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九屍迎殡

秦隊長的手電筒直射出去,剛好照到一張青白的面孔上,看到那張慘白的臉上詭異的笑容,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啪的就關了手電筒,手心在瞬間滿是冷汗。

剛剛,手電筒的餘光讓他看到,那張青白的臉下面都是紅色,像是穿着紅衣……他想到了剛剛那棺材裏面的女屍。

手抖了再抖,秦隊長卻是再不敢把手電筒打開,站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唐落羽右手伸出去摸到一根繩子,是村子裏老式的那種電燈開關,啪一聲拉開,黃色的燈光下,屋子裏面一切盡收眼底。

靠牆是一張雙人床,簡易的床上被子淩亂着都沒有疊,可見主人走得多急,正對着門放着暗黃色的老舊衣櫃,衣櫃還開了一條縫,讓人感覺像是有人正在裏面偷窺。

不大的屋子裏,除了床和衣櫃,就隻有幾個椅子淩亂擺放着。

“衣……衣櫃……”秦隊長有些磕磕巴巴想要提醒唐落羽。

她瞥了眼衣櫃,視線沒有停頓,直接看向那張床……唇角勾了勾,揚手飛出去幾枚銀針,幾乎是與此同時,床下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聲。

“讓你的人進來幫下忙。”唐落羽朝秦隊長開口。

秦隊長有些猶豫的站在那裏看着她。

剛剛那一瞬……他看的清清楚楚,隻是一眨眼就不見了……而且……他直覺不想讓下屬涉這種險,可是……他們是人民警察!

秦隊歎息一聲,退後幾步喊了三個人進來,那幾名警察進來的時候唐落羽已經站到了床邊看着他們,秦隊長頓時松了口氣,又有些羞愧。

他們是警察,卻還不如一個姑娘家。

秦隊長也上手了,和那幾名警察一起将床闆直接擡起來,剛擡起來,幾人就發現了不對。

這并不厚的床闆……怎麽這麽沉!

已經猜到了什麽,幾人面色都有些不好,卻是強忍着将床闆擡到空處,翻了過來……幾聲驚呼響起,四名警察包括秦隊長在内,齊齊撒手扔了手中的床闆。

床闆的另一面,一個穿着紅衣的女屍,面色青白,像是平躺在床闆上面一樣,四肢伸展着……眼睛還死死看着幾人,一動不動……

饒是幾名警察見過世面,可是看到眼前的情形還是不由得心裏發寒。

看這女屍的架勢,這家人,一直是和女屍背對背睡着嗎?

唐落羽已經确定了心裏的猜想,冷冷說了聲“她已經被我滅了,動不了了,你們處理吧。”

她直接邁步朝外邊走去,剛走出去,就聽到祠堂方向傳來驚呼聲……心裏一動,她連忙朝那邊飛掠過去,南客緊跟在她身後。

“棺材……棺材跑了,棺材自己跑了……”

那些原本看熱鬧的村民戰戰兢兢的發抖着指着一個方向,原本那幾個留下來看守現場的警察面色很難看,卻沒有開口反駁。

他們原本應該是無神論者,可是……誰也沒辦法欺騙自己的眼睛。

唐落羽毫不猶豫,飛身便往那棺材的方向追去,片刻間,就看到那赤紅的棺材在前面迅速移動着,就像是被看不見的東西拖着,在地上飛速向前。

唐落羽迅速追上去,就在這時,卻看到另一道影子也是朝那紅色棺材掠去,緊接着她就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

武當聖子東方玉。

看到東方玉就要襲向那棺材,唐落羽連忙出聲:“别碰它!”

東方玉看到是她,襲向棺材的身形驟然一停,然後就是滿眼狐疑跟着她一起朝棺材追去,這一追,就直接追到了閩江邊。

閩江漲水,他們都沒辦法過去,而這棺材,卻是直直到了江邊一處……然後便是停在江邊不動了!

“怎麽回事?”東方玉也過來了,看到南客便是微微一愣,顧不上理會南客,走到唐落羽身邊便是不解發問,緊接着,東方玉身後遠遠地追上來一群人,是武當和峨眉的人,最前面是峨眉木蘭。

唐落羽沒有理會,而是朝水勢兇猛的閩江看去,東方玉走到棺材邊,眉頭皺了皺,接着一手擡起棺材看了眼裏面,待看到裏面那腹部隆起的紅衣女屍,便是差異道:“紅衣雙魂……九屍迎殡!”

