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悶哼一聲,耳邊忽然響起嫩生生軟糯糯的聲音。
“媽咪,寶寶之前想快點長出肉肉來,就能看到媽咪了,所以把媽咪的力量都吸走了,媽咪不要生寶寶的氣,寶寶現在長出肉肉了,能看到媽咪了,不用吸媽咪的力量了,而且寶寶自己也有力量哦,可以保護媽咪,嘻嘻……”
耳邊那嫩生生軟糯糯的聲音忽然間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輕,越來越缥缈,床上躺着的人蓦然睜眼。
睜開眼,入眼便是暗紅幔帳,簡潔至極,那看不出材質的暗紋卻又透着隐隐的貴氣,下一瞬,唐落羽便是蓦然坐起來,眼裏的迷茫逐漸散開,恢複一片清亮。
她怔怔低頭,脖子上,是那個醜陋詭異的娃娃,娃娃上面的邪氣似乎在緩緩的散出去,變得越來越淡。
唐落羽蹙眉想了想,撚出幾枚銀針刺進去,将娃娃體表正在散開的邪氣鎖住,不讓完全消散。
她知道宮洺給她動了手腳,就是這個怪異的娃娃,可是她爲什麽又恢複了……腦中蓦然一激靈,她忽然想起來那個夢。
夢中近乎透明,仗着小尾巴,精緻萬分的小人兒……叫她媽咪的小東西。
唐落羽心裏一個激靈,下一瞬,就看到,她睡得床四周詭異的布置。
在床的四個床腳,各放置着一個極爲花哨的瓷盆,瓷盆下邊是瑩瑩綠火……瓷盆中能看出來是四個燒的隻剩下一小半的布娃娃。
心裏忽然浮出不好的感覺,唐落羽輕聲開口:“寶寶?”
那個小家夥自稱寶寶,這是它的名字?
其實她都不是特别确定,那究竟隻是夢還是真的,但是,控制她的力量忽然沒了……又想到夢裏那個把布娃娃撕了的小家夥,她不得不有些相信,那個小東西,是真的存在的。
可是……唐落羽輕輕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蹙眉給自己診脈……沒有,都沒有任何異樣。
“棠棠醒了?”
柔和至極的聲音響起,有些淡淡的詫異,似乎沒預料到她會醒來。
心裏默然一緊,眼中閃過暗光,擡起頭,眼中便是一片清澈,轉身看向那個淡笑着走進來的暗紅身影,甜甜叫了聲:“殿下哥哥。”
宮洺眼神蓦然柔軟起來。
床上的少女剛起來,濃密柔順的長發一直垂到床上,襯得一張臉蛋更加小巧精緻,扭頭笑眯眯看着他,隻是面色稍微有點蒼白,但是卻顯得更加惹人心疼。
宮洺眼中透出心疼,徑直坐到床邊,接着便是從身後一人手中接過一個小瓷碗。
“醒來就好,來……喝了。”
他端着碗遞到唐落羽嘴邊,一臉柔和,眼中卻是閃着異樣的光芒,似乎有些落寞,又似乎是解脫。
唐落羽垂眸沒有注意他的神色,乖巧低頭就着他的手喝着……清香甘甜,像是什麽果汁。
不經意垂眸,下一瞬,唐落羽便是驟然一驚,一把揮開宮洺手裏的瓷碗……瓷碗砰一聲落到旁邊的地毯上,裏面猩紅如血的液體将地毯暈出一片暗色。
怔怔看向宮洺,就看到宮洺驟然緊縮的眸子閃過的暗色。
“棠棠……?”
唐落羽心裏驟然湧出無盡寒意,面上卻是露出一片驚恐:“血……”
宮洺眼中的寒意倏地柔和,面上閃過笑意,無奈失笑搖頭揉了揉少女的腦袋:“是血的味道麽……膽小的小東西!”
