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秦俑的活動越來越大,接着,最前一排的一個秦俑,像是熱身完畢了,緩緩地,竟是向前邁出了一步……擡起腳,便是帶起了腳下一塊泥土,可是,它明顯并不在乎,手腳僵硬的配合着……堅定的邁出了一步。
遠處,八馬拉車那裏,那隻馬騰起的前蹄,也是緩緩動了,像是要落下。
就在這時,那道白影再次閃過……與此同時,容景琰動了。
瞬間氣息爆發閃身飛掠出去,一把便将那道白影擒在手中……白影發出一聲哀嚎,下一瞬,就被容景琰抓回來扔到了腳下。
那白影坐倒在地上,看着這幾人色色發抖,不斷想用寬闊的袖子擋住自己。
唐落羽看出來,這女人,不對,女鬼……一身古裝打扮,身上的白衣布料還不錯,上面還有暗紋。
稱得上是個大美女,隻是,她身上沒有半分飾物,素淨的過分。
被幾人圍在中間,那女鬼瑟瑟發抖又想要強做鎮靜:“爾等……爾等何人,你們……膽敢來這裏生事,吾皇……”
“别咬文嚼字了……”殷漓笑眯眯彎腰看着那女鬼:“你先老實交待,這裏是不是你在裝神弄鬼,你控制那些秦俑想幹嘛?”
“放……放肆!”那女鬼一聲低喝,下一瞬,身上竟是驟然燃氣烈火,那炙熱的溫度讓殷漓差點被燒了頭發,他連忙縮回去……幾人這才知道,這女鬼竟然是被燒死的。
而且,看這溫度……
見幾人被她的火焰吓退,那女鬼便想要趁勢逃走,下一瞬,卻是蓦然一僵,低頭……就發現自己被寸寸冰封。
小白收回爪子不屑的甩了甩,獻寶一般仰頭朝唐落羽咧嘴,唐落羽贊賞的揉了揉小白,然後便是蹲下,敲了敲女鬼被凍成冰疙瘩的腦袋。
小白會意,女鬼頭部的冰封被打開,露出女鬼已經燒得不成樣子的腦袋……那燒得黑乎乎一片血肉模糊的腦袋又是緩緩恢複成女鬼剛剛的模樣。
“你是……祭窯的女人?”唐落羽挑眉。
她聽說過,古時候燒窯之前,都會祭上活物,俗稱祭窯,或者是祭火神……
秦俑自被發現至今,還沒有人找到過燒制秦俑的窯址,可是,各方專家都認爲,當初秦俑很可能是采用窯爐燒制而成的,隻是還沒找到窯址。
再看這女鬼的模樣,唐落羽不禁猜測,她,是不是就是當初燒紙秦俑的時候,用來祭窯的活物。
秦俑相當于始皇的陪葬将士,燒制的時候自然規模不一般,祭窯時候,很可能也不是用一般的活物,再加上當初人權的缺失,人祭……可能性很大!
唐落羽話音落下,那女鬼便是驟然愣住:“你……怎麽知道?”
唐落羽擡頭看向其餘幾人,那幾人也都是意識到了什麽。
祭窯的女鬼在這裏,那隻能說明……當初燒紙秦俑的窯址也離得不遠!難道說……窯址其實就在秦陵附近。
沒多想這些,唐落羽看着女鬼冷冷開口:“這些秦俑,是不是你搞的鬼!”
那女鬼渾身一哆嗦,連忙搖頭:“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是那個人,他讓我把這些東西貼到秦俑身上,說是我做好了,他就帶我離開這裏轉世投生。”
那女鬼一臉凄苦:“我被投進窯爐活活燒死,死後還被禁锢在這裏,沒辦法離開轉世投生,還要整天和那些可怕的人在一起,我……我真的害怕,我想……我想離開這裏。”
唐落羽蹙眉,有人……那這個人肯定和幕後黑手有關。
“他怎麽聯系你的,最近一次是什麽時候出現?”敖玥冷冷出聲。
那女鬼搖頭:“我不知道,我會知道他好像知道我的存在,然後直接到窯爐裏找到我,把這些交給我,讓我在子時将這些放到秦俑身上,說是隻要我完成了,他就來帶我出去。”
唐落羽直起身體:“這樣啊……”
她和敖玥殷漓容景琰三人齊齊對視一眼,後退一步:“那你去做吧,它讓你做的事情,你繼續做完。”
“啊?”那女鬼愣住,示意手中那些泛着光澤的玉牌:“真的?”