關于紅衣雙魂,九屍迎殡的說法很早就有,隻不過很少會遇到。

紅衣雙魂說的就是穿着紅衣下葬的孕婦,因爲一屍兩命,實則是有兩個魂魄的,而當這種紅衣雙魂棺因爲某些不可知的力量,彙在一起,集齊九口棺椁,那就是傳聞中的九屍迎殡。

九屍迎殡,代表的即将出現一種很兇惡的預言,這種預言,一般都是世間滔天大禍,據說上一次出現九屍迎殡的時候,就是那次驚動全球,死傷無數的大地震!

難道又有什麽禍事?

東方玉終于知道剛剛爲什麽唐落羽不讓他碰這個棺材,如果單獨的一個放着,九屍迎殡就沒辦法出現,他們也就沒辦法知道,究竟又有什麽預言!

就在這時,張道陵也來了……他看了眼唐落羽,眉頭微蹙:“有人跟……我沒追上!”

如果不是意識到那個跟着的人境界不凡,他也不會直接追了過去。

唐落羽皺了皺眉,接着就是擺擺手:“先不管他。”

跟在後邊偷偷摸摸也不是什麽上得了台面的。

而她旁邊,東方玉想了想,忽然間便是擡腳,一腳把那紅色棺椁推進了閩江裏,棺椁落水,搖搖晃晃的漂浮着,也不朝遠了漂……所有人顧不上說話,視線死死看着紅色棺椁……慢慢地,那口棺椁旁邊,緩緩的浮出了另外一口棺椁……緊接着,就是一口接一口……最後,九口棺材搖搖晃晃,卻是整整齊齊的浮在水面上。

岸邊,一行人都是愣在那裏……

竟然真的是九屍迎殡!

九口棺材就那麽搖搖晃晃卻整整齊齊的浮在水面上,唐落羽盯着那棺材看了片刻,正準備開口,就聽到一旁東方玉給武當弟子下令。

“拖上來!”

頓時,幾名武當弟子便是下水,拖住一口棺材朝岸上拖上來,緊接着,九口棺材一個接一個都被拖了上來,整整齊齊放到岸邊,武當弟子将那些棺材打開,就看到,每一個棺材裏面,都是一個紅衣女屍,腹部隆起!

所有人下意識都朝最後一口棺材後面看去,那口棺材後邊,拖着一個紅色的繩索……東方玉這次自己動手,拽着那繩索開始往上拖,岸邊,一衆人都是目不轉睛盯着那繩索……終于,一個東西被拖了出來。

是一塊玉碑,比墓碑稍大一點的墓碑……墓碑剛一出水,周圍人便是發出好奇的聲音。

因爲,那墓碑上面分兩列,刻着龍飛鳳舞的六個大字:妖龍出、天下覆!

“妖龍……難道是龍族?”有武當弟子好奇開口。

東方玉下意識就朝唐落羽這邊看過來……後邊,木蘭面上也是詫異一閃而過。

張道陵看着那玉碑,緩緩搖頭:“龍族就是龍族,哪裏來的妖龍,這妖龍……”

唐落羽死死看着那面玉碑,他旁邊,南客眼神緩緩沉了下去。

妖龍……她是冥河曼陀羅所化,算是花靈,可如果非要分類,那就是妖……現在她懷着龍族的後代,那豈不就是……妖龍?

南客眼中的深色越來越濃,接着他就看到唐落羽側眸看了他一眼,南客緩緩點頭,示意他明白,不會亂說。

唐落羽垂眸……蓦然揚手,那玉碑便是轟然碎裂四散開來。

頓時,周圍所有人都是一驚,東方玉已經跳腳了:“哎你幹嘛呢,這又不是你的……”

“是你的?”唐落羽挑眉看着他。

東方玉氣結,面上滿是不贊成:“九屍迎殡……這是給天下人的預言,你現在毀了它,一旦消息傳不出去,你……”

“你也看到了,消息要是傳不出去,就是你的責任!”唐落羽冷冷看了眼東方玉,回頭看着眼前的岷江,接着就發現……原本水勢兇猛的岷江,水面竟是有了平緩的迹象。

東方玉被唐落羽的話噎得不知道說什麽,咬牙半晌,才是一跺腳:“你這女人……怎麽不講道理,即便是你和龍族有救,你也不能如此……”

唐落羽根本理都不理,東方玉唉聲歎氣半晌,終是強行控制自己作罷。

他看得出來,這女人壓根就沒打算和他講道理!

