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醒來……她要醒來,她要去救他,要去救他!
寝殿床上,摟着龍寶寶睡着的唐落羽,緊閉着眼淚流滿面,她眉頭緊鎖着睫毛不住顫抖,卻沒辦法醒過來。
窗外天空,一顆巨大的流行拖着長長的尾翼正在從天空劃過,走過窗口時,那顆流星走得異常慢,瑩潤的光芒映照在唐落羽滿是淚痕的面孔上,細細摩挲着,就像是舍不得離開……可終是要離開……
終于,那顆流星戀戀不舍離開這扇窗,劃入茫茫夜空無邊深處,變成萬千璀璨星光中一點,再無法分辨出來。
唐落羽刷的睜開眼,面色一片蒼白。
“殿下哥哥……”她低聲呢喃,下一瞬,便是蓦然坐起來,有些呆滞的看着四周。
低頭,看到睡得香甜的龍寶寶,唐落羽這才回過神來,剛剛……不,那絕對不是夢。
反應過來,她登時神情一片陰森,蓦然起身,可是……低頭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寶寶,唐落羽低頭輕吻,接着就是蓦然起身。
白绫叫來敖珠看孩子,唐落羽帶着小白直接朝外邊走去……看到唐落羽的神情,敖珠想要開口問,嘴動了動,卻沒問出口,小白看到她的神色,便是不發一語隻是和她一起朝外走去。
唐落羽剛走出去沒多久,就看到敖玥迎面走來,面色陰沉緊皺着眉頭,身後是一臉慌亂的秦妤。
他已經從秦妤那裏聽到了所有事情……包括千年前宮洺向龍族動手的真正原因。
不是他輕信,隻是秦妤帶來的事實正好可以解釋通很多他們之前想不通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她是來替宮洺求救的!
而無論她說的那些話是真是假,這件事,都有必要讓唐落羽知道,畢竟他知道,宮洺對與唐落羽來說,意味着設麽。
關于宮洺的事情,敖玥要讓唐落羽自己做決定。
可是他還沒走到,就看到唐落羽自己走了過來。
看到唐落羽慘白的面色上那史無前例的平靜到麻木下隐藏的凜冽殺機,敖玥便是微微一怔,下一瞬,他身後的秦妤便是猛然撲出去一把拉住唐落羽,嘴唇顫抖着聲音哽咽。
“救救他,求求你……救他……求求你……”
唐落羽緩緩從秦妤手中抽出手靜靜看着她:“你是什麽人?”
“我……我是陛下的養女,我……我真的是來求你們救他的,求求你了,如果你不管他,就沒人管他了,求你……”
秦妤淚眼婆娑不住顫抖着。
看到秦妤的神色,唐落羽扭頭抿唇看着敖玥認真開口:“我要去救他……必須去!”
不是她信任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女人,而是她知道,宮洺,真的出事了。
敖玥蹙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唐落羽便是繞過他直接朝外邊走去,秦妤連忙跟上她,下一瞬,唐落羽便是被敖玥一把拽住手臂拖回去。
蓦然回頭,就看到敖玥面無表情:“你準備自己一個人去?”
唐落羽蹙眉正想開口,就看到敖玥眉頭皺的更甚:“你當爺是擺設?”
看到敖玥的神情,唐落羽蓦然眼眶發燙,下一瞬,就聽到敖玥再度出聲:“别告訴爺你真打算自己一個人去……”
她不知道怎麽開口,便是被敖玥拽進懷裏俯身狠狠咬了一口,接着就是拉着她直接朝外邊走去:“回來再跟你算賬!”
秦妤騎得血眼黑龍在離龍谷大門很遠的地方等候着,看到血眼黑龍,秦妤便是眼眶一紅,看着唐落羽和敖玥,輕聲開口。
“其實原本隻要有血龍軍團,陛下就已經有七成勝算了,是冥王殿下,他想盡辦法,先是讓血眼黑龍一點一點進入你們視線,讓你們在一次次從少到多的戰鬥中掌握滅掉血眼黑龍的方法……現在,陛下的血龍軍團,基本已經被他用計毀得差不多了,而且,也是因爲他,讓陛下的計劃打亂了,陛下原本是想不動聲色突然舉兵,打天下道門和龍谷一個猝不及防的!”