唐落羽點頭:“去吧!”
那些玉牌上面都是那六個字,可以想象,一旦秦陵裏面的兵馬俑出現什麽複活事件,一定會引起極大的轟動,到時候,所有的矛頭又會指向她,天下道門,和龍族的矛盾,也會越來越激烈。
這人,好歹毒的心思!
初初也看到了那些玉牌,捂嘴一聲驚呼後看向唐落羽,可緊接着她也意識到了什麽:“這是有人故意的?”
但是……
初初看向唐落羽,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容景琰:“那,那天的金佛顯靈……”
容景琰冷哼一聲:“一個金身而已,又不是真正的佛祖,有人能控制秦俑,同樣也可以控制金佛。”
四人再次隐了氣息躲在暗處,看着那女鬼來回飛掠,一邊将那些玉牌一個個放進秦俑身體,一邊小心翼翼看着他們所在的方向。
她不知道唐落羽一行人的目的,隻是害怕他們傷害她,隻好按照他們的要求繼續。
唐落羽看到,那些玉牌放上去,秦俑身上閃過一道異色光芒,而後,便是開始和最初那些秦俑一樣,慢慢的活動起來。
整個坑裏面,原本站得整整齊齊的秦俑各自動作僵硬的擺出不同的姿勢,那畫面看起來有些滑稽,又有些觸目驚心。
唐落羽一行人則是屏息凝神,死死留意着周圍的氣息波動,一旦有任何異樣,絕對逃不出他們的視線。
女鬼放完了所有的玉牌,下意識就準備朝他們藏身的地方掠來,唐落羽眉頭一皺連忙朝她揮手,女鬼猛然愣住,停下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眼他們,然後便是改變了方向。
就在這時,幾人同時發覺,一道幾不可見的氣息,從遠處靠近。
提高警惕,片刻後,一道黑影便是出現在那女鬼身後,女鬼轉身便是滿臉興奮不已:“你……您來了,您讓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什麽時候帶我出去轉世投胎啊?”
唐落羽幾人屏息,就聽到那黑影聲音怪異,朝那女鬼道:“現在,我們去取你的骨灰!”
女鬼連忙點頭,滿臉喜不自勝,差點忘了暗中還有一撥人。
唐落羽則是挑眉,骨灰?
看來,那窯址真的就在附近。
可緊接着,讓她沒有想到的一幕出現了……隻見,那黑影緩緩走向那架八馬拉車,然後便是鑽進了那車廂之中,那女鬼不着痕迹朝他們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咬咬唇,也是跟了進去,接着,那兩道影子便是消失在幾人眼前。
馬車裏面是通道麽?
唐落羽幾人詫異之極,心裏更是對那些工匠的别具匠心感覺到驚歎不已。
燒制秦俑的窯爐原來就在這些秦俑下面的空間裏,而出口……竟然在這架車馬人俑裏面。
對視一眼,幾人便是斂了氣息跟了過去,小白留在外邊守着出口以防有變。初初咬唇站在原地沒有跟過去,因爲容景琰剛剛冷冷看了她一眼,分明是不想她去礙手礙腳。
幾人飛身到了坑裏車馬人俑前面,就看到,車廂裏面果然有幾道幾不可見的暗紋,敖玥伸手推了推,沒反應……接着便是帶上了些内息和陽氣,咔嚓一聲響起,那車廂裏面看起來泥塑的地闆,忽然被他推得沿中心一個旋轉,變成豎直方向,露出一個桌子大小的入口。
敖玥沒有絲毫猶豫便是直接躍進去,後邊幾人也是跟了上去。
現在他們的境界,很難有人能暗算到他們,更何況現在幾人還是一起。
即便是真的擔心有詐,可是,這的确也是一道線索,他們自然不會因爲一個暗道而畏懼。
一進去直接是一道長長的滑梯,幾人就像是坐在四面封住的滑梯裏面,唐落羽發現,滑梯的四周還刻着暗紋,有隐隐的氣息波動,像是某種封印。
心知這下面肯定還有東西,但是她依舊有些好奇……秦俑的窯址,除了那些窯爐,還會有什麽東西!
