。
假扮成威少的莫小野換了一身威少帶着的嶄新的花西裝,打扮的像是隻花少的孔雀,一路開着越野在山腳平原颠簸着,久違的恣意讓她忍不住有些歡呼。
副駕駛上,直接用内息改變自己容貌的燕玺靜靜坐在那裏,在身邊的人身上看到久違的輕松雀躍,他也是不由得暗暗勾唇。
威少這個二世祖有張略顯娘氣卻的确漂亮的臉蛋,此時,那張漂亮的臉蛋因爲氣息的改變,顯得更加精緻幾分,燕玺在旁邊看着,眼角眉梢都是溫和的笑意……然後他就在後視鏡按到了後排的胡夢夢。
胡夢夢平靜冷漠的眼神和他乍一對視就是慌忙分開不敢再看他,卻讓燕玺眼底的神色驟然冷了下來。
他……真的很想、很想殺了這個女人!
可是,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給莫小野留了什麽東西……他不敢冒這個險。
的确,那件事情,正如胡夢夢所預料的那樣,成爲一根毒刺,還沒橫在他和莫小野之間,卻已經開始在他的心裏生根發芽!
到了山腳下就沒辦法再開車了,因此,想過足瘾的莫小野一腳油門讓這紅豔豔和體型不符的越野在山路上颠簸的更加瘋狂,後座的胡夢夢和金錢豹都是神情平靜,可緊緊抓住扶手的動作還是透露出一些淡淡的無奈。
隻有燕玺依舊是滿眼笑意,還時不時傳授莫小野一些在這種山路上開車的小竅門。
就在這時,前面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聲響……莫小野沒有減速,隻是下意識朝那個方向看過去,越野再朝前開了一陣,她就看到,竟然是幾隻帶了絲絲妖氣的土狼正在圍攻一個看着年歲不大的少女。
那少女身上穿着白色風衣,被那幾隻土狼圍攻着,躲閃對抗的有些艱難。
看得出來,少女身上是有本事的,可奈何,那幾隻土狼竟是不知爲何有了些成精的征兆,所以比一般的土狼更加狡詐,那少女在圍攻之下,頗有些自顧不暇,然後就看到一輛豔紅的車轟然駛過去。
已經筋疲力盡的少女還沒來得及求救就隻能看到一個車屁股了,早已經猜到這一定也是前往海神宗的人,少女面上的希望頓時變成了絕望。
海神宗的邀請,是要所有被邀請的門派在明早抵達山門,然後自然有人迎接他們進入海神宗,遲到的話,就沒辦法再去了……今天是最後的趕路時間,那些人害怕自己來不及,又哪裏肯救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自诩正義替天行道的修行界,其實比别的地方有更多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這話,是她師父,也是峨眉掌門,淩雲師太說的。
身上受了傷,有斑斑血迹,眼前幾隻土狼被血腥味一刺激,身上的氣息頓時更加猙獰,發出嗚嗚的低吼,瞪着森森綠眼,朝她再度一步步包抄過來。
就在這時,少女忽然聽到,已經遠了的越野車聲,忽然又近了……回頭,她就看到,那輛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越野朝她駛來,沒有減速,直直開過來。
吱一聲刹車聲響起,車窗露出一張漂亮有些陰柔的俊臉,朝她眨眨眼:“上車。”
白衣少女像是得到了許可,這才是拉開車門嗖的躍進去。
那幾隻土狼正想撲上來,就在這時,忽然間從車裏面伸出一隻碩大的狼頭,回頭看着這幾隻土狼,低低吼了一聲……下一瞬,這幾隻土狼立刻嗚嗚叫着,像是喪家之犬一般,夾着尾巴扭頭逃竄。
知道這時,上車的少女才開口,有些害羞道謝。
“多謝幾位出手相救,我、我叫白茉,我是峨眉、峨眉派的弟子……”
少女白茉有些害羞卻也足夠真摯的道謝,然後就從後視鏡裏看到正在開車的年輕男子朝她眨眨眼,壞笑着:“你好啊小茉茉……我是袁威,大家都叫我威少!”