看着秦妤,唐落羽一字一頓:“他現在……怎麽樣?”
心裏滿滿都是涼意,可是她還是想在秦妤這裏聽到一些好消息,萬一她真的隻是做了一個噩夢呢,萬一他……還好好活着呢!
“我也不知道!”秦妤面色蒼白搖頭:“他被關了好多天,一天比一天虛弱,陛下本來讓妖王通知你用封神玉牌和給龍谷下血咒去換他一條命的,可是……妖王他根本就沒讓人來告訴你,他……他隻想殺死冥王殿下!”
妖王……
唐落羽腦中便是轟然一聲響,她有些不敢置信耳朵看着秦妤:“你是說殷漓?”
秦妤咬牙,點頭:“他不想讓你知道他的真面目,也不想讓你救冥王殿下,所以他才……”
唐落羽腦中轟然作響,敖玥在旁邊摟住她沉聲開口:“别慌,你别先自己亂了陣腳……别怕,我陪你去,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在你身邊,别慌,冷靜下來!”
唐落羽怔怔擡頭,看到敖玥沉穩的面色,她的心才稍微平靜下來。
“封神玉牌你帶了沒?”敖玥問她。
唐落羽整整點頭。
敖玥眯了眯眼:“你收好它!”
唐落羽依舊有些回不過神,卻想起來,殿下哥哥也交待她,一定要把封神玉牌收好,千萬不能落入秦始皇手中。
已經走到骨龍身邊,秦妤回頭看着唐落羽,垂眸,聲音有些輕飄飄:“你……做好心理準備,陛下的命令……是要把他千刀萬剮!”
聽到那四個字,唐落羽渾身一震,面色刷的一片慘白,眼底頓時溢出滔天的殺機!
敖玥搖身一變成爲一條巨大的黑龍,唐落羽坐到敖玥背上,咬牙切齒。
“如果他有事,我發誓,我會把嬴政抽筋扒皮,挫骨揚灰!”
下一瞬,敖玥便是猛然騰起,直沖雲霄!
血眼黑龍在前面帶路,敖玥馱着唐落羽,速度驚人的快。
唐落羽不知道敖玥此時心裏也滿滿都是怪異的感覺。
秦妤的話沒錯,他剛剛也意識到了,有血龍軍團這麽強大的殺器,宮洺沒道理分了好幾次一次又一次讓他們在戰鬥中找到克制血眼黑龍的方法,唯一的解釋就是,宮洺在用他們的手滅掉血龍軍團,更重要的是,讓龍族熟悉血眼黑龍這種生物,爲以後的戰鬥吸取經驗。
事實也的确是這樣。
第一次見到血眼黑龍時,連他都有些意外,畢竟誰也想不到,在龍骨之外,還有别的龍族,而且還強悍暴戾如斯。
而在之後,一次又一次見到血眼黑龍,連普通的龍族也習以爲常了,而且在戰鬥中他們也熟悉了血眼黑龍的套路。
那些血眼黑龍雖然強悍,可是明顯因爲沒有神智,反應其實并不是那麽靈敏,而且,隻要稍用計謀,它們就意識不到……從一開始需要兩三頭戰龍圍攻一頭血眼黑龍,到現在,一頭戰龍都可以在兩條血眼黑龍之間遊刃有餘。
在真正的戰鬥中,這種改變,是性命攸關的。
那個他憎惡了一千多年的人,搖身一變卻成了一個爲了天下蒼生,背負罵名運籌帷幄的英雄……這份轉變太突然,更何況,他知道宮洺對唐落羽的意義。
之前沒恢複記憶時,無論宮洺再怎麽做,唐落羽對宮洺都是三番兩次下不了殺手,跟何況現在……他能想象到,如果宮洺真的出事,對唐落羽來說,不亞于滅頂之災!
無論于公還是于私……他也不會放任不管!
兩道黑影穿破雲層朝高空飛去……半晌,唐落羽才隐隐看到那所謂神國之城的影子。
看到那一片浮在半空的巨大黑影上面散發出來的凜冽氣息,唐落羽心裏便是一波接一波的涼意!