滑梯片刻就到了盡頭,眼前一亮,她猛然躍出去,就被敖玥一把接近懷裏。看到眼前一幕,唐落羽稍稍有些愣神。
果然如此!
原來,這就是燒制秦俑的窯址,難怪那些專家找不到,看這陣勢,這窯爐是修建在地下不知道多少米的。
古人的智慧真的是強大無比的。
這麽深的地下,這麽大的建築,不說别的,就通風一條,便是不容易。
眼前像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廣場,頭頂是搭建的支撐構架……四周是用磚石對其加固的四壁,廣場大不知幾許,放眼望去,一個挨一個的窯爐比三層小樓還要高,整整齊齊矗立在在哪裏……上面的灰厚厚一層,卻讓人能想象出,當初,這裏該是多麽陣勢滔天的情形。
那些冷冰冰的窯爐,當初,應該是燃燒着可以焚盡一切的火焰,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窯工必定是赤着古銅色的上身,肩上搭着汗巾在火光中揮汗如雨的忙碌着,時不時摸一把額頭上淌下的汗水,唐落羽幾乎能想象到,當初,窯爐裏面的火焰映在四周石壁上的影影幢幢,一尊尊秦俑燒制成功後被運出去的模樣。
也許還有失敗的,那些工匠必定是聚在一起探讨着經驗,然後看着燒制出來的秦俑越來越成功。
也可能,還有工匠起了玩兒心,仿照着身邊一個朋友的模樣,做出一尊秦俑的頭部來,互相嬉笑着。
那一座挨一座的窯爐已經冷卻,可是,那些被燒紙出來的秦俑曆經千年塵封,再次出現在世間,出現在人們眼前,讓世界因爲當初那些工匠的強大而震撼。
窯爐前面是一大片空地,上面整整齊齊站立着數百近千尊秦俑,隻不過這些秦俑,不是外邊那些陶勇……而是銅的。
也不知道是如何護理的,這些銅俑,曆經數千年,卻沒有絲毫的鏽迹,依舊閃着暗色的金屬光澤。
四周牆壁上面一個挨一個點着鲸油燈,火光晃動間,幾人便看到,那道黑影和那個女鬼,就在前面一處窯爐前。
那窯爐……便是女鬼葬身祭窯的地方,她的骨灰都沒能拿出來,已經和整個窯爐融爲一體,所以,她永生永世也沒辦法再離開這裏。
那黑影不知道在做什麽,猛然間意識到不對,刷的扭頭,就看到唐落羽一行人,頓時,那黑影停了手上的動作,滿身警惕,不住後退。
黑影全身都被包裹在黑色的袍子裏面,黑袍當頭罩下,隻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看着一衆人。
“現在知道怕了?”唐落羽淡淡開口,正要動作,殷漓卻比她動作還要快,飛身而出就朝那道黑影抓去。
“我倒要看看誰在背後裝神弄鬼!”
殷漓邪笑着朝那黑影抓去,一把扯住那黑影,可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那黑影身形一抖,竟是忽然間變成了煙霧狀,黑袍被殷漓抓到手中,那道黑色的煙霧卻是倏地蹿起,直接竄進了上方那些通風的孔洞裏。
敖玥身形如電飛身追上去,那團黑霧已經消失,可是,敖玥伸手,竟是一爪将那黑霧從管道縫隙中再次扯了出來……那道黑霧在他手中不斷拼命掙紮扭曲着,卻絲毫無法掙脫。
殷漓撇撇嘴扔掉手中的黑袍,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敖玥手中那道黑霧上面。
黑霧掙紮,敖玥冷哼一聲便是緩緩發力,頓時,他手中的黑霧被他捏的發出吱吱的聲音,像是在痛呼,接着,便是緩緩變回了人的模樣。
一個看起來清秀而蒼白的男子冷笑看着敖玥:“你們以爲抓到我就能找到線索了麽?”