白茉面色一紅,低頭,不敢再看前面的人,也不好意思看身後兩人,低頭極小聲的叫了聲“威少。”
越野車後座被改裝成兩排作爲,不然也坐不下威少原本那些跟班兒,金錢豹和胡夢夢坐在最後一排,白茉一上車,恰好就坐在了前後之間,一想到前後都有人,原本就比較膽小容易害羞的少女更是不敢再擡頭……可就在這時,她餘光看到什麽,擡頭,連忙就是驚呼一聲。
“停車……請停車。”
山路旁邊,一個手持着一把短劍,穿的破破爛爛像是一個讨飯老婆子的老太太正從對面走來。
那老太太面色灰暗,沒有什麽表情,一看就感覺脾氣可能不太好。
莫小野踩了刹車,那少女就是連忙打開車門喊道:“師父,師父我在這裏。”
老太太竟然就是峨眉掌門,淩雲師太。
淩雲師太微怔,下一瞬,面色一冷,就是開始訓斥起自己的徒弟來。
莫小野看得出來,這老太太分明很擔心自己的小徒弟,可言語間,卻似乎隻剩下威嚴,呵斥的白茉隻知道低頭認錯……就在莫小野有些唏噓這淩雲師太火氣好大的時候,忽然就聽到,戰火竟然引到她身上來了。
“不是給你說了,萬一遇到什麽事情,不要亂走,在原地等我,我會找你的,你看看你……這都跟什麽人攪到一起了。”
淩雲師太斜眼看了在她眼中打扮和一隻花公雞差不多的莫小野,滿眼都是鄙夷。
“爲師往日的教導你都聽到哪裏去了,還和這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還上了他的車,你知道他是好人壞人?”
莫小野十分确信,淩雲師太一看到自己的樣子,壓根就沒朝好人想。
她有些無語加無奈,又有些好笑……還有些莫名的溫暖感覺。
這一段時間來,圍繞在身邊的,都是生死,讓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像是一場沒有窮盡的噩夢一樣,不真實。
可現在看到這對師徒,她卻忽然間就感覺到了生機。
白茉聽到自己師父把話引到救命恩人身上,連忙就是分辨,說了是這位威少和他的朋友從土狼口中救下的自己。
淩雲師太明顯不願意相信,可也知道自己的徒兒不敢欺騙自己,這才氣哼哼總算不再用冷豔瞥那隻“花公雞”。
莫小野憋屈的樣子讓燕玺不由得好笑,卻又感覺有些暖意。
其實他也一樣,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活生生的,真實的感覺了。
淩雲師太要求徒弟跟自己下車一起走回去,不要坐這種不三不四人的車,白茉頓時就有些無奈。
“師父,時間已經快到了,咱們即便是走過去,也會疲憊不堪……師姐們還在等着我們,而且,如果因爲來找徒兒,讓師父疲憊不堪的應對明天未知的艱險,徒兒會于心不忍的。”
說罷,白茉就是可憐兮兮眼巴巴朝淩雲師太撒嬌。
整個峨眉,恐怕也隻有她這個淩雲師太從小養大的徒弟敢這麽跟淩雲師太撒嬌了。
莫小野打心眼裏喜歡這個膽小乖巧卻又并不呆闆,像是路邊清新小雛菊一樣的少女。
而且也出于别的考慮,她笑着開口邀請淩雲師太上車。
“師太,時間确實不早了,晚上的山路也很難走,師太您武功高強,可帶着小茉茉兩個人,恐怕還是走不快的,錯過了海神宗開山門的時間就不好了。”
可誰知,她話沒說完,就看到淩雲師太蹭的看過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莫小野頓時愣住,然後才意識到是自己的稱呼惹得這位師太不快了!
最終,師太終于在自己徒弟的哀求下一臉高冷的坐了上來,可即便是上車了,依舊坐的筆挺,像是根本不屑多沾染這輛車任何一個部位,又像是一邊坐在這輛車裏,一邊對這輛車從内到外,從上到下的嗤之以鼻!