宮洺猶自在那裏輕笑,唐落羽面上是一片錯愕,放在被子裏的手倏地緊握,心裏浮出一波接一波的寒意。
她在意識中不斷念着:“寶寶?寶寶你在不在?”
沒有任何回應,她心裏半是糾結慌亂,半是寒意滔天。
如果那是自己的夢也罷了,如果不是夢,那……
看向周圍那幾個詭異的火盆,再看看地毯瓷碗裏面猩紅的液體,唐落羽低垂的眸中瞳孔緊縮宛若針芒。
難道是宮洺……要害她的孩子?
到底是什麽情況!
“殿下。”外邊一名陰差的通報聲響起。
宮洺蹙眉回頭:“什麽事?”
“殿下……有龍族襲擊酆都城!”
宮洺倏地眯眼,狹長的眸中陰芒乍現……回頭看向床上的人,神情卻又是倏地柔軟。
“糖糖乖,再休息會兒,我出去一下。”宮洺淡笑着伸手揉了揉肉床上小人兒的腦袋,而後便是起身朝外走去,剛一出殿門,神情倏地一片冰寒。
外邊的陰差躬身等候在那裏,宮洺走出去,在他身邊頓了頓,聲音幾不可聞,卻透着濃濃的戾氣:“以後在幽冥宮裏,我不希望出現和龍有關的任何字眼!”
“是!”那名陰差連忙躬身。
宮洺前腳離開,唐落羽神情倏地一變,暗暗運氣,接着就是眼睛驟然一亮。
氣息強盛穩定……再沒有前一陣那種氣息不穩還會時而消失的空虛感覺。
低頭看了眼挂在腰間小小的滅日弓,唐落羽眯眼,起身朝外邊走去。
她要去找容景琰的魂魄!
面上不動聲色假裝悠悠然朝外走去,兩旁遇到的陰差都是朝她躬身行禮,走了一會兒周圍隻剩下自己一人,唐落羽便是迅速朝外飛掠。
幽冥宮在酆都城裏,而她要去的是枉死城。
剛靠近城門處,便聽到轟然震天的聲響,腦中想到之前陰差禀報說龍族襲擊酆都城,唐落羽垂眸咬牙,隐隐猜到了什麽。
那個蠢貨,自家後院還亂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這麽快理清,現在又來這裏生事!
暗暗咬牙,心裏卻是忽然浮出柔軟。
敖玥不是沖動的人,卻做出這麽蠢的事情,原因隻可能有一個,那就是,他是來找她的!
她剛靠近城門處,轟然又是一聲巨響,周圍的陰差齊齊發出驚呼,唐落羽看到,酆都城城門都塌了一半,黑光閃過,數條巨大的黑影橫沖直撞而過,最後落到城門上一人身後。
一襲黑衣的敖玥就那麽冷冷坐在城門上,眼中一片沉靜的冷氣,看着下方,冷冷開口。
“人呢?”
下面,一衆陰差滿身警惕夾雜着恐懼,拿着武器站在那裏,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
前面是那些看起來強悍至極的龍族,而身後……是那一襲看似柔和實則陰森至極的紅衣。
唐落羽看了一眼宮洺,再看了看滿身戾氣的敖玥,咬咬唇,拍了拍手腕上的白绫:“去告訴他我沒事!”
白绫不着痕迹飛出去,唐落羽轉身趁亂出了酆都城,直直朝枉死城趕去。
白绫緩緩避過一衆視線偷偷來到敖玥身後,鈴铛敲了敲敖玥,敖玥蹙眉回頭,看到白绫,眼中頓時一亮,接着又是陰沉下去。
她脫身了!
不過,應該也是剛脫身,否則不會看到他在這裏。
心神微微一松,眼底的戾氣也散開幾分,接着又是抿唇。
她脫身了卻不來找他,是想去哪裏?