唐落羽看着眼前連見都沒見過的人,眼中滿是冷色:“你到底是什麽人,爲什麽費盡心機陷害我們,針對我們?”
“陷害你們?”那蒼白怪人笑着搖搖頭:“不,你太高估你們了……吾主才不會針對你們,你們隻不過是一些擋路了礙事臭蟲,需要被清理而已。”
那人話音未落,便是發出一聲慘呼。
他的一條胳膊竟是被敖玥生生扯了下來。
冷冷看着那蒼白怪人,敖玥淡淡開口:“我怎麽不覺得你能做到甯死不屈!”
“你可以試試。”蒼白怪人詭異笑着。
唐落羽眼中閃過暗光,接着面上便是一片悲憤:“如果真的是有什麽誤會,閣下可以明說,即便是爲了我的孩子以後能安然,若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會選擇與貴主作對,我們何必鬧得這麽不死不休,你說呢?”
“呵,你倒識趣!”黑袍人冷笑看着唐落羽,似乎很享受她悲憤而又無奈的神情,勾唇笑的陰毒:“隻不過……吾主要做的事,需要清理掉你們所有人,哼,所以,想要求饒,那就有點求饒的姿态!”
最後一句話,蒼白怪人是看着敖玥說的。分明是記恨敖玥扯了他胳膊,想看敖玥求饒的模樣。
“說不定,我心情一好,會讓你們死的好過點也說不定!”
唐落羽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咬咬牙,面上又是露出幾分堅毅:“我們知道道門數千年傳承水深不知幾許,可是,如果非要逼我們,以死相拼,也不見得我們就怕了你們道門,何必要找如此下作的方式,陷害一個沒出世的孩子!”
“道門?”那蒼白怪人怪笑着:“原來你們以爲吾主是道門,呵……道門算個狗屁!”
唐落羽冷笑一聲:“不是道門,那你們竟是敢把龍族和道門一起算計在内,好大的手筆,怎麽,幽冥地府現在已經是無所畏懼了麽?”
“哈哈……”那蒼白怪人猙獰大笑起來:“不是道門就是狗屁幽冥,你們這些蝼蟻的眼界也隻是……”
話說了一半便是蓦然停住,面上瞬間湧出憤怒:“你敢套我話!”
看到那蒼白怪人反應上來,唐落羽面上的悲憤蒼白等等情緒盡數消失不見,伸手若無其事拭去眼角那些許濕意,緩緩笑開:“不是幽冥,不是道門……啧啧,這倒讓我好奇了……”
看着唐落羽的模樣,敖玥眼中閃過笑意。
他用威脅不奏效,這小女人立刻變了策略,趁着這怪人被他制住,全部警惕在他身上的時候,出其不意換了個方法,竟然真被她套出話來。
容景琰也是眼中閃過笑意。
若是在以前剛認識的時候,他必定想的是,這女人怎麽如此狡詐奸猾,可現在跟她站在一起,卻發現,她怎麽就狡黠的如此可愛……對,是可愛!
那蒼白怪人面上滿滿都是懊悔憤恨,忽然間,他就是蓦然變了面色,像是覺察到了什麽,整個身體忽然一陣扭曲,不敢置信刷的擡頭,下一瞬,整個身形渙散開來,再度變成一陣黑霧……
這一次,不是之前想要逃竄的黑煙,而是他,真的被打散了。
唐落羽幾人同時變了面色轉身,因爲,他們根本沒察覺出來是誰動的手……一轉身,幾人這才發現了不對。
前面廣場上,那些陣列森嚴的銅俑……也動了。
那祭窯的女鬼倏的朝後躲去,那畏懼顫抖的模樣,完全沒有身爲鬼的自覺。看到唐落羽幾人冷冷站在那裏,她聲音發顫,慘白的面色變得一片烏青。
“快……你們……他們很可怕,他們……”
女鬼連話都說不完,唐落羽便是有些詫異,這些銅俑究竟有什麽可怕的,竟是把那女鬼吓成這幅樣子。
“他們,他們是……活人……澆注的……”女鬼已經飄到了頂上,緊緊扒着上面不敢下來,而她話音落下,唐落羽幾人便是面色一變。
活人?