唐落羽其實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沖動了,可是,剛剛看到那個玉碑,想到那上面的意思有可能是針對她肚子裏的小家夥時,她在一瞬間有些驚慌了。

心裏一瞬慌了神,可面上還要努力維持一片平靜,她又在想,會不會……隻是巧合,自己想多了?

但是無論如何,心裏那股忽然浮出的不好預感讓她忽然覺得很驚慌,前面……岷江水緩緩平複,退了下去。

沒多久,村子的方向就傳來人聲,接着就是汽車聲音,一個男的從警車上面趴連滾帶爬撲下來,撲到這邊,看到那九口棺材的時候,瞬間愣住了,接着,視線就落到最先那口赤紅的棺材上面……一臉不敢置信的走過去。

走到棺材邊看進去,那男人便是一聲哀嚎,瞬間跌坐在地。

唐落羽知道,這應該就是那什麽鐵柱。

她是同情,可是,這又有什麽辦法,說什麽都晚了……如果他不是鬼迷心竅,又怎麽會惹出這種禍事。

秦隊長和一衆警察将那幾具殺人犯的屍體放在裹屍袋裏拉走了,村民也被這一晚上接二連三的禍事擾得盡數都起來了,最後,東方玉帶着武當弟子将那九口棺材連同棺材裏面的屍體一起燒了才離開。

沒辦法,這種九屍迎殡很邪門,棺材裏面的女屍雖然沒有什麽強大的攻擊力,可是,那陰邪之氣卻絕對不弱。

那幾個殺人犯很可能就是躲進祠堂後發現了那個紅色棺材很大,想要躲進棺材裏,結果被裏面的女屍殺死,變成了僵屍。

如果他們任憑那九屍留在這裏,用不了多久,這整個村子估計都會變成僵屍了。

一切處理完的時候,天基本都亮了,沒多久,不到中午的時候,岷江的水就退了,唐落羽與南客和張道陵準備渡江的時候,又被後邊的武當峨眉追上了。

直到這時,東方玉才看到唐落羽身邊的竟然是道尊張道陵,看到張道陵那年輕的面孔,再思及不歸山中種種,他有些不情不願的朝張道陵拱了拱手:“道尊……”

他身後,一衆武當弟子和木蘭身邊的峨眉弟子也是齊齊行禮。

張道陵淡淡應了聲,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他們到得早,隻有一艘船,所有人都上了一艘船,東方玉一邊眼角餘光偷看唐落羽,一邊假裝給木蘭在說話。

“這一次奉天閣神谕,也不知道會是什麽内容……”

木蘭蹙眉瞥了他一眼,有些嫌惡的朝旁邊遠離了幾步。

東方玉也不介意,抱着胳膊做出一副悠悠然的樣子。

“九屍迎殡雖然邪門,但到底是有先例的預言……也不知道會不會和奉天閣神谕不謀而合……到時候,有些人有本事的話,把奉天閣神谕也毀了得了!”

唐落羽蹙眉看過去,東方玉便是扭頭假裝若無其事擡頭看天。

木蘭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眼唐落羽,接着也是移開了視線。

神谕?

唐落羽蹙眉看向張道陵,張道陵便是攤手聳肩:“我倒是聽說了,隻不過沒怎麽在意。”

唐落羽收回視線,面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神谕……爲什麽她心裏那種隐隐的不安越來越濃,九屍迎殡也是預言,現在又來了個神谕。

妖龍出,天下覆!

這妖龍……到底是不是指她腹中的小家夥。

她知道道門中人對這種所謂預言的重視,如果真的是……

龍谷……龍殿内,氣氛有些稍許的緊張。

“什麽狗屁預言,管它作甚,什麽妖龍……我龍族的後代就是龍,可不是什麽妖龍!”