宮洺靜靜站在那裏,擡頭看着坐在酆都城城門上,滿身強悍氣息的敖玥,眼裏緩緩浮出若有若無的笑意。
“一千多年以前,也有人這麽做了……”他淡淡勾唇:“那是個桀骜不馴的小子,也像你這麽不知死活來砸酆都城,不過……”
宮洺的聲音蓦然柔和起來,一字一頓,卻透着攝人的陰郁:“……後來,他被我關了一千多年,哦,對了……是關在十九層地獄!”
敖玥身後,玄影爲首的一衆龍魂頓時發出暴怒的龍吟,正準備動作,卻被敖玥淡淡擡了擡手制止。
敖玥擡手的一瞬,那些龍魂倏地就安靜下來,那份令行禁止,讓下方所有陰差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敖玥依舊冷冷看着下方,沒有因爲宮洺的話而有任何的憤怒,反而是異常的淡然平靜,他看着宮洺,緩緩開口:“那你可以再試試。”
宮洺蓦然笑了:“哦,我差點忘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說罷,垂眸唇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一千多年前,你可以因爲她被騙來困在幽冥地府,最後落到那種地步,而現在……爲了救你的族人,你可以把她舍棄,果然,有進步呢……”
敖玥蓦然眯眼,眼中迸射出濃濃的寒芒,沒有去和宮洺分辨什麽,隻是冷冷開口:“我再問你一遍……人呢?”
“呵……”宮洺輕笑:“你已經做出自己的選擇交換了,還想要回去不成,嗯?”
看到敖玥越來越陰沉的面色,宮洺又是嗤笑一聲:“哦,差點忘了,還有一個人……就在你拿她換你家人的時候,爲了保護她,丢了性命。”
宮洺滿眼似笑非笑:“看吧,就在你拿她做交換的時候,有的是人能爲她豁出性命,那你又憑什麽肯定……她能對你永遠始終如一?”
敖玥瞳孔倏地縮了縮,漆黑翻滾,迎着宮洺的笑意,冷嗤一聲:“你什麽時候變得廢話這麽多了?”
忽然附身向前,敖玥眼中露出些狠戾和邪魅,邪邪提了提唇角:“我們的賬還沒開始算,你要是真的變弱了,我……可是會很失望的!”
話音落下,四周還萦繞着那股狂肆的狠戾。
宮洺輕笑聲再度響起:“真應該讓她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其實你現在跟我一樣,都是生活在地獄裏,滿身的陰暗氣息,何必又要在她面前僞裝的和以前一樣,溫暖?炙熱?激情?呵……”
說罷,宮洺低笑搖頭:“我終于知道,無論是我,還是他……究竟哪裏比不上你。”
擡頭看着上方一身邪惡狠戾氣息的敖玥,宮洺緩緩搖頭:“就是你這份無所不用其極……你猜,她要是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會不會發現,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
眯眼吸氣搖頭,敖玥看着宮洺,一字一頓:“你真的不應該再碰我的逆鱗!”
下一瞬,黑光驟然浮起,敖玥身後數條龍魂,齊齊在半空嘶吼一聲,便是俯身直直朝酆都城俯沖下來,頓時,城中一片鬼哭狼嚎……真正的鬼哭狼嚎。
身後的酆都城的動靜讓唐落羽緊緊蹙眉,可是,顧不了那麽多,她咬牙飛速向前。
終于抵達枉死城……跟之前酆都城相比,枉死城裏,一片祥和安靜。
城門處的守衛看到她要直接進去,刷的舉起手中的武器:“什麽人,沒有陰差引路,枉死城禁止私入!”
唐落羽停下來:“我是唐落羽,來找夜七!”
“大膽,夜大人的名号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叫的麽,你是哪裏……”
那守衛話沒說完便是被一巴掌抽懵了:“臭小子眼瞎?這是城主!”