白茉一路上一邊給自己師父賠小心,一邊不好意思的在後視鏡裏給莫小野不斷緻歉,而因爲淩雲師太的出現,車裏也變得安靜下來。
燕玺坐在那裏,自始至終都沒朝後看一眼。
他知道,這是因爲莫小野今天難得的心情好了一些,所以就任憑她胡來。
而且,他們現在也有胡來的能力,他願意在旁邊照看着她,讓她随心所欲的胡來。
太陽落山後,山裏的天就黑的格外的快,就在周圍光線開始暗下去的時候,他們也終于到了飙車的終點,山腳下海神宗提過的那個叫光明的小村子。
果不其然,那個不大的村子裏面,已經被從各個地方來的修行門派擠滿了……當莫小野開着拉風的大紅越野吱一聲停在村口的時候,頓時吸引了一大票的眼球。
她難得的有些無聊刷寶,但又覺得威少的樣子有點低級,腦中忽然冒出沉淵那邪氣四溢的模樣,大咧咧下車……然後看着對面一行迎上來的少女,懶懶朝車上一靠,一個接一個的飛媚眼,頓時惹得好幾個峨眉的女弟子面紅耳赤。
燕玺在旁邊看得眼皮直跳,又有些無奈。
什麽時候,她要是給自己來個這媚眼,他保證從頭發絲配合到骨頭縫裏!
白茉和淩雲師太與峨眉一衆弟子彙合,然後就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過來道謝。
少女拉着裙角緊張道謝的樣子看的莫小野直想笑,不過也看得出來,白茉隻是有些害羞,并沒有什麽别的情緒,所以她才敢繼續開玩笑,朝少女飛媚眼告别。
天色已經暗了,所有人都要在這裏過一夜,天亮後海神宗的人才回來接引,所以,這一晚,這些以前也許同爲修行中人,卻并沒有過多接觸的門派,竟是都被集中到了一個小小的,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村子裏。
莫小野和燕玺朝村子裏走去,身後跟着金錢豹和胡夢夢兩人,兩旁寥寥無幾的民房基本都已經被各個門派占了。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這村子幾乎已經荒廢了,沒剩下幾戶人家。
朝前走着,莫小野如今的花枝招展的裝扮吸引了一大堆的視線,更多的則是鄙夷的眼神,可是,在眼神多了的時候,卻反而很少有人上心了。
那些修行中人大多都是眼高于頂,一看到她花公雞二世祖的裝扮,就已經對她看低了幾分,再一打聽,被認識威少的人告知,原來是一個用錢砸來門票的廢物的時候,四周的眼神,就隻剩下那些看熱鬧嘲笑的,幾乎再沒有人真正對他們投以關注。
金錢豹再度發揮他的優勢,竟是在這破落村子裏找了一家兩層小木樓,雖然一層很破舊,可二層卻是完好,在這村子裏,竟算是很好的住處了。
跟在他們身後朝裏走的峨眉派少女看到後,就是不解加羨慕。
剛剛她們不知道和那個山民廢了多少唇舌,那人都不願意把自己住的二樓讓出來,也不知道,這幾個人是怎麽做到的。
這是金錢豹擅長的,莫小野也并不關心,隻要有地方住就好了。
兩層小樓,在蛇蟲鼠蟻數不勝數的山中,絕對是一個很好的住處。
可就在她和燕玺正準備上樓的時候,背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等等!”
莫小野站在台階上回頭,滿臉二世祖高高在上的睥睨,然後就看到……竟然是些熟人。
燕家一行人站在距離峨眉不遠的地方,看着她和燕玺,開口的,竟然是之前在燕家見過的雙身人,燕陌顔。
當時根本沒有心思例會,卻沒想到,竟然還能看到這個怪物。
此刻,應該是暴躁那個在上面,她冷冷看着站在樓梯上的莫小野和燕玺,揚聲開口。
“這個樓,燕家要了,您們重新找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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