唐落羽腦中頓時一激靈。
難道,那些鄉野村言中的傳聞……竟然是真的。
傳聞有說,其實秦陵的秦俑,是将活人用陶泥活活封了,然後放進窯爐裏面燒制而成,因爲這樣制成的兵俑是有靈魂的,他們的魂魄也就直接被封進了人俑裏面。
可是秦俑有打碎的,裏面都是泥土,自然不可能是用活人制成。
那這些銅俑……
就在這時,那些銅俑竟像是聽到了什麽号令,齊刷刷動了……向前邁出一步,轟然落地。
金屬撞擊聲整齊劃一又厚重不已,震得周圍牆上的土撲簌撲簌直往下滾落……下一瞬,唐落羽就看到,那些秦俑蓦然睜開眼……露出血紅的眼窩。
沒有眼珠,隻是散發着猩紅而狂暴的紅光。
那一瞬,唐落羽幾乎看到,在熊熊燃燒的窯爐旁邊,被裹得嚴嚴實實用陶泥封住的活人武士靜靜站在那裏。一鍋銅水燒成,接着……就那麽直直朝那些筆直站立的武士頭頂澆下去,金色的銅水沿着泥人的頭頂緩緩流下,覆蓋住他的五官,他的軀體……她甚至能聽到,在瞬間被高溫烤幹的陶泥裏面,那些武士,連臨死的痛呼都來不及發出,便已經盡數消失在流動的銅水裏。
一陣毛骨悚然,唐落羽已經确信,那女鬼說的沒錯,這些銅俑……竟然真的是用活人澆注而成。
那些人是變态麽!
一邊惡寒朝後慢慢躲着,接着唐落羽就看到,容景琰伏魔劍嘗試着朝走在最前面的銅俑劈下去。
叮一聲……那銅俑整個身體一震,隻是在銅制的軀體上留下一道痕迹,接着,又是再次動起來。
幾人意識到,那些銅俑身上,還有加持的邪術。
想想也是,秦始皇爲了到陰曹地府後還能一統幽冥,制成這些要陪他征戰的秦俑,明知道是要在幽冥用到,又怎麽會不做一些别的手腳。
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年代,一個人,已經死了,卻還有那麽多人,不打折扣的執行着這麽慘無人道的遺命。
試探性的一擊沒有擊倒銅俑,容景琰眯眯眼,加大了力度。
再次一劍劈下去,帶了内勁,頓時将一個銅俑斜斜劈成兩截,平滑整齊的切口處,能看出裏面的情形。
大概兩寸厚的銅皮下面,果然是一層已經幹了的陶泥,再往裏面,黑色的幹屍帶着濃濃的邪氣和戾氣,從切口處逸散出來。
原本就是極高的溫度,再加上年代太過久遠,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惡臭之類,可是,隻看那裏面散發出來的怨氣和戾氣,就能知道,當初被封住澆注的人俑,究竟該有多麽痛苦。
活活的被銅水澆灌下去……
那些銅俑的行動越來越快,從四面八方朝幾人圍過來,像是要把他們碾壓。
原本這些銅俑算不了什麽,可是,這裏是在幾十米的地下,不能太大動作,萬一毀了裏面的結構,别的不說,光是呼吸這一條,就是個大問題。
警惕的看着四周的銅俑,敖玥伸手将唐落羽緩緩朝後推到容景琰身邊,下一瞬,猛然騰空而起化作巨龍盤旋在那些銅俑頭頂,而後……敖玥嘴裏噴出火焰來,炙熱無比。
唐落羽已驚得合不攏嘴,原來,敖玥還有這份技能!
真龍火焰,那些銅俑竟是在瞬間被燒得赤紅一片,頓時四周的溫度便是急劇開始上升……可是,那些銅俑滿身通紅,卻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依舊在動着,朝幾人圍過來。
“好像有些失誤……”殷漓聳聳肩指着那些銅俑。
現在都沒辦法下手打了!