唐落羽認出,來人正是夜七身邊的人。
被恭恭敬敬迎進去,唐落羽沒有心思和時間跟他們寒暄,隻是問容景琰的下落。
夜七已經比之前強大許多,對唐落羽這個半個師父也是越發恭敬,将近幾日枉死城的陰魂檔案查了幾遍,也沒有發現容景琰下落。
唐落羽眉頭緊鎖,沒有停頓,道了别便是徑直朝十方閻羅殿奔去。
“小糖糖來啦?”
秦廣王看到她的時候滿眼驚詫迎上來,唐落羽朝他甜笑着,待他靠近,蓦然變臉,手中銀針飛射出去,秦廣王被她打了個猝不及防,下一瞬便是反映上來:“你想起來了?”
正想動作,下一瞬,秦廣王便是滿眼谄媚的笑意舉起手來:“小糖糖别動怒,咱們可是老朋友,要幹嘛你直說就是了,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邊說,他一邊小心翼翼看着直直對着他的滅日弓,嘿嘿笑着:“怎麽着也犯不着用這上古神器嘛,你說對吧……”
秦廣王谄笑着,心裏一波接一波都是冷意。
他娘的,真是陰溝裏翻船了……這個距離,他就是想躲也來不及!
唐落羽沒有跟他廢話,在第一閻羅殿翻了個底朝天,然後又是帶着秦廣王朝其餘幾個閻羅殿走去。
看到她緊繃的面色,秦廣王無奈搖頭歎息:“如果你是找那天被殿下殺了的人的魂魄,你就别費力氣了!”
唐落羽猛然一震,刷的扭頭看着他:“你什麽意思?”
秦廣王聳肩:“被殿下殺的人,要麽魂飛魄散,要麽魂魄就會直接被收到他那裏,不會走正常流程!”
唐落羽頓時愣住,接着就是滅日弓直直抵住秦廣王脖子:“你敢騙我?”
秦廣王攤手苦笑:“小糖糖,這種時候,我敢麽我?”
……
和敖玥大打了一場,宮洺氣色有些蒼白,一邊朝殿裏走去,一邊便是調整面上的神色和呼吸。
不能讓那小東西看出什麽來!
一步跨進幽冥宮,他便是驟然愣住。
那些下人陰差都被銀針釘在那裏,一動也不能動。
沒辦法,剛剛一個想逃跑呼救,剛一動,就被銀針刺得魂飛魄散。
而此時,幽冥殿裏,像是糟了賊或者被龍卷風襲擊過一樣,一片破敗狼藉。
宮洺眼睛驟然眯起,一瞬間,身上的殺機讓他一向柔和的面孔看起來可怖至極。
一步跨進去,入眼就看到,那個小布娃娃被四仰八叉釘在前面的牆上,而殿裏一地狼藉間,到處扔着他保存許久的東西。
看到那布娃娃的一瞬,宮洺瞳孔驟然縮起,這才明白,之前那頭龍跟發狂壓抑着的野獸一樣來勢洶洶,最後又怎麽會打砸了一番就離開。
晴天娃娃又失敗了?
宮洺輕笑,輕笑中又帶着濃濃的戾氣:“沒用的倭國女人!”
緩緩一步步朝裏走,傾翻一地的物件,每一件上面,都是滿滿的回憶。
走到桌前,宮洺低頭蹙眉,緩緩蹲下撿起一物……暗紅的發飾上面,紅色寶石已經被摔了出來。
他輕輕撿起看着,抿唇,半晌,無奈輕笑一聲:“小家夥,越來越有脾氣了……”
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宮洺緩緩擡頭,殿門處,一襲暗紅的身影俏生生站在那裏……用滅日弓對着他!
“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生辰禮物,怎麽連這個也摔壞了?”
仿佛沒有看到唐落羽手中的滅日弓,宮洺聲音柔和,像是有些惱,又有些無奈的寵溺。
“閉嘴!”唐落羽冷冷咬牙:“我毀了你這裏就是告訴你,我不是唐小棠,你也不要想再在我身上做什麽手腳!”
宮洺眉頭蹙起,不等他開口,唐落羽便是咬牙:“容景琰的魂魄呢?”