這麽一個龐然大物在頭頂飛了幾千年,卻沒有人發現過……也許,它還曾經飛到過自己頭頂,隻是被當成烏雲而已。
而宮洺,這一千多年以來,就一直默默隐忍着,在和這種逆天的存在在作鬥争。
他應該是坐在幽冥殿裏,看書彈琴練字的啊……可是,他卻背負了這麽重的負擔,整整一千多年。
唐落羽鼻子不住發酸,想到宮洺那向來平和淺淡的神情之下,卻有着這份隐忍,而他,就這麽孤零零一千年,心裏埋藏着這麽深一個秘密、孤身一人守在幽冥殿裏……
一想到這裏,唐落羽心就是不住抽痛,她應該陪着他的,應該陪着他的啊……她竟然就那麽讓他一個人,孤單的承受着所有的事情。
想到每一次無論因爲什麽原因,她回到幽冥殿時宮洺那眼底浮出的歡喜和掩不住的柔情,唐落羽心裏就是揪痛,然後就是無比的痛恨自己。
他不可以出事,絕對不可以!
靠近神國之城時,唐落羽才看到,那座城之所以能浮在半空,是因爲,城池地下,是一頭挨一頭的血眼黑龍……那些數不清的血眼黑龍将一座城池馱起來,騰飛在半空。
秦妤在旁邊低聲開口:“這些是唯一剩下的血龍軍團,陛下要它們馱着城池,所以目前它們不足爲患,你隐藏氣息,我帶你們進去。”
說話間,秦妤座下的血眼黑龍便是猛然沖上去,直接飛上城池上面,緩緩落下……唐落羽也終于看到了那黑暗城池和地獄一般的白骨護城河,還有高空盤旋在對面城池上方,哇哇怪叫的黑鴉。
視線隻是在城池上落了一瞬,下一刻,唐落羽便是仰頭,頭頂上方比神國之城更高的高空中,一團黑雲浮在那裏,雲層間閃電嘩然作響。
“雷刑……”秦妤驟然大驚:“他們已經開始了,快,已經開始了……”
唐落羽刷的從敖玥背上躍起,直直朝城門飛掠過去,敖玥徑直跟在後邊,以龍的形态護着她朝城中沖去。
“小心白骨地獄!”秦妤大喊一聲,下一瞬,唐落羽一腳踩在白骨鋪成的橋上高高躍起,橋兩邊,堆滿白骨的護城河中,那些嶙峋白骨便是動了。
先是那些指甲血紅的千年惡鬼緩緩從白骨山中手腳僵硬的爬出來,接着,那些原本散落滿河的白骨,竟是自己移動着,慢慢的拼湊成一個個完整的人形……瞬息間,護城河中,滿滿都是白骨鬼兵。
那些千年惡鬼隻有漆黑的眼洞,長大嘴無聲嘶鳴着,噴出濃郁的陰氣死氣,下一瞬,便是猛然躍起朝兩人撲過來。
敖玥冷哼一聲一個甩尾,便是将一側的白骨鬼兵盡數轟出去……可是,那些白骨鬼兵被轟出去後,沒有落地,也沒有被敖玥的力量直接打散,而是在半空中穩住身形,下一瞬,再次撲了上來……
城裏極刑台周圍,密密麻麻圍了無數身影,行刑的位置,是一身銀色軟甲,帶着一如既往輕佻笑容的殷漓。
台上,一溜都是上古酷刑……一個暗紅發黑的身形靜靜躺在台上,一動不動。
距離拉近,這才能看清,那身影不是發黑,而是因爲鮮血将他身上原本暗紅的衣衫盡數浸透,凝固後就成了黑色。
一向纖塵不染的宮洺,此時滿身血污,頭發淩亂散落在地上,面色雪一般慘白,整個面頰都像是塌陷下去了一般。
他的旁邊,是一個燒的通紅的大鼎,之前沒多久,他正被四肢釘在大鼎上,遭受炮烙之刑……而炮烙之刑前面已經不知道有過多少酷刑,剛剛落下的,是九天雷刑……第三道天雷的時候,宮洺就已經沒有反應了……
整個過程中,殷漓這個負責監刑的人,一直帶着似有似無的輕佻笑意斜斜坐在不遠處高台上的椅子上面,視線落到一動不動的宮洺身上,殷漓桃花眼中帶着惋惜。
“啧啧……原來已經這麽沒用了啊,我準備的好戲還沒上全呢,唉,還以爲能從頭到尾看一遍呢!”
