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穆清雅和正在撞樹的扈雲傷也都呆了。
宗智聯愣了愣後,轉過身肩膀直抽抽,明顯很辛苦地在忍笑。
吳喆之所以甘願認個爹,一是親生爹反正也不在這個世界;二是老頭年紀足夠當自己爺爺,輩分上不算吃虧;三是最關鍵的,希望讓這些姨娘知難而退,覺得自己配不上扈雲傷這個富二代爲好。
“他是你爹?”一群姨娘瞧着吳喆拉着的邋遢老頭。
一身衣服又髒又破,邋遢猥瑣到典型程度的糟老頭子,還在右肩膀上纏着幾道布條似乎受了傷。
“不對不對,不可能。”衆位姨娘打量着老頭,紛紛皺眉遠遠站着。
“開玩笑也不能随便抓個人叫爹啊。”瞧瞧這老頭的外表,是個人都發憷,何況在深宅大院養尊處優的一群姨娘們。
“小丫頭别以爲我們好騙嘛。”
一群姨娘七嘴八舌地叫着,紛紛表示不相信。
吳喆毫不眨眼地解釋道:“青嶺家裏窮,我是爹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僥幸資質還好,得到宗門青睐,這不剛從鄉下把爹接來享福。”
“哎呀,丫頭你莫要亂講嘞。”邋遢老頭自然急于否認。
“爹,您就别怕給我抹黑了。”吳喆真切地叫着:“人不能選擇出身,但人可以選擇自己要走的路。不管您是窮是富,是否被人譏笑,我始終是您的女兒啊。”
“不對不對!”姨娘中年紀最大的是位近四十歲的半老徐娘,堅決搖頭晃腦道:“他明明是你爺爺,怎麽說是爹呢?”
“是呀是呀,年紀這麽明顯的差距,可戲弄不了我們。”一群姨娘表示附和。
“……”邋遢老頭暗自無語。
“我爹是因爲家中窮,操勞早衰,爲我和妹妹辛苦得白了頭發累彎了腰……”吳喆苦大仇深地痛訴革命家史。
“可爲何是如此邋遢的老頭啊兩人舉止氣質完全不同嘛。”
“模樣不像。”
“對對,完全不對勁兒啊,這長相可一點兒都不聯相。”
“就是就是,不說丫頭你生的細皮嫩肉白裏透粉,單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翹得快要打了彎兒的長長睫毛,怎麽可能是由這個老卡巴眼兒生得出來的?”
老頭使勁兒點頭,惶惶道:“是呀是呀,咱哪生得出來嘞?”
“女不嫌父醜。”吳喆堅決道:“您就别不好意思了。”
有位姨娘仍舊不信邪,突然念頭問了一句:“你爹大名叫啥?”
吳喆何等心思迅捷,沒有半點卡殼地立刻回答道:“蕭遠山!”
“做啥子的?”
“賣臭豆腐的。”吳喆一點害羞的心思都沒有。忍得自己名聲差點,以後也許連騷擾提親的色狼就都沒有了,也算是好事兒。
“我聽說賣臭豆腐的行規都有個雅号,來抵消行業的熏氣,那麽你爹的雅号是?”
“蕭十三郎!”吳喆張嘴就來:“一個月能銷出十三擔的賣臭豆腐好郎君,人稱蕭十三郎。我娘當年就是被媒婆這麽哄嫁了的。”
一群姨娘見吳喆說的認真,不禁一起上前施禮道:“哎呀,老人家,當真對不住……喔——!!!”
女人們剛靠近過去,一陣小風吹了過來。
瞬間,衆婦人紛紛腦袋一仰,瞬間熏倒一片,繼而紛紛連滾帶爬般地敗退開去。
什麽味啊?又酸又嗖,别說呼吸受窒,就連腦門都被熏得發脹,喉間随時都要吐出來。
扈雲嬌本來要過來湊熱鬧,結果剛靠過去,又噔地一下玄氣暴起倒躍出老遠,簡直就像是陡然遇上了什麽煙霧類暗器。
十三姨娘是姨娘中的小幺兒,年紀輕脾氣倔,不信邪地硬挺着往前走了兩步,結果摒不住呼吸,猛地吸了一口氣……
“不好啦!十三姨娘吐白沫啦!”一群女子尖聲驚叫。
扈雲嬌趕快沖過來,猶如面對生化武器的威脅般,協助衆位姨娘七手八腳地将十三姨娘搶救回來,一路敗退幾十步外。
彼此哭喪着臉互相看了看,衆位姨娘齊聲對吳喆叫道:“是!他是你爹!我們都信了!”