宮洺蹙眉聲音依舊柔和,卻有些冷了下去:“就是爲了他,發這麽大脾氣?”
“我問你人呢!”唐落羽咬牙。
宮洺越是雲淡風輕,她越覺得挫敗,她想看他傷心惱怒生氣,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稍微緩解她心裏的恨意……可是他就那麽淡淡的,讓她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爲,就像一個幼稚孩子的賭氣,那種感覺,她很讨厭,特别讨厭。
“他不在我這裏。”宮洺淡淡開口:“我沒有騙你!”
唐落羽蓦然一驚:“你讓他……魂飛魄散了?”
宮洺靜靜看着她,沒有說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深呼吸一口,唐落羽看着宮洺,半晌,咬牙低聲開口:“我……是不是懷孕了?”
宮洺蓦然眯眼:“什麽懷孕?”
唐落羽驟然一驚,心裏不知浮出什麽感覺,像是松了口氣,又像是有些失落……擡頭就看到宮洺朝自己走來,唐落羽刷的舉起滅日弓對着他。
“不要過來!”
宮洺腳步微頓,看着唐落羽的眼睛,目光溫柔輕聲開口:“滅日弓會讓我灰飛煙滅……你要殺我?”
看到宮洺的眼神,唐落羽心裏浮出一股異樣,還沒來得及開口,又看到宮洺朝她走過來,頓時蹙眉低喝:“你再往前一步試試!”
宮洺依舊在走。
唐落羽眼神驟然一冷,眯了眯眼,猛然舉起滅日弓,下一瞬,便是一道金芒朝宮洺射去。
看着朝自己射來的金芒,宮洺蓦然眯眼,卻是不躲不逼,靜靜立在那裏。
看到宮洺的樣子,唐落羽心裏驟然一驚,不知爲何,竟是驟然一緊,然後就看到,那道金芒将宮洺穿胸而過。
渾身一震,宮洺的面色刷的一片慘白,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口迅速暈開的暗色,然後又是緩緩擡頭看着唐落羽……半晌,他有些艱難得勾起唇角輕聲開口:“這下……解氣了沒?”
唐落羽腦中轟然一聲響,眼前忽然閃出一些殘破的畫面。
同樣是在這幽冥殿裏,少女狠狠咬着紅衣男子的手,半晌才氣呼呼松開擡起頭,看到的卻是一張溫和淺笑的面孔,柔聲問道:“這下你可解氣了?”
猛然倒退一步,唐落羽死死看着靜靜站在那裏的宮洺,視線落到他胸口那可怖的血洞上,不斷後退,胸口劇烈起伏着……接着便是轉身,飛掠離開。
腦中一片轟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回事,他明明是敵人……用邪術控制她,還殺了容景琰的敵人!
可是……爲什麽心裏現在忽然這麽慌亂!
幽冥宮裏,宮洺終于後仰着轟然倒下……薄唇邊溢出血色,面孔慘白的吓人,他艱難的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我竟然跟那頭野獸學……”
殿門處傳來一聲驚呼,秦廣王帶着其餘幾人飛速進來,看到眼前場景便是大驚失色。
“天啊,殿下……小糖糖竟然沖您動手,殿下您……”
他話沒說完便被宮洺艱難揮揮手制止:“你再那麽多廢話,我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身體就沒了。”
被扶起來,宮洺艱難看向自己胸口,垂眸,慘白的面上浮出一絲笑容。
射偏了……以後有機會要好好教她射箭了……
一直在快速飛掠着,唐落羽停下來,緩緩平複了自己的心緒。想到宮洺的話,她先是滿心寒意,而後又是神色黯然。
容景琰不在冥界,她原本以爲那就是被宮洺打得魂飛魄散了,可是看宮洺的樣子,又應該不是,那……他的魂魄到底如何了?