這幾日,世間出現了好幾處異象,有的被别人發現了,有的被龍族壓下去了……所有的預言都是六個字:妖龍出,天下覆!

龍族老族長敖天胤坐在椅子上沉聲開口,剛醒來時候的虛弱已經一掃而光,隻是看一眼,便能看出,這是個方正威嚴至極的角色。

看着下方在座的幾個兒子,敖天胤的視線落到左手第一個的敖玥身上,便是哼了一聲:“玄武還說你長進了,瞧瞧你那樣子,不就是一些狗屁預言麽,我們龍族還會怕了不成。”

“誰有話說,讓他來龍谷說!”大公子敖擎

敖玥緩緩擡頭,眉眼間有些不耐:“不是怕……”

他根本一點都不擔心,什麽狗屁預言他根本就不在乎,他擔心的是那個蠢女人。偷偷跟着她的那幾天,他能看得出她對腹中小家夥的在意程度,一旦知道這個預言,她肯定會慌了的。

不行……管不了她會不會怪自己自己,會不會嫌他蠻橫了……他現在就去,必須把她帶回來放在自己身邊。

“去吧三哥,你快去把三嫂帶回來,我們在這裏等着你們。”敖琮笑嘻嘻開口:“誰敢攔你你就打他,打不過了我們一起去,嘻嘻……”

其餘幾人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敖玥沒有回頭,低低嗯了聲,接着就是徑直朝外邊走去。

雁蕩山脈,奉天閣後山,矗立的山峰下,瀑布水聲震天。

一名藍裙嬌俏少女站在瀑布邊上,眼神緊緊盯着瀑布中……瀑布帶着轟然水聲打到下方的岩石上,岩石上站着一個赤着上身的男子,雙手握拳站在那裏,任憑瀑布打在他身上。

忽然,男子被瀑布巨大的力量打入水中,驟然間便是沉入水底……岸邊站着的藍衣女子頓時握拳向前邁了半步,接着又是生生忍住……須臾,就看到那男子艱難從水中爬出來,再次站到巨石上面。

終于能在瀑布下面站穩了,過了好久,男子又是忽然迎着瀑布直直朝上躍去,像是瀑布中一條逆流而上的魚,身體在瀑布中逆流穿梭,足尖在山壁上面穩穩登住,接着再次向上躍去……一直躍到瀑布頂端,站在山頂,他冷冷朝下看着,藍衣女子便是滿臉笑容朝他揮手。

如果唐落羽看到這幅場景,一定會驚喜交加,因爲……那個赤着上半身的銀發男子,正是容景琰。

唐落羽一行人到達雁蕩山下的時候,就看到還有别的人,有的能看出來門派,還有的,壓根看不出來路。

雁蕩山腳下便是奉天閣山門,從後邊看去,能看到山門旁邊懶洋洋守着幾個人,門口已經排了隊,好像是在一個個進山門,那些守門的弟子,即便是懶洋洋的,也能看出,的确功力非凡。

前面忽然發生了争執,有人在不滿叫嚣:“憑什麽洞玄以下不讓進,誰立的這規矩,這分明是瞧不起人……”

唐落羽頓時了然,原來,這奉天閣這一次,竟是規定了,洞玄境以下不能進山。

左右看了看,張道陵南客不用說都是洞玄以上,東方玉自然也是,木蘭勉強也是,可是,武當和峨眉那些弟子們是進不去了。

又是幾個不到洞玄的人被拒絕進山了,那些人不滿的咒罵着,就在這時,一道嬌蠻的聲音響起,仿佛從鼻子裏發出嗤笑。

“這麽一大把年紀還沒破七境,還有臉在這裏叫嚣,就是看不起你們怎麽啦,這麽廢柴還不想讓人鄙視啊?”

唐落羽擡頭看去,一個藍裙少女仰着下巴一臉倨傲看着那些語出不遜的人,接着就是指了指山門處那個桌子上放着的一把桃木劍。

“每個人進來都要握劍,隻有洞玄才能讓桃木劍反應,沒到洞玄的就别過來現眼了,還有,覺得對這個規則不滿的也不用過來了,你們可以不進去!”