宮洺被始皇下了禁制,一旦肉身消亡,也就是魂飛魄散之時……想不到,一代驚才絕豔冥王,最後卻落得個如此下場啊。
殷漓輕佻勾了勾手指,一個黑袍人躬身上前。
“去,請示陛下,就說刑還沒上完,人就已經死了,請問陛下最後一道千刀萬剮還要不要進行了?”
黑袍人領命小跑着進入王殿,殷漓則是斜斜坐在在那裏摸着下巴,眼中一片光華亂竄,不知道在想什麽。
“扒了衣服千刀萬剮,啧啧……其實真的挺期待看到你體驗一下呢……”
下一瞬,那黑袍人出來了,恭敬朝他回話。
“妖王大人,陛下說,不管是死是活,該有的流程決不能落下!”
殷漓頓時笑眯眯點頭,看向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宮洺,又是有些失望撇撇嘴:“剮一個死人……真沒什麽成就感呢。”
說罷,他擡擡手随意的指了指台上:“拉起來,扒了衣服,千刀萬剮……”
“是!”兩個武士一把将已經沒有反應的宮洺拖起來朝旁邊豎着的柱子上面綁去,這便是剮刑的地方,也就是要将宮洺淩遲的地方!
“撕拉”一聲,那兩名武士一把将宮洺身上的衣衫撕下,隻剩下褲子,露出他疤痕累累的上半身……
看到宮洺衣服上衣被扒下來,周圍圍觀的所有活死人都是發出“嗚嗚”狀若鬼哭狼嚎的叫好聲。
他們數千年呆在這個名義上是神國之城,實際上卻是人間地獄一般,他們在這裏不生不死的存活幾千年,早已經神經麻木。
而如今,再看到這種慘烈勁爆的性情,對它們麻木不仁的神經來說,就像是一種刺激,像毒品一樣,讓他們覺得興奮。
此時,城門處,敖玥在後方攔住了那些白骨鬼兵,唐落羽便是直直朝城門上飛掠過去,下一瞬,密密麻麻一排武士出現,拿着弓箭便是朝她射過來,密集的劍雨頓時将她的前路封鎖,唐落羽瞳孔皺縮,沒有半分停頓,直直朝前繼續飛掠。
她的身體在空中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速度之快,竟是留下幾道殘影……一根箭矢劃過她面頰,擦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她就像是沒有知覺一般,飛身掠上城門,與此同時,數枚銀針飛射出去。
那一排武士盡數到底,然後便是快速變成黑色的幹屍,前方,密密麻麻的武士列成軍陣。
唐落羽躍上城門,擡眼就看到那一處刑台,隻是一眼,她便是如墜冰窟,目眦盡裂。
揚手滅日弓射出去,幾乎是緊跟着滅日弓的箭矢,唐落羽覺得自己一張臉都僵硬了……四周再聽不到任何聲音,眼中隻剩下刑台上那個被剝了衣服綁着的人,耳邊,剩下的隻有自己的心跳!
原本她之所以不用滅日弓,就是想在不被大部力量發現阻攔的情況下迅速見到宮洺再說,因爲一旦被圍堵,即便是她手持滅日弓,也可能會被圍得水洩不通,而沒辦法以最快的速度見到他。
可現在……在看到邢台上的情形時,她什麽也顧不上想了,腦中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這裏毀了!把這裏所有的人都毀了,她要讓他們永不超生……永不超生!
那武士軍陣被一箭射的灰飛煙滅,刑台上,那兩個武士舉起手中的剮刀,剮刀帶着森森黑氣朝宮洺身上割去……下一瞬,那兩名武士的身體便是轟然四散開來。
殷漓瞳孔皺縮,面色大變蓦然起身……下一瞬,他就看到那道身影帶着騰騰殺氣越過無數武士飛掠過來……他看到她面頰上那道猙獰血痕。
周圍的武士和白骨鬼兵都是朝她包抄過去,可是,她的眼睛直視死死看着宮洺,對身邊的圍攻就像是沒有看到一般。
她沒有在周圍的圍攻上面浪費一秒鍾,隻是死死看着這一處,眼裏是帶着濃濃凜冽死氣的平靜。
看到唐落羽眼底這種不正常的平靜,殷漓渾身驟然陷入一片冰冷。
下一瞬,那道身影已經落到刑台上,落地一瞬,唐落羽幾乎腿一軟跌落在地,可緊接着她就是穩穩站立,因爲,她看到了對面的人是誰。
殷漓看到唐落羽眼中在瞬間閃過無數情緒,詫異、震驚、不敢置信……悲痛、絕望、釋然……他看到唐落羽蓦然勾唇,緩緩朝他舉起滅日弓!