唐落羽抿唇,暗暗咬牙,徑直朝陰羅門趕去,一邊飛速朝前飛掠,感受到自己體内強盛中還透着強悍的氣息,她又是有些驚疑。
自己氣息的變化又是怎麽回事。
想到夢中那個拇指大小,還拖着尾巴的小家夥,她原本心裏滿是柔軟,可是脈搏沒有孕像,而且……宮洺的神情……她看不出真假,他城府太深!
如果真的懷孕了,那……
眼前忽然出現床腳那幾個小娃娃焚燒的殘迹,唐落羽心裏驟然一抽!
有沒有可能,真的是他搞的鬼!
如果是……
唐落羽眼睛驟然一片寒芒,無論是不是,剛剛那一箭,就是給他的第一份大禮!
她直接到龍谷外邊查看,可容景琰的屍體已經沒了……
遙遙看了眼龍谷大門的方向,唐落羽抿唇,轉身徑直離開。
一邊繼續飛掠着,唐落羽眼前浮出容景琰臨死前的畫面,滿心都是濃濃的悲涼。
他史無前例陽光的面孔,努力想把扳指擦幹淨再給她的動作,還有……在聽到她說不讨厭後,眼中得意的狡黠。
緊緊抿唇,唐落羽朝陰羅門趕去……可是,即便是趕去,她又要怎麽交代,怎麽面對容正雲門主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凄涼。
登時,她朝陰羅門趕去的速度又降了下來。
她不想承認,可是卻不得不承認……她不知道要怎麽去面對陰羅門衆人,不知道要怎麽向一直對兒子寄予厚望的容正雲開口!
感覺渾身乏力,唐落羽失魂落魄的幹脆直接在山野間緩緩朝前走去。
天已經黑了,漫山遍野的花草樹木看起來都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敢這麽烏漆麻黑就在這山野間晃蕩,可是現在……她半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
不到一年前,她還是個路過白事巷子都心驚膽戰,被兩個粗劣紙人吓得魂飛魄散的小片警,如今,她卻可以雲淡風輕在夜晚,獨自一人走在山野間,而且沒有半分畏懼的感覺。
隻是這麽短的時間啊,一切都變了……
唐落羽失魂落魄走着,就在這時,她聽到哎呦哎呦的呻吟聲,蹙眉朝前走了幾步,她就看到,一個穿着藍布衫的老太太倒在小路邊,腳被一個巨大的石頭壓住了,抽不出來,一臉痛苦。
“姑娘……姑娘,哎呦,我被石頭壓了腿,求姑娘扶我一把啊……”老太太幹瘦的面上滿是痛苦,哀求的看着唐落羽。
唐落羽停下來看着那老太太,須臾,溫和開口:“老太太,這大半夜的,你就不怕我是鬼怪麽?”
那老太太微微一愣,接着面上就是露出恐懼來,末了,又像是想通了松了口氣:“姑娘莫要吓我一個老婆子,你這有影子呢,怎麽會是鬼怪,快來扶我一把,求你了好心的姑娘……”
唐落羽心情不好,索性也不走了,蹲到那老太太面前,看了眼她被石頭壓住的腿,蹙眉有些好奇問道:“這地方這麽平坦,也沒個坡啊什麽的,我想知道,老人家你是怎麽把腿塞進那石頭下面去的?”