少女明顯壓根不稀罕别人進山門,将一個隐世宗門的清高和傲氣表現的淋漓盡緻。

可是,饒是少女嬌蠻跋扈,山門口的人依舊該排隊的還在排隊。

畢竟,他們是奔着神谕來的,這是正事,不會因爲一個半大孩子任性的話就賭氣離開,這也未免太過小家子氣,畢竟,這是人家的地方,規矩人家定,況且,這女娃怎麽看,都還是個半大孩子。

武當和峨眉的弟子自覺留在後邊臨時搭起的涼棚下面,他們沒到洞玄,進不去……隻有木蘭和東方玉兩人排着隊。

唐落羽一邊打量着周圍的景物一邊朝前走,忽然間便是被攔住。

“你……等等!”

唐落羽擡頭,那個藍衣少女視線看着她,眉頭緊鎖:“你不能進去!”

此時,南客張道陵他們都已經進了山門了,連東方玉和木蘭都進去了,她卻被攔在了外邊。

唐落羽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爲什麽?”

“沒有爲什麽。”藍裙少女揮了揮手:“看你不順眼!”

她也不知道爲什麽,看到這個好看的過分的女人就不舒服,也不隻是因爲女性的攀比心理作祟,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就是不想讓她進去!

“我在遵守你們定的規矩……”

唐落羽看着那少女,聲音溫和,卻帶着一股别樣的意味:“但是如果你們的規矩也不是那麽有規矩,那我不介意按照我自己的規矩來!”

聽到她的話,那藍裙少女微微一怔。

這話并不是多有氣勢,可是,聽到耳朵裏面,卻無端覺得透着一股子狠勁兒,接着她又覺得是自己心裏作用。

她怎麽敢在奉天閣地盤上和自己耍狠呢!

後邊排隊的人都是發出不滿的聲音。

“不是說桃木劍爲準,憑什麽又變了又不讓人家進去了,奉天閣的規矩和女人的臉一樣麽,說變就變麽?”

明顯,藍裙少女剛剛的行爲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此時,一有聲音,便是被好幾人同時發難。

聽到那些嘲諷的聲音,藍裙少女雖然知道這些人不會在這裏放肆,可依舊覺得面子上有些過不去,便是冷哼一聲咬牙:“……木劍壞了,現在我說了算!”

說罷,便是伸手去拿桃木劍……可是,一隻素白纖細的手比她更快一些握到了桃木劍上,藍裙少女下意識擡眼,直直對上唐落羽帶着些淡笑的眸子。

唐落羽提了提唇角,暗暗發力,那藍裙少女便是低呼一聲蹭得松開桃木劍。

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桃木劍,唐落羽緩緩将它放回桌上朝少女淡笑道:“果然是壞了呢。”

說罷,便是直接朝裏面走去……少女下意識準備攔,就在這時,幾聲低呼響起,藍裙少女看向桌上的桃木劍,下一瞬,便是蓦然呆住。

哪裏還有什麽桃木劍,一堆細密的木屑像是細沙一般靜靜躺在桌上,堆成個桃木劍的形狀,下一瞬,山風吹來……木屑被風揚起,随風消散。

後邊頓時想起幾聲叫好聲。

“好了,既然桃木劍壞了那就别測了也,大家一起進去吧……”

少女呆呆的看着朝裏面湧進來的一群人,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末了,便是急的跺腳:“來吧都來吧,丢了小命可别怪别人!”

她可是聽到師尊他們的談話了,這一次神谕現世,很可能要有一場浩劫。

不願再理會,少女扭頭氣哼哼朝會走去,還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唐落羽。

懶得理會這些人,她還不如回去看悶葫蘆練功呢……想到那個沉默寡言的男子,藍裙少女面上閃過一抹绯紅,暗暗咬牙下了決心。

這個男人,她要定了!

她初初是誰,她就不信,她把那張冷臉捂不熱,哼!