殷漓面色在瞬間變得一片蒼白,他身體開始發抖,嘴唇顫抖着開口:“糖糖……”
周圍的鬼兵想要上前,卻被他揮揮手制止,那些鬼兵退回去的時候,唐落羽已經轉身到了宮洺身邊。
全身僵硬站在那裏,唐落羽怔怔擡起手,卻是顫抖着不知道該落到哪裏。
眼前赤裸的胸膛上,滿滿都是猙獰的傷痕,一瞬間,她便是心揪得幾乎沒辦法呼吸!
一聲龍吟響起,下一瞬,敖玥便是落到了邢台上,看到宮洺的模樣,他也是沒眉頭緊皺,視線蓦然看向殷漓。
這種死法……語氣說是刑罰,倒不如說是一種侮辱和折磨。
無論如何,宮洺一代地府冥王,不應該受到如此待遇……這是一種太低級太惡劣的行爲。
他看着面色有些白,卻猶自強壯鎮定的殷漓,冷嗤一聲。
“原來背後還有個你……”
殷漓抿唇眯眼,不再看唐落羽,視線落到敖玥身上,便是似笑非笑一聲:“别着急,很快就輪到你!”
此時,唐落羽眼中已經在沒有别的任何東西,她哆嗦着揚手,綁着宮洺的繩索驟然斷裂,宮洺身體直接滑下,唐落羽一把接住宮洺,跪坐在地,讓她躺在自己懷裏。
“殿下哥哥,殿下哥哥……棠棠來了,棠棠來帶你回家……”
唐落羽嘴唇顫抖着,伸手撫上宮洺面頰,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落下。
懷中的人,再沒有一絲往日高雅清冷纖塵不染的樣子,他偏瘦的身體上布滿了傷痕,背後,更是黑焦一片血肉模糊……他的面孔慘白瘦削到驚悚,他的手,冷冰冰,在沒有往日的溫軟。
唐落羽輕輕拿起宮洺的手,忽然就想起,自己無意間說喜歡有體溫的身體,他便是奪了别人身體想要給她她喜歡的溫度。
這雙袖長的手,在過去的一千年,無數次輕柔幫她束發,無數次幫她擦拭眼淚,無數次輕拍着她哄她入睡……将她寵的在他面前永遠都是無法無天,一千年,甚至連束發都不會。
手指輕輕觸碰上去,唐落羽的心便是不斷緊抽。
他原本光潔的胸口上,有一個猙獰的疤痕,那是她用滅日弓射出來的傷口,她還記得,那時候,他面色慘白一片,卻是輕笑無奈看着她,聲音溫柔問她是不是消氣了。
他胸腹間還有淡淡的疤痕,這是前不久,敖玥墜入時光黑洞那次,她刺出來的……她這才想起,當時她與敖玥一起跌落時,他站在黑洞邊,面色緊繃到僵硬猙獰的神情。
那時候,他比自己還害怕吧……
可是她當時怎麽就看不出來呢,那時候,隻顧着恨他,恨他用孩子威脅敖玥,恨他要把敖玥打下黑洞。
他是想送敖玥去殷商拿到封神玉牌的……否則,爲什麽敖玥一動時光軸,那時光軸就恰好不早不晚到了那個時候。
她回到幽冥地府時,他明知道她另有所圖,卻還是忍不住眼底濃濃的柔情笑意,每日都要喚她好幾次,好像在确認她在不在身邊……那幾天,連她都能看出,他身上忽然出現的生機……
可現在,懷裏的人再沒有半分生氣,再不能像往日一般朝她溫柔淺笑着,喚她棠棠,再不能招手,讓她回家……再沒有一個人,在熟悉卻又冰冷的幽冥殿裏,一日又一日的等她盼她,小心翼翼的讓幽冥殿維持着他們曾經一起生活時候的樣子……
幽冥殿、冥河邊,到處都有他的影子,每一處記憶,他都在淺笑着看着她,喚她名字,眼神柔軟的讓人無法呼吸。