老太太又是愣住……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麽接話後,幹脆不裝了,直接變臉。
啊嗚一聲後,老太太面孔驟然變成尖嘴猴腮的模樣,眼睛周圍還有一圈黃毛,一把朝唐落羽撲過來……卻被唐落羽一隻手按住。
也不發火,唐落羽按住那老太太,視線在老太太身後黃色的尾巴上掃了眼,便是淡淡開口:“我以前還見過你别的同類……隻不過比你高明多了。”
那黃皮子已經呆住了。
唐落羽一動手它就知道自己是倒了大黴了,竟是撞到了高人手裏,難怪它一直沒感覺到她身上的道氣。
黃皮子變回原來的模樣,從藍布衫裏面鑽出來,哆哆嗦嗦站到唐落羽面前發抖。唐落羽蹙眉看了它一眼,有些不耐煩:“你抖什麽,怎麽,有本事害人,膽子卻這麽小。”
黃皮子哆嗦半天:“仙姑……這……咱這是第一次幹這事,本來是打算自己練習練習,誰知道小的瞎了眼,得罪了仙姑……仙姑饒命啊。”
黃皮子抱着爪子不住作揖,小眼睛裏面滿是驚恐:“仙姑明鑒,小的也不敢傷人性命,實在是打算吸上點陽氣,好讓自己能快點修行,有朝一日飛升成仙,再不用受這窮山僻壤吃不飽的罪……”
唐落羽苦笑:“本來是想随便拉個人說說話,誰知道你比我話還多,算了,不管好賴,咱倆也算有緣。”
唐落羽指尖輕點在那黃皮子額頭,一縷純正的道氣渡過去,頓時,那黃皮子全身一抖,不敢置信呆在原地。
“這是正宗道家陽氣,你要是好好修行,一定能事半功倍……可是你要是害了人,這道氣便對你沒什麽用了。”
唐落羽起身拍拍屁股頭也不回,朝那黃皮子揮揮手:“好好修行吧,祝你早日成仙。”
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見,那黃皮子才是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像是人一樣匍匐着朝唐落羽的背影行大禮。
“多謝仙姑,多謝仙姑,小的一定好好修行,走正統修仙道路,改日有機會一定報仙姑大恩大德!”
直到唐落羽背影消失,黃皮子還恭恭敬敬伏在原地,半晌,才是起身……一溜煙消失在那裏。
唐落羽朝前走着,沒多久,竟是又聽到呻吟聲。
不過這一次不是什麽山精野怪,真的是一個老太太倒在那裏,像是崴了腳,身邊還有個籃子倒在地上,裏面有些元寶蠟燭什麽的。
唐落羽連忙上前:“婆婆,你沒事吧?”
這麽荒郊野嶺的,一夜老人家怎麽會在這裏。
看到唐落羽,那老太太先是一愣,似乎有些害怕。畢竟,這麽荒郊野嶺的,忽然出來個長得像是畫兒裏走出的仙女兒一樣的女人,由不得老人家不怕。
畢竟,對于這方面,老人家比年輕人要敏感的多。
唐落羽沒有理會老太太的恐懼,上前扶住她的手,老太太感受到她手心的溫度,頓時松了口氣,這才相信了她,呻吟着感謝她。
原來,老太太是前面村子裏的村民,下午那會兒來這裏準備祭拜女兒,可誰知到,年歲大了,被枯草絆倒了,竟是起不來了,而這裏離村子又遠,到了晚上都沒見人過路。
“還以爲老婆子今晚要在這裏被野獸吃了呢……真是謝謝姑娘。”老太太感激不已。
唐落羽笑着搖搖頭說了句沒事,然後便是蹲下來,手捏着老太太的傷腳,用了内勁兒揉了揉,那老太太便是驚疑不已。
“呀,竟然不疼了……真是,姑娘……你是不是醫生啊?”