進了山門,接下來的路便是蜿蜒向上的石階,石階兩旁種着清脆的竹子,大的已經有碗口粗細,被山風一掃,發出沙沙的聲音。

他們一行人緩緩往上走,前面偶爾能遇到下山的奉天閣弟子,穿着奉天閣墨藍的道袍,目不斜視,仿佛沒看到他們這些外來人。

前方不遠處出現了個小亭子,亭子裏坐着一個老者,面前是一方矮幾,上面一套茶具……正在山風習習中背對着石階,看着山下風光細細品茶。

好有意境,所謂隐世之人便是如此了吧。

無論是唐落羽這一行人還是那些别的門派,都很默契的沒有去打擾,還刻意降低了聲響,就在唐落羽幾人走過那亭子的時候,那老者,緩緩轉身……直直與唐落羽視線對上。

唐落羽我微微一怔,就在這時,旁邊有人低聲道:“原來是奉天閣鬼算……”

傳聞中奉天閣極爲擅長占蔔兇吉的隐世高人!

“姑娘,此行兇險萬分,可需要貧道爲姑娘起一卦?”鬼算看着唐落羽,眼裏帶着柔和笑意。

唐落羽驟然眯眼。

這裏這麽多人,爲何偏偏要給她起卦。

眯眼看到老者手中出現的幾片龜甲,唐落羽想了想,緩緩搖頭:“多謝前輩美意,至于起卦,還是不用了。”

既然她總是要上山去的,她也必定會小心謹慎,那起這一卦,無論是兇是吉,對她來說,沒有太大意義,況且……

天機這種東西,你不去窺探的時候,它就自己在那裏運轉着,就像是天上的星宿,有自己的軌迹,可是,也受外力的影響,即便是你自己的命運,也不一定具是絕對的定數。

可是你一旦窺探到了,便會忍不住朝那邊去想,在這種心理暗示下,即便是一些事情原本有轉機,可能也會因爲自己,而錯失轉機。

既然沒有益處,那又何必再去窺探,既然已經決定要向前,那前方路途如何,總要自己走一遭才能真正知道!

周圍人都有些錯愕,沒人想到,鬼算親自開口要起卦,唐落羽還會拒絕!

反而,唐落羽身邊張道陵和南客卻好像是已經習以爲常了。

這個女人,絕不能用常理去推斷……就比如說,你覺得她淡笑貪生怕死吧,她有時候那股狠勁兒會讓你心驚,但是你說她張揚強勢吧……她大多數時間又是那種一直縮在後邊不起眼的地方,能不出頭就不出頭的,有時候看起來還慫慫的。

沒有理會别人的視線,唐落羽朝鬼算禮貌微微躬身颔首算是緻謝,接着,便是扭頭繼續朝前走去。

東方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鬼算,接着便是招呼木蘭一起。

兩人一路趕來也算是熟悉了,再加上路上也算是互幫互助,已經将彼此看作是同伴了。

木蘭痞裏痞氣拍着東方玉的肩膀揚揚下巴示意前邊的唐落羽。

“你有沒有覺得唐姑娘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東方玉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皺着眉頭看着木蘭大咧咧拍他肩膀的模樣,咬咬牙開口。

“說了多少次了……男女授受不親!”

“我是男的!”木蘭揚起下巴五指向後梳理自己的頭發,睥睨着東方玉。待看到東方玉示意她看自己挺起的胸脯時,木蘭又是變了面色,揚手便是朝東方玉打過來。

“聖人沒教你非禮勿視?”

東方玉被她抽到肩膀上下意識向後一縮,下一瞬就是滿臉義憤。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唐落羽朝前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亭子中一聲悠悠的歎息。

她沒有去理會。

什麽起卦不起卦的……她真的沒有興趣。

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還有一些别的擔心,比如,那九屍迎賓的預言,萬一真的和她肚子裏的小家夥有關系……

繼續拾階而上,沒多久,所有人眼前就是豁然開朗起來。

像是到了半山腰,眼前是位于山腰的一片稍微平坦一些的一片空地,幾棵松柏錯落分布着,很有些迎客的味道。

十數名藍衣道士分列在松樹下面,神色平靜看着這些來客,每顆松樹下都坐着一名年歲稍大的道士,面前放着棋盤,棋盤上面,黑白子分布着。

“各位,能到這裏的,相信各位都是手上有些本事的,這一次,我們不考察武力,考察頭腦。”

一名看起來像是領頭人模樣的道士沉聲開口:“還是那句話,這是奉天閣的地方,規矩由奉天閣定,不滿意的道友可以直接下山,奉天閣絕不強留!”