不是親女兒,誰能和這老頭呆得住啊?
吳喆滿意地點了點頭,就差比了個v字再與邋遢老頭合個影了。
“小傷,小傷啊。”帶頭的二姨娘走到還處于發呆中的癡人扈雲傷身邊,淚光盈盈地拉着他悄聲道:“你可看準了人啊。這丫頭雖然不錯,但她爹真是惹不起啊……我這好了多年的見風流淚的毛病,都被勾起來了!”
扈雲傷:“……”
“七姨娘醒了!”扈雲嬌叫道。
一番被狠狠掐人中後,十三姨娘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我滴個天哎,這是遇上妖怪啦?”
于是,扈雲傷被一群姨娘拉到遠處,叽叽咕咕地說了好久。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群親友團大有勸他打退堂鼓的樣子。
噢耶!吳喆暗自在心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原來這老頭也挺有用處啊。”宗智聯在旁打趣道。
穆清雅簡直都驚呆了。她雖然早就看出來扈雲傷對吳喆有點意思,但沒有想到吳喆竟對扈雲傷如此沒感覺。決斷狠到如此地步,甯願以認爹自污的方式斷了這群姨娘的念頭。
好半天,一群姨娘遠遠招手叫吳喆過去。
“蕭姑娘啊,咱家小傷他人笨……”二姨娘拉着吳喆的手,但剛說了一句話,便身形晃了晃。
因爲吳喆剛才與邋遢老頭接觸過,她的手上和袖子上沾了不少味道。
“不管怎麽樣,一切随緣吧。”二姨娘扭頭狠吸了一口氣,才回過神來勉強道:“第一次見面,也沒有什麽作見面禮的。姑娘你莫怪我這小心意拿不出手。”
二姨娘從腕子上摘下來一個玉镯子,硬塞了過來。
吳喆根本不想收。
“家裏是夫君做主。你與小傷這事兒,我怕是說不上話。”二姨娘說道:“若是成了,這镯子就當你我初次見面的小心意。若不成,我與姑娘一見如故,也算你我忘年交的一個念想。”
吳喆頓時一腦門黑線,她想起了某流星花園等劇集中常見的手段。
就是豪門貴婦纖手甩動,一張支票抛出來,同時眉眼朝天地說道:“姑娘你填個數字,以後跟咱家的公子就斷了吧……”
這二姨娘說的什麽夫君做主啊、小心意啊、忘年交啊、做個念想啊,統統都是屁話。
截然不同于女方登門時男方長輩送的禮物,也不同于男女交換的定情物。
在此種環境下,這镯子根本就是分手補償、斷緣禮物!
吳喆心中氣憤剛起,但很快轉念一想:等等,不收白不收!
咱不就是想[分手]嗎?
而且收了以後,扈家對自己反而就斷了這份心思了!即便以後再想搭什麽橋,我看你們好意思不?!
想通了這點,吳喆頓時點頭,一副忍辱負重的樣子道:“阿姨你說的哪裏話來,我可配不上貴公子。以後我和他同隊不同心,再也莫提什麽流言蜚語了。”
“姑娘說的什麽話呢?我都聽不太懂的。”二姨娘眉眼間都笑開了花,卻明知故問地說道:“許是我歲數大了心思慢。但想必姑娘必是冰雪聰明的,這我就放心了。”
不愧是深宅大院出來的貴婦人,說别人懂事都好像自己很笨似的。吳喆心中腹诽。
二姨娘客套了幾句,又有三姨娘過來:“蕭姑娘,我一見你便覺得似一位故人,面善得很……”
哇啦哇啦說了一通,三姨娘居然也從手上摘下來了一個镯子,塞到了吳喆手裏。
你們幹什麽啊?排着隊來送镯子的?