敖玥冷冷瞥了眼殷漓,接着揚聲朝他們進來的通道處喊了聲:“小白。”
在外邊守門的小白聽到叫它,頓時竄了進來,剛一出現看到眼前的情形,頓時明白上來,朝幾人露出個“看我的”的神情,下一瞬,便是猛然飛身而起,盤上四周的牆壁。
小白身形靈巧至極在四周的牆壁上奔跑着,圍着那些正在移動的秦俑……随着小白奔跑過去,那些被燒得通紅的秦俑一個接一個,一片接一片,通紅的軀體被寸寸冰封。
小白繞着周圍的石壁奔跑了一圈後落到唐落羽腳下,而四周,那些原本被燒得通紅的銅俑,盡數被封上一層厚厚地寒冰。
學過物理的人都知道,在極緻的高溫驟然遇到極緻的低溫後,會出現什麽情況。
容景琰挑眉緩緩走過去,伏魔劍叮的一聲敲在一個銅俑的頭上,清脆的聲音響起……下一瞬,那銅俑便是驟然間碎裂一地。
那些被燒紅後又瞬間冰封的銅俑,變得極脆。
隻是瞬息間,原本看起來兇險至極的情形,就這麽被破了!
女鬼在那裏眼巴巴看着他們,唐落羽歎了口氣,走過去到那個窯爐前面,伸手捏訣,讓女鬼擺脫她骨灰的制衡,可以出去轉生。
從來時的通道出去,初初正滿身警惕幫他們守在通道口那人馬車俑旁邊,看到幾人出來,神情有些不自然,又是連忙朝容景琰解釋:“我沒出聲,我隻是幫你們看着點。”
容景琰神色略微柔和:“謝謝。”
初初頓時滿臉喜色:“沒關系。”
唐落羽走到那通道口朝下看了看,正準備動手,旁邊敖玥輕輕捏住她的手腕:“我來吧。”
一道力量打進去,下一瞬,幾人便是覺察到,腳下的地面在隐隐顫抖着……他們已經出來了,下面那些銅俑留不得。
無論那窯址以後會不會被發現,那些銅俑都是隐患,必須除去,否則,一旦有人誤入或者它們現世,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而現在,它們脆的就像是最堅硬的餅幹,可能你咬不動,但是,卻能将它們砸城一堆碎渣。
唐落羽知道,他們這可能是在破壞文物,破壞文化遺産,可是……在和人的性命比起來,這些可能也沒那麽重要,最起碼對她個人而言。
而且,那些銅俑的制作太過殘忍,她從内心深處就很抵觸。
那女鬼感激地朝他們福身拜了拜,臨行,忽然想是想起什麽來,回身看着唐落羽道:“諸位恩人像是在查什麽,冬兒沒能幫上忙真是抱歉,但是冬兒好像記着那個黑衣怪人提過什麽神國……别的在沒有了,也不知能不能幫到諸位。”
說罷,便是再次俯身行禮,然後輕飄飄離去。
唐落羽幾人面面相觑。
神國?什麽神國?這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而且聽那黑衣人的意思,他們礙到那什麽神國的事兒了?對,還有道門。
如果是這樣,那道門等于也是被算計在内的。
對方想讓龍族和道門自相殘殺?
幾人都沒了頭緒,隻覺得這其中的秘密似乎越來越多。
而且聽那蒼白怪人的意思,背後的……不是幽冥?