端的是隐世宗門的架子。

周圍頓時就炸鍋了一般。

“下棋……誰還會下棋啊,會的也是三腳貓半吊子,不想讓人來見神谕的話,幹脆直說好了,又何必将這個消息廣而告之!”

有人不滿抱怨,反觀那道士,卻是依舊面色如常,像是沒有聽到那些怨言。

就在這時,唐落羽前面一人冷哼一聲就是直接朝裏面走去:“什麽奉天閣,看你們這架勢,哪兒是奉天,分明就是把自己當昊天了……”

正罵罵咧咧,話還沒說完,那人便是蓦然倒飛回來,一口老血噴出去摔落在地,下一瞬,一名藍袍道人臨空而立……腳下踩着一把青劍。

禦劍飛行!

下方,所有人都驚呆了……原以爲禦劍飛行這個本事已經隻存在于傳說中,被曆史長河消融了,可誰知,竟然真的在這裏出現了。

那人禦劍立在半空,身上的藍道袍有些破舊,人也是挽着道髻,胡子拉碴,顯得有些頹廢,可是唐落羽發現,那人一雙眼睛,異常明亮……整個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灑脫和不羁。

“我酒劍仙也不喜歡守規矩,但是我有不守規矩的本事,你如果有這份本事,不守也就不守了……可偏生你還沒這份能耐。”

禦劍道士自稱酒劍仙,痞氣的笑着看着地上被他打倒的人,接着便是抱着胳膊嘻嘻笑着看着下方一衆來客。

“誰想不守規矩,可以,從我手下走過去就好。”

下方,原本還不滿抱怨的聲音消失了,有人直接扭頭朝回走,也有人在自己隊伍中找出了個摸過棋的,推上去硬着頭皮嘗試。

唐落羽身旁松樹下便坐着一個藍衣道士,看起來年歲不大,對上唐落羽的視線,便是有些羞赧的禮貌示意她樹下的棋盤。

唐落羽看了眼酒劍仙,最後決定還是不要硬闖。

倒不是打不過的問題,關鍵是她是來找人的,人還沒找到就跟主人打成一團,不太好……萬一影響了找容景琰。

看到那站在棋盤對面目光緊緊看着她的年輕道士,唐落羽唇角抽了抽,看向身邊的南客,南客蹙眉:“沒摸過。”

她隻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張道陵身上。

好歹一代道尊呢,總不會……

“别看我,不會!”張道陵硬邦邦打破了她的幻想。

深呼吸一口,唐落羽隻好自己上前坐到那年輕道士對面,皺眉看着那道士認真開口:“能換成五子棋麽?”

圍棋……她真不會!

那年輕道士明顯沒想到她會這麽問,呆滞了一瞬,接着便是連忙搖頭:“閣主交代了,不可以……”

他話沒說完就被唐落羽面上倏地冷下去的表情驚得停下來。

深呼吸一口壓下自己性子,唐落羽控制自己的聲音盡量柔和,她看着那年輕道士,溫和開口:“你很會下棋?”

年輕道士呆呆點頭,接着又是愣愣搖頭:“會……會一些。”

唐落羽歎息一聲:“我不會……”那年輕道士又是一驚,接着就看到眼前笑的柔和的女子陰測測溫和開口:“所以我不喜歡别人用我不會的東西來欺負我,不喜歡的時候,我可能也會做一些讓别人不喜歡的事……明白嗎?”

年輕道士先是一頓,接着便是愣愣搖頭。

唐落羽歎息一聲起身,看來沒辦法了。

她正準備直接動手,旁邊東方玉忽然上前一步:“我會,我來下……”

唐落羽挑眉看過去,就看到南客手中孔雀翎露出一截抵在木蘭腰間,木蘭面色慘白,東方玉滿臉憤恨!

悻悻摸了摸鼻子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南客,唐落羽站到一旁。

東反玉果然不是蓋的,三兩下就下赢了那個道士,幾人一起朝裏面走去,那酒劍仙便是一聲大喝:“你們是一起的麽?”