吳喆咧嘴想笑,但又不好意思出聲。
這是她不太懂了。雖然扈刀門在仗劍宗中,僅算是一大外門,但這是大宗門環境的緣故。
扈刀門不說大權大貴,卻也是幾百裏内的大戶。販賣兵器有武庫的人家怎能等閑,不然怎麽有幾大家之一的說法呢?
這種大戶人家裏,姨娘們的勾心鬥角何止一點半點。哪怕表面上再和諧,内裏總有勾心鬥角。
二姨娘出了表态了,其他姨娘不照做?莫說吳喆這丫頭以後會如何,就說扈雲傷、扈雲嬌姐妹在旁邊,這心裏感覺可就不同的。
所以一衆姨娘們,個個慷慨大方,紛紛從腕子上摘下了一個镯子塞給了吳喆。
青玉、白玉、彩玉、碎花玉……各種顔色各種材質各處産地的玉镯,在吳喆的兩條胳膊上開始駐軍。
一共十二位姨娘,在吳喆左右手上各套了六個。
這是要練通背拳的節奏嗎?吳喆很無語地晃了晃雙臂,發出一陣清脆的叮咚碰玉聲。
一衆姨娘又喧鬧了一番,客氣地告辭離去,隻留下扈雲傷、扈雲嬌兄妹。
姨娘們離去的路上,二姨娘與七姨娘是姐妹,同乘一輛馬車。
馬車颠簸中,七姨娘商量道:“姐姐,若我說,那蕭若瑤的條件不錯。暫不提是潛星弟子,單單瞧她的長相,就是大美人兒胚子,入了門也不算多高攀。”
“這我還能看不出?那丫頭才二七之齡,眉眼雖純但有一股勾人的媚意隐然流露。旁人不察,我們這做小的姨娘會看不出?”二姨娘久經情勢沙場,乃是一等一的用心之輩,冷靜分析道:“那老頭不管是不是她的親爹,這蕭若瑤也明顯是個深有心計的丫頭。若進了門,你我拿捏得住?何況還有宗門撐腰,若小傷不果決,隻怕扈家的當家權柄要慢慢挪到她手上去了。””
“所以姐姐今日如此做,就是備下了一個退身步?”
“我是希望他們不要成了緣分,小傷也算是我們半個娃兒,擔心呐。”二姨娘皺眉:“我負責府内的人事,自然善于觀人。這丫頭以後即便不能肯定出落得傾城傾國,也絕對是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大美人兒。如此女子作爲潛星弟子,習武在外抛頭露面,若小傷守不住,便不再是美人胚子,而是個禍害秧子!”
“不至于吧?!”七姨娘驚道。
“小傷什麽性子你還不知道?一條路走到黑的小笨蛋。若是意中人出了什麽意外,他不豁出命去拼?”
“對對,他就是這麽個人兒。唉……還是姐姐想得深,這蕭丫頭性格外向,長得尋常就好了。”
“是呀,她若長得不漂亮,的确是小傷的好伴侶人選。但就因爲她會是個越長越漂亮的模子,反倒不能娶進門來。”
“紅顔禍水!”七姨娘堅決道。
二姨娘更加了一記重錘:“憑我多年觀人的直覺,這蕭若瑤何止是紅顔禍水?!潛星弟子身份,單單入宗門後才幾天,單單咱們扈家就因爲她攪出了多少事?宗門内被她出了多少風頭?若有風雲際會,隻怕要成爲一笑傾人城、二笑傾人國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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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喆朝着馬車離去的方向揮手良久後,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她可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姨娘們口中紅顔禍水、妖精一類的代名詞。
“若、若瑤……那個……”扈雲傷步伐僵硬地挪了過來,想告罪賠禮。
扈雲嬌也湊過來,拉着吳喆的手一個勁兒地賠不是。
“無需多言啦,我知道都是誤會。”吳喆晃了晃一隻手上的玉镯,發出一陣碰撞脆音:“反正賠罪禮都送了,我自然不放在心上的哦。”
扈雲嬌和扈雲傷沒把十幾個玉镯的價值放在心上,聽了這話心中大慰。
“若瑤可不是把這種事會放在心上的人。“宗智聯過來笑道:“雖然她的心裏一定很受傷,但隻要有錢賠給她,達到足夠填補這個心中傷口的程度,她就不會計較了。”
吳喆也不理宗智聯的玩笑,隻将邋遢老頭往他那邊推了一把,頓時令自戀公子屁滾尿流地躲得遠遠的了。
扈雲嬌見吳喆似乎真的沒有太在意,心中輕松許多,連忙又問道:“你的手如何了?據說燙傷在晚上會很痛很痛的。”
“我是個貧賤命,小時候類似的傷可受了不少,好得快。”吳喆将手上忽悠人用的傷布扯掉,隻見手掌的燙傷居然已經明顯見好了。
“不會吧?好的這麽快?”扈雲嬌驚訝道。
“還多虧你特意送來的燙傷藥啊。”吳喆緻謝道。
扈雲嬌很欣慰:“不枉我費心思,見效就好。而且本來就該是我愧疚,若不是幫打才女擂,何來這般傷勢?”