可是那個人,現在,一動不動的躺在她懷裏,那麽冰冷,那麽瘦削,那麽的脆弱……他曾經那麽強大,高山一樣讓她覺得永遠不可逾越,可現在,他卻是這麽脆弱,被她抱在懷裏,輕飄飄好像都沒有重量一般。
唐落羽緩緩将懷裏第一次讓她覺得脆弱而瘦削的身體抱緊,頭緊緊貼着他的額頭,摩挲着輕聲喚他。
“殿下哥哥……棠棠來了,棠棠來帶你回家,你不是要回家,我們一起回家啊……”
伸手輕柔将宮洺面頰淩亂的頭發梳理到耳後,她輕聲開口,眼神茫然又恍惚。
“你不是那個陰戾狠辣算無遺策的冥王麽,你那麽厲害,你那麽厲害啊殿下哥哥,你怎麽就……沒保護好自己呢。”
聲音嘶啞得仿佛要抽盡心肺間最後的力氣,手指顫抖撫上宮洺身上的傷痕,唐落羽從來都不知道,人可以有這麽多眼淚,洶湧着噴薄而出。
“殿下哥哥,你是不是很疼……”
她低頭輕輕吻到宮洺額頭,她記得,以前,但凡是宮洺有點什麽小傷,總是把她吓得咋咋呼呼,然後他就會騙她哄她,說棠棠親親就不疼了。
她沒辦法想象,那個她曾經以爲永遠都會在那裏,強大宛若永恒,隻要她想見就能見到的人,那個無所不能,曾經像是一座大山一樣恒在她心頭的人,忽然間,就這麽消失了……即使他現在就靜靜躺在自己懷裏,沒有半分生機,可是她依舊沒辦法接受……
這是宮洺,這是養她長大,寵她至死的人,這是她唯一的親人啊,他怎麽可以……就這麽沒了……
宮洺的手忽然滑落,一直緊握着的手摔得松開松開,露出手心握着的東西。
那枚暗紅的發夾,她摔碎他修好……她不知丢棄幾次,都被他撿回去的發卡,他保存了一千多年,要給她的生辰禮物……臨到他最後一刻,還被他緊緊握在懷裏。
她蓦然低頭抱緊懷裏的人,渾身顫抖着發出野獸一般的“嗚嗚”的嗚咽聲,整個人抖得不能自已……
殷漓就那麽僵直站在那裏,怔怔看着唐落羽坐在地上,緊緊把那個早已沒了氣息的人抱在懷裏,就像是害怕自己一松手,懷裏的人就會消失。
天空黑雲密布,伴随着陣陣雷鳴……邢台四周,那些活死人之流,都有些呆滞在那裏。
台上的人對他們來說,完全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可是……那女人身上的悲傷太濃,讓他們都能感覺到一種悲怆鋪天蓋地壓來錯覺,這些已經麻木的活死人,竟也是有些唏噓。
敖玥已經将刑台四周清理出來,他回頭就看到唐落羽緊緊抱着宮洺顫抖着嗚咽的樣子。
瞳孔縮了縮,他想上前,卻又是生生止住步伐。
殷漓靜靜立在那裏,緊抿着薄唇,眼底波濤翻滾,緊握着拳,唇邊浮出一絲邪獰的笑意。
她越是悲痛欲絕,就越說明他做得對!
不遠處,秦妤跌坐在地,不敢置信看着刑台方向,看着唐落羽懷裏那個再沒有半分生氣的人……低頭雙肩顫抖,眼淚滑落。
她……終究是晚了!
雷電轟隆,狂風大作……下一瞬,一聲慘厲哭号狀若悲鳴,從刑台上響起,直沖九霄雲中,驚心動魄,撕心裂肺,痛斷肝腸……那一聲中的絕望悲切,瞬間撕裂了陰雲,驚走了雷電,隻留下寒風蕭瑟……
------題外話------
那個……從今天開始直到大結局,偶不看評論區也不回複,怕被口水淹沒,乃們不要去轟炸我啊,饒我一條小命苟延殘喘吧,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