東方玉張口結舌面色有些發紅,明顯不擅長撒謊。唐落羽擡頭看着酒劍仙,認真點頭:“是一起的。”

酒劍仙眉頭緊皺像是有些苦惱,接着便是不耐揮揮手:“進去吧進去吧……”

唐落羽一行人便是朝裏面走去,東方玉低聲碎碎念着:“撒謊都一本正經全無痕迹……”

沒有理會他,唐落羽徑直朝前走去,身邊,南客面上的神色越來越低沉。

他們在前面走着,後邊那些通過了的人也慢慢追了上來……

奉天閣觀星樓裏……四人圍着一張棋盤而坐,具是神情肅穆。

“看出來了沒?”

“沒有,她沒有碰那些棋子棋盤,沒辦法查看……”

“哎……走吧,隻能正面對上了。”

四人對視,緩緩點頭起身,最後一人雙手拿起桌上的棋盤,歎息一聲,朝外邊走去!

奉天閣後山,容景琰拎着食盒朝裏面走去……還沒靠近,又是滿耳朵瘋狂而又污穢不堪的咒罵聲。

他面無表情,打開第一個房間門,果不其然,又是一道淩厲的掌風伴随着咒罵聲響起。

“臭蟲……你這個低賤的廢物,你怎麽不去死呢,你活着就是浪費空氣……你……”

話沒說完,忽然停住,那個隻剩下半截身體的老者錯愕的看着揪住他衣領一把将他提起來的人,嘴唇開始哆嗦。

“血瞳……血瞳……怎麽會……你是什麽人,怎麽會有血瞳……你……”

容景琰雙眼一片赤紅,他忽然想起血衣門祭地裏面時候,那個張嘴咬到他脖子的幹屍一樣的老者。

那時候,那個老者的眼睛,也是這麽紅……

當時他想什麽呢……他在想,他沒死,還活着,那怎麽也不能就這麽被人給吃了啊……旁邊站着的那個人根本不理會,就那麽看他被那老者抱在懷裏撕咬,仿佛沒有救過他,也不介意他是死是活。

沒人救他……那他就要自救!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亦或是那個老者以爲他半死不活已經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竟是讓他忽然發難間,得了空隙。

他按住那老者,可是自己也沒多少力氣……爲了不被那吃人的老頭再次制服,他隻好用自己唯一能用到的武器……他的牙齒!

像那老者咬他一樣,他狠狠一口咬到那老者幹瘦的脖子上面……他沒想到,那麽幹巴巴的人,竟然還有那麽多血。

他就那麽大口吞咽着不敢松手,直到他看到,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紅色。

迷迷糊糊間,他被那個救他的人再次帶走,朝外邊走去的時候,他看到那個老者死死看着他,像是恨不得把他扒皮拆骨!

忽然想到那血液甜熱的味道,容景琰低頭,一口咬到被他按住的半截身體老者的脖子上……熟悉的味道湧進口中,伴随着血液一同湧進來他身體的,還有濃郁的内息和強勁的陽氣……

而那半截身體的老者,再發不出尖銳的咒罵,張着嘴,喉嚨間發出咯咯的聲音,眼中一片灰敗的絕望。

他以爲在他飛升失敗,被天雷劈成兩半的時候,已經是最絕望的時候了,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什麽都比不上,被咬住脖子,感受着血液和生命力流失時候的恐懼和絕望。

須臾……一把扔下手中的半截身體,容景琰喘息着站在那理,唇邊滿是血迹、。

血紅的眼中一片冷漠,看着以往總是辱罵叫嚣的殘疾老者就那麽生機全無躺在那裏,他冷冷勾了勾唇角。

須臾,眼中的赤紅稍有退卻,容景琰眯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鮮血,接着就是閉上眼。

他能感覺到,随着那腥甜的血液進入他的身體,一股極爲強大卻明顯沉寂了好久的力量也同時湧了進來。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初初的指導下,在沒有内息的情況下練武,增強自己身體的強度,因爲那個人說,他現在内息全無,如果要恢複,隻能采用這種方法。

但是驟然間吸入太多力量,如果身體不夠強大,他自己還沒吸收,就會被撐破……可是現在看起來,他吸收的很好,完全沒有問題。

眼前浮現出自己當初面對宮洺和幽冥閻君時候因爲力量懸殊的無力,容景琰眯眼,下一瞬,眼中赤紅再現。

接着,便是直接推開門朝對面房間走去。

咒罵聲隻響起了一瞬,而後便是讓人心驚的安靜……以往,總是被咒罵充斥的走廊裏面,這一天,安靜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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