雖然覺得應該是真的,可是唐落羽依舊覺得需要留個心眼,萬一這又是宮洺刷的什麽詭計。
那個男人,太陰沉邪氣,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做什麽。
唐落羽幾乎無法想象,前世的唐小棠,是如何在這樣一個心機深沉且陰邪的人身邊呆了那麽長時間,卻沒發現他的本來面目。
還是說……原本宮洺就是有兩張面孔的。
對敵人的陰邪狠戾……和對唐小棠那蝕骨的寵溺……還有占有欲。
揚手将那些秦俑身上的玉牌盡數毀去,玉牌變成白灰飛散,那些被邪術控制的秦俑也是恢複了原本的模樣,隻是有的位置隐隐有些改變。
唐落羽有些壞心的想笑。
也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發現,秦俑和之前的姿勢有稍許的改變。
趁着天還沒亮,幾人迅速離開秦陵……背後是舉世聞名被稱爲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秦陵兵馬俑,唐落羽心裏卻是有些恍惚。
古往今來,浩瀚的工程造就的傳世奇觀,具是不知掩藏着多少人的血和淚,且不說那些勞累緻死的工匠和家裏望眼欲穿的親人,還有那些不知爲何被變成銅俑的将士,和被當做牲畜一般祭司進窯爐裏面的無辜的人……
莫名其妙的,唐落羽就忽然想到那句話:可憐無定河邊骨,尤是香閨夢裏人。
好像不是很貼切,但是她就是忽然想起來,沒有原因。
原以爲的線索就這麽斷了,說是沒有收獲,也不對,但說是有收獲吧……隻是一個神國,根本代表不了任何東西。
到了市,裏唐落羽第一件事就是在網上查和“神國”兩個字有關的所有東西,可是,看來看去,除了一些荒誕的猜想和故事以外,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最後,她隻好不甘卻又無奈的放棄。
關于預言一說,已經在整個道門鬧得沸沸揚揚,按照容景琰的說法,道門最近也是暗流湧動,張道陵已經幾乎統一了整個道門,也不知道打得什麽算盤。
已經一盤散沙了不知多少年,張道陵卻能在短時間内将道門一統,不得不說,這個道尊也的确不是徒有虛名。
唐落羽也知道,這個預言一說,已經鬧得如此沸沸揚揚,龍谷裏面不可能不重視,但是,她和敖玥還沒回去,龍谷中就傳了消息出來,說是已經準備好他們的訂婚典禮。
結婚是一定要大肆操辦的,急不得,所以,先提上日程的,就是訂婚。
其實唐落羽也知道,訂婚之所以這麽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龍谷旨在向外界傳遞一個訊息:唐落羽是龍族認可的三公子夫人,她和孩子以後都是龍谷的人,如果有人打她們的主意,那就是和整個龍谷爲敵。
心裏有些溫暖,唐落羽知道,龍族雖然以強橫粗犷著稱,可是,他們的心思也足夠細膩,在這種關頭,不擔心和道門爲敵,首先想到的是安撫她的情緒,讓她不用擔心那所謂的滅世預言。
想到訂婚,唐落羽考慮了那兩位師父,老牛和蘇婆婆,但是又一想,現在是非常時期,如果邀請了他們兩人,豈不是把他們和自己綁在了一起。
心裏雖然知道如果自己有危險,那兩人絕對不會袖手旁觀,可是,兩個老人家辛苦一輩子,如今在幽冥地府好不容易有幾天安生日子……她不想把他們牽扯進這些是是非非。
得知她這次回龍族去就要訂婚,容景琰眼中閃過異色,然後便是輕笑着:“那我就充當下你娘家人吧!”
自從容景琰這次出事,而容正雲又心灰意冷萌生退意,陰羅門主要就是蘇伊柔幫襯着蘇熙然在料理着。
唐落羽自己如今是這副狀況,再加上張道陵還在那裏虎視眈眈不知在打什麽算盤,陰羅門夾在中間也着實不好過。
思前想後,唐落羽竟是發現自己不通知任何人才是最好的辦法。
這種時候,整個天下道門都視她爲眼中釘肉中刺,誰跟她扯上關系都會很難做,幹脆,誰都不通知好了。
想到這裏,唐落羽自己心裏挺黯淡的,越是如此,就越是恨那背後的黑手。
相對于唐落羽的滿心黯淡,殷漓則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在她眼前不住晃悠。
“我說糖糖……你真不考慮考慮了,就這麽跟了這個家夥?”
