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幢妝粉樓來說,匾額乃是招牌,乃是一家鋪子最撐臉面的東西。
剛開張不到一個時辰,就要被官家強摘匾額,這可是不吉利到了極點的事情。
齊王在民衆中的聲望不錯。一衆百姓聽了**之言,也有一些覺得不對味兒的,頓時開始附和起來:“沒錯!齊王英明神武,怎麽可能不早朝?!”
上百人圍攏過來的氣勢,簡直像是興師問罪一般。
扈雲嬌大怒,指着鍾巡視大叫道:“你血口噴人!”
“對聯在此,如何狡辯?!待先摘了匾額,就揭下罪證對聯!”鍾巡視鼠目一睜,與扈雲嬌的杏目淩空怒瞪。
扈雲傷把妹妹往回一拉,朗聲道:“這位官家,街頭摘牌未免太過武斷。便是定罪,也須過堂呈狀,怎麽不聽長恨閣的辯言,就妄下結論?”
“诋毀齊王,乃是大逆不道。此等罪責無需堂審,即刻公斷!”鍾巡視将手一招:“擡梯子來,本官要親手摘了這塊長恨閣的匾額!”
鍾巡視雖然不是武官,但多年齊都巡視的油水供應下,以各種靈丹妙藥也鍛煉積累出了一點玄氣,還真的有點玄氣修爲。對扈雲傷的威脅,也敢針鋒相對。
更依仗的,是他身上的青白相間的齊國官袍。
齊都巡視,以職權爲名行事,便是一百個錯了,你一個草民也不能對官家動手!
聽鍾巡視的話語要親自摘牌,黃淑女等人大大起哄齊齊叫好。
“呸!你當我們好欺負嗎?!”扈雲嬌怒火中燒。
宗智聯猛地拉住了扈雲嬌,連帶着扯住扈雲傷,硬生生拉向旁邊:“别動!民不與官争,這裏還是齊都!”
“你眼看着他這麽嚣張啊?!”扈雲傷平時姓子慢,此刻也急了。
“那可是我們的招牌啊!”扈雲嬌氣得滿臉漲紅,猛勁兒地想甩開宗智聯。
宗智聯壓低聲音道:“别擔心,有他哭的時候。”
扈雲嬌憤然:“什麽啊?匾額被他摘下去,就隻能是我們哭啊!”
宗智聯暗運玄氣,一時攔住了這兩兄妹。
幾個秋葉園來的下人們,雖然因摘牌而覺得忿忿,但見幾位小東家意見不一,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草民也敢與官作對?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鍾巡視見長恨閣的人内部有分歧,不禁冷哼一聲,招呼手下擡上梯子自己要親手摘牌。
早有淑女閣的夥計殷勤地送了梯子過來。
有好事者和一些收了好處的乞丐,唯恐天下不亂地鼓掌叫道:“摘下來!摘下來!摘下來!”
扈雲嬌氣炸了肺,就要上去和鍾巡視拼命。
鍾巡視見這扈家丫頭的火爆脾氣,也有點疑慮。但轉念一想,這事兒是虎翼将軍的招呼。又有林、魏、黃三家聯手,扈家簡直就是螢火之光,曰後遲早會被幾家聯手滅了根本不足擔憂。
而且剛才話一出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一咬牙親自攀上了梯子,幾步登到了近兩人的高度,仰頭伸手就要碰匾額的邊緣。
就在這一瞬間,他猛地看到了匾額的落款位置:文隐居士。
文隐居士?
鍾巡視一愣,隐約有點熟悉的感覺,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聽到或看到過。
但還沒來得及多回憶,一聲輕輕的咳聲從長恨閣内堂傳出。
似乎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很随意甚至是習慣姓的一聲咳。
别人毫沒在意,可咳聲落在這鍾巡視的耳中,卻直如一道霹靂!
他被這輕咳聲震得身子一晃,四肢瞬間無力,咕噜噜從梯子上滾了下來。
“哎呀!巡視大人!”他的手下們一陣驚呼,趕忙上前攙扶。
就連正在台階下笑着的黃淑女和随從也慌了,連忙沖上了台階。
幸虧梯子不高,鍾巡視沒有受傷。
他有點玄氣底子,哼哼呀呀地,正了正腦袋上的額冠,坐在地上長喘了一口氣。
衆人略微放心,趕快又散開一些準備扶巡視大人起身。
“該!天譴,天譴!”扈雲嬌在一邊眉開眼笑。
這時,長恨閣堂中走出兩人。
前面一個正是膏藥臉的年輕人,後面則是晃晃悠悠、眯着眼睛半睡似的的一個老者。
他們似乎要去拿什麽東西,正巧看到在兩名巡役攙扶中要起身的鍾巡視。
膏藥臉年輕人似乎認識鍾巡視,瞧了他一眼,笑呵呵地也不說話,徑自走了過去。
鍾巡視正暈頭漲腦地要起來,正擡頭的視線卻與膏藥臉年輕人瞧過來的目光一碰。
嗯?
這年輕人也眼熟啊,可就不太想的起來在哪裏見過……
跟着膏藥臉年輕人的老頭,默然地從鍾巡視這一堆人身邊走過,輕咳了一聲。
這咳聲就是剛才那猶如炸雷般的聲音!鍾巡視心中猛地一驚,趕忙望過去。
卻見年輕人和老者也不理他,到了街頭望了望,就朝不遠處的書鋪而去。
“他們是誰啊?”鍾巡視納悶問。
“他們?”黃淑女怔了一下,才明白鍾巡視所指,掩唇笑道:“說來好玩兒,這兩人是來給長恨閣送匾額和對聯的。可他們竟是駕了一輛驢車而來。”
“哪輛?”
“就是怕擋了大人您的路,早趕到街邊上的那輛。”黃淑女一指。
“送匾額?驢車?”鍾巡視歪着腦袋望了一會兒驢車,又仰起頭來瞧了瞧門楣上的匾額,歪着腦袋想了很久……
能當上齊都巡視,可以是壞人,可以是貪官,也可以是個阿谀拍馬之輩,但絕不會是一個笨蛋。
他有種不妙的直覺……
一種奇怪的寒意,說不清楚緣故地從自己心中升起。
猛然間,有一絲記憶的關聯被想了起來。
就覺得腦袋嗡地一聲,鍾巡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一層透心涼的冷汗,從全身淋漓而出!
當衆人趕忙去攙扶時,鍾巡視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遠處,牙關打顫地發出一陣怪叫:“世世世世世世世世………………”
他的手下們和黃淑女一衆吓了一跳。
在衆人的莫名中,鍾巡視又仰起脖子瞧着匾額,幾乎是翻着白眼兒,繼續怪叫道:“齊齊齊齊齊齊齊齊………………”
大人他剛才摔壞了腦子了?周圍人不禁疑問叢生。
鍾巡視突然又靜了下來,紅彤彤地瞪圓了一對兒老鼠眼睛,無神地跪在地上看着地面,似乎在發呆。
但不到三個呼吸的時間,他猛地來了精神,撲棱一下子從地上蹿起來,顫抖着手臂指向了街對面的方向:“快把淑女閣的匾額招牌,給本官摘下來!摘!摘!淑女閣的!摘下來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