扈雲嬌說到了這裏,突然一拍腦門:“你過來下。”
說完她拉着吳喆,一溜小跑地到了她與扈雲傷同乘而來的馬車邊上,從車廂内拽出一個包裹:“這是我還沒用過的一些貼身小衣,你遠自青嶺來,就拿着吧。還有,一些小斷口的白絹緞子,用來……那個那個用。”
吳喆疑惑。
扈雲嬌眨眨眼睛,笑道:“我哥回去時,很怪地問我若瑤受傷出血了怎麽回事。我半天沒聽懂,反應過來後幫你把他打了幾拳。這不,順便拿來些白絹緞子來給你用。”
吳喆才想起來,因玄氣經脈在體内格式化造成的麻煩,當時扈雲傷曾經笨笨地問起過。宗智聯當時罵過他,還說問你妹啊。
沒想到這個笨蛋還真的去問他妹了!吳喆汗顔。
扈雲嬌将包裹交給吳喆,遺憾道:“可惜我閉關期間錯過了組隊,不然一定和你們一起做任務。”
吳喆也挺遺憾的,扈雲嬌雖然傲嬌了一點,但心地不錯,現在相處得也挺好。這種姑娘成爲好友,是比普通閨蜜還要貼心的。
特别是扈雲嬌身材不錯,人又漂亮,玄氣星級又不低,成爲一個組隊自然求之不得便邀請道:“半年後不是可以重新組隊嗎?到時候歡迎你加入啊。”
“啊,你們隊長會同意嗎?”扈雲嬌還真的很感興趣。
吳喆揮了一下拳頭:“當然會同意,如果不同意我的拳頭或腳會問候他。”
扈雲嬌笑道:“那就說定了,我先單獨組隊做任務,努力提高自己的實力。你們一群人可别被我拉下。”
扈雲嬌告辭,吳喆背着包袱回到宗智聯他們那裏。
邋遢老頭早坐在地上,将脖子上的泥球都三百六十度地搓了一圈了。
宗智聯在旁邊都不敢看,否則會有一種懷孕初期的典型症狀。
扈雲傷扶着一棵樹發呆,他愧疚之心過後,想起吳喆收了分手禮,就是一陣失落感。
穆清雅最是靜心,從頭就沒敢瞅,直接尋了個木樁靜坐,平息蘊養玄氣。
宗智聯雇傭的三輛馬車也來了。
兩拉的車駕,中等偏上的車廂裝潢,在附近幾百裏内算是第一流的配置。比剛才那些姨娘乘的,還要好了一二籌。
“快來扶你爹上車。”宗智聯笑道。
與扈雲嬌那美人有約,吳喆心情還挺好,隻是對宗智聯示威似的晃了晃拳頭。
“小心被劫道。”宗智聯用扇子指着吳喆的手腕上一串兒的玉镯。
“若我被劫了,隊長就自殺謝罪吧。”吳喆哼了一聲。
宗智聯當沒聽見,詢問大家:“都沒有什麽要準備的了嗎?去齊都的路上如果一路不遇雨洪,憑這馬車的速度,一天多點就到。”
“在斬羊鎮定做的衣服還沒拿回來。”吳喆提醒道。
“沒問題,順路。”宗智聯剛說完這句話,卻見有一位老者翩然從遠處走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