殷漓手指指着的“家夥”一臉冷色加不屑的看着他。
容景琰蹙眉瞥了眼殷漓:“最起碼性别不模糊。”
唐落羽頓時失笑。
好像從一開始見面,在容景琰眼中,殷漓就是個性别模糊的妖孽。
殷漓狠狠剜了眼容景琰,涼涼撇嘴:“哼,最起碼本寶寶還敢出來破壞破壞,總比有的人自己回去偷偷抹眼淚來的好……”
說罷,便是不懷好意看了眼唐落羽,純心膈應她。
唐落羽一臉無語瞪了眼殷漓。
這厮,不是情商有問題,純屬是見不得她舒服。
容景琰冷冷瞥了眼殷漓,淡淡開口:“出去說?”
“出去就出去,誰怕誰!”殷漓翻着白眼搖頭晃腦,臨出門,忽然扭頭扒着門框看着唐落羽,癟嘴一臉幽怨。
“糖糖啊,後悔還來得及,我晚上給你留門啊……”
門砰一聲被敖玥掌風掃的關上,差點夾了殷漓的鼻子,外邊傳來殷漓不屑的聲音,而後便是拳風四起。
唐落羽驚奇的發現,容景琰現在竟然已經能夠和殷漓比肩,要知道,殷漓可是妖王啊……那他……?
一眼就看出來她的疑慮,敖玥将唐落羽拽到自己懷裏摟着,下巴枕着她頭頂幽幽開口。
“如果我沒看錯,他應該是修了血瞳術……”
“血瞳?”唐落羽扭頭看向敖玥,下意識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
敖玥視線有些複雜:“通過吸别人的血,得到别人的功力和生命力……這是邪術。”頓了頓,敖玥又是緩緩開口:“不過那時候他已經沒有了生機,也隻有這傳說中的血瞳可以給他生機,應該就是那時候。”
唐落羽恍然大悟,爲什麽她覺得血瞳兩個字有些熟悉。
那時候在血衣門祭地裏面遇到自稱李斯的老人,他好像提到了血瞳,而且,看他那樣子,利用屍蹩吸血最後吃吸了血的棗來維持生命力,這應該就是血瞳的某種途徑。
難怪,難怪那個救了容景琰的人要帶他去那裏,原來是爲了血瞳術。
可是,那到底又是誰,救了容景琰。
她問過,容景琰說自己沒看清楚模樣,不過,肯定是奉天閣的人,不然也不會把他帶回奉天閣。
可是,她實在想不出,奉天閣要救容景琰的目的。
即便如此,她依舊很感謝,很慶幸……隻要他沒死,無論如何,都是好事。
血瞳又如何,邪術又如何,隻要他能活着……無論名義上是正是邪。
“他如今這麽強大,應該吸了不少人!”敖玥淡淡開口。
唐落羽微微一怔,想到了當初在奉天閣時那些人說容景琰殺了什麽長老,應該就是那時候。
腳下,小白百無聊賴打着哈欠,接着便像是想到了什麽,猛然一個激靈站起來。
“落羽落羽,我想到要送你什麽訂婚禮物了。”
先是被小白一驚一乍弄得愣住,待聽到它的話,唐落羽好笑之餘心裏又是一暖:“哦?能先透露點麽?”
“當然不行……”小白一臉得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罷,便是勾了勾白绫,白绫歡快的搖搖晃晃跟了出去,兩個小夥伴也不知道要密謀什麽去。
再沒有什麽異樣,幾人便是朝龍谷趕去,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之前,也有一批人進入了龍谷,那一行人,端的是滿身貴氣,在戰龍的帶領下,趾高氣昂朝龍殿方向走去。
敖天胤和炎砂帶着敖玥的兄弟姐妹在龍殿前迎接那一行人。
那一行中爲首之人,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拄着雕刻着鳳尾花紋的紫金手杖,手杖随着腳步一步一起,身邊,是一個滿身張揚氣息的火衣少女。
敖天胤朝那老太太拱了拱手行了個晚輩禮:“天鳳婆婆,好久不見……”
原來,這一行,竟然是隐世許久的鳳凰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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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龍套樓,大家可以踴躍蓋樓,妖這一本後期還有下一本,有合适的人物會從龍套樓中選取,麽麽哒!僅限性别名字,還有正反派,不接受劇情要求。歡迎親耐滴正版妞兒們來參與進故事中,麽麽哒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