唐落羽笑了:“沒有,跟師傅學了幾手罷了,婆婆家在哪裏,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這……那真是太感謝姑娘了,真是太感謝你了……”老太太不住道謝:“我家就在前面不遠處的村子裏,麻煩姑娘了。”
“沒事。”唐落羽淡淡笑了笑,扶着老太太慢慢朝前走去。
其實她可以背着老太太的,隻不過老太太腳受了傷,她又給渡了些内勁,現在活動活動對她比較好。
沒多久,她就看到,前面一束手電筒的光出現,搖搖晃晃朝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喊着:“媽……媽你在哪兒……”
“哎,衛國……我在這兒呢……”老太太連忙應聲,接着就是給唐落羽說道:“我女婿來找我了。”
原來是女婿,唐落羽以爲是兒子呢。
那邊的男人聽到了聲音,加快腳步朝這邊跑過來,那急切勁兒誰都能看出他對老太太的上心。
老太太也是欣慰不已,又有些哀傷歎息:“我膝下無子,隻守了個女兒……還……沒了……剩下這個女婿,不是親生,卻親媽一樣待我,老婆子也知足了……知足了……”
說話間,那男人已經跑到了跟前,看到老太太便是滿臉急切。
“媽,大晚上的你不回家,多不安全的這荒郊野外的……”
“我想娟子了,想去看看她……絆倒了。”老太太說到自己早逝的女兒,驟然便是紅了眼圈,接着又忙時指着唐落羽:“多虧這姑娘心眼兒好,送我回來。”
說道亡妻,那男人面上也是黯然一閃而過,接着便是極爲真誠向唐落羽道謝。
唐落羽擺了擺手,正準備告别,卻是忽然間,在這男人身上覺察出一絲陰氣……特别不易察覺的陰氣。
幾乎是與此同時,男人來的方向不遠處出現了什麽聲響,老太太也聽到了,便是詫異問道:“村裏……又怎麽了?”
男人眼中露出些驚懼,下意識看了眼唐落羽,接着便是有些驚恐的壓低聲音:“老趙家的二丫……也沒了!”
聽到男人的聲音,唐落羽有些詫異,接着就聽到那老太太低呼一聲:“怎麽回事,怎麽又……難道,和梅梅……一樣?”
男人沉沉點頭,有些後怕的朝村子方向看了眼:“所以媽,你以後别自己出來了,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麽……”
話說了一半不再說了,男人有些畏懼朝四周看了看,接着便是道:“媽,我背着您,咱先回家!”
将老太太背到背上,男子看着唐落羽,關切開口:“姑娘,大半夜了,你一個人實在不安全,不嫌棄的話就跟我們回家去,和我媽将就一晚上。”
“對對,不安全,不要在外邊走,先跟婆婆回去住一晚。”老太太拉住唐落羽不松手,眼中一片凝重:“這兒最近很不安生。”
唐落羽想要拒絕,因爲她壓根不害怕什麽不安全……可是,剛剛這男人身上那絲若有若無的陰氣,再想到剛剛母子兩人的對話,她知道,這村子很可能有問題。
其實她覺得心裏有些疲憊,不想理會,但是又沒辦法放任不管……于是,便答應了這兩人一起去老太太家裏。
走到村口的時候就看到數道手電筒的光亮,還有停在村口,警燈不斷閃爍的警車。
“媽,咱别去看了,太吓人了,我送你和姑娘先回去吧。”中年男人壓低聲音開口,将老太太和唐落羽送回了老太太家裏。
男子離開後,老太太給唐落羽收拾了一間屋子提來了熱水,唐落羽一邊泡腳一邊和老太太說話,在她好奇的追問下,老太太才是唏噓不已的将村子裏發生的怪事講給她。
能看出,老太太說的時候還很害怕,不由自主朝窗外看了看,接着才是壓低聲音。
原來,整件事情要從七天前說起,一個姑娘忽然間被發現死在自己卧室……這還不是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姑娘被發現的時候,臉上的皮膚整個沒了,隻剩下猩紅的血肉。
而且,創口極爲整齊,就像是有人細細的用什麽工具整整齊齊将她的臉皮割了下去,可是……究竟什麽人,這麽可怕,殺人的手法如此變态。
那家人報了警,警察來看了現場後就走了,說是立案調查。
可是,今晚……另一個女孩子也死了
老太太的女婿華衛國剛剛已經表示,這個女孩兒,也是相同的死法:整個臉的皮沒了,齊刷刷沒了……隻剩下猩紅的血肉……
更可怕的是,這兩個女孩子,都是在自家死的,而在屍體被發現前,他們的家人,沒有聽到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