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樸實,思維簡單,卻是認死理。
孩子爹臨終前的遺願在她心中便是比天還大的分量,無論如何都不敢違背,所以即便知道那白胡子老頭說的沒錯,知道虛空大人是真心實意爲孩子好,也依然不改初衷。
若孩子爹還活着,大可一起拉過來講講道理,讓他改變心意,然而如今孩子爹早已作古,總不能去掘墳吧?
更何況,死人也是問不出什麽名堂的。
楊開苦笑,望着虞長道:“師叔,強扭的瓜不甜,要不師叔費心再找找?我星界雖然地廣人稀,但如今絕對人才濟濟,說不定師叔還能再找到一個合适的人選。”
虞長道緩緩搖頭:“天生道體,何等稀少,老夫這一生走過的乾坤世界不下千數,卻從未見過如這孩子一樣的人,找不到了。”
“那可如何是好?”楊開貌似頭疼地望着他,輕拍懷裏的襁褓,“孩子爹的遺願總不能違背,死者爲大嘛。”
虞長道嗫嚅了下嘴唇,悠悠一聲長歎,早知如此,直接掠了這孩子回逍遙福地,又豈會有這麽多麻煩事。本以爲自己親自帶人過來,讓楊開出面,輕松便可收個好徒兒,誰知局面竟演變至此,這搞的不上不下,難受至極。
“要不,師叔在我星界多逗留些日子,多與孩子相處相處,等孩子長大了,問問他自己的意思?”楊開好心提議。
虞長道聞言眼前一亮。
劉彩霞輕聲道:“孩子長大了也得拜入淩霄宮!”
“你這婦人!”虞長道氣的幾乎吐血。
劉彩霞低着頭,手捏着衣角:“若是不能拜入淩霄宮,孩子便不修行了。”說着便要從楊開懷裏接過孩子,大概是要回家去了。
楊開連忙擋下,不疊地道:“拜拜拜,我現在就收他入淩霄宮,從今日起,他便是我淩霄宮正式弟子了。”
劉彩霞一雙手僵在半空,眼睛瞪圓,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欣喜若狂,眼眶泛紅,感激道:“多謝虛空大人,孩子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師侄!”虞長道一臉痛心地望着楊開,“你怎……你怎能這般行事?”
這不是明白着截胡嗎?本因徐靈公的關系,對楊開多少還有些好感,如今頃刻全無。搶自己未來徒弟,等于斷自己衣缽傳承,這是大仇啊!僅次于殺父奪妻之恨!
楊開當沒聽到,轉頭吩咐花青絲道:“在宮中找一處幽靜之地,讓孩子和母親先住下。”
又沖劉彩霞道:“孩子如今尚小,需要你來養護,所以你也安心住下,等稍大一些再修行不遲。”
劉彩霞自然是感恩戴德,母憑子貴,知道從今以後再不用如往日那般辛苦度日了。
楊開又問過她家中可還有旁人,需不需要去報訊,得知家裏就隻剩下他們孤兒寡母,倒也省了麻煩事。
待花青絲領着劉彩霞母子離去之後,楊開才轉頭望向虞長道:“虞師叔!”
虞長道一張臉拉的老長老長,起身拂袖:“徐蠻子,老夫還有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言罷便要朝外行去,自己好不容易找個徒弟,居然被楊開給搶了,實在窩火的很,打定主意回頭趁楊開不注意,便把孩子和那婦人一并擄走帶去逍遙福地,看你楊開敢不敢去逍遙福地要人!
這徒弟萬萬不能讓給旁人。
徐靈公不動聲色,楊開閃身攔在虞長道面前,陪笑道:“師叔息怒,師侄如此行事也是逼不得已。”
虞長道斜眼朝楊開望來:“逼不得已就能搶老夫徒弟了?你讓開,否則休怪老夫以大欺小!”
楊開不以爲意,隻是笑道:“師叔難道看不出小侄是以退爲進嗎?”
虞長道皺眉,将信将疑地瞧着他。
徐靈公扯了他一把:“這小子行事雖然乖張了一些,但總不是個無禮的人,他既這麽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先坐下聽他解釋,若能說出個子醜演卯來最好不過,若是說不出來就打他一頓出口惡氣,諒他也不敢還手。”
虞長道哼道:“你陰陽天的姑爺,我可不敢越俎代庖教訓!”他要真的動手,徐蠻子這護短的家夥還不跟自己拼命。
徐靈公呵呵道:“那就我來打他一頓,老早看他不順眼了。”
楊開苦着臉:“徐公,這話傷人心了。”
徐靈公哼哼一聲。
好歹虞長道又重新坐了下來,一臉審視地望着楊開。
楊開斟酌了下措辭,開口道:“師叔也見了,那孩子娘認死理,孩子爹臨終前有遺願,她如論如何也是不會違背的,所以不管外面有天大的好,孩子總歸是要入淩霄宮的,除非師叔有手段将孩子爹的魂魄拘來問上一問。”
虞長道不語,陰沉着臉。
楊開呵呵一笑:“但即便是入了我淩霄宮,也未必就與師叔沒了師徒的緣分。”
虞長道長眉一挑:“此話怎講?”
楊開裝模作樣抖了抖袖子,一副智珠在握的架勢:“小侄我有一小小建議,就看師叔允不允了,若能允下,自可收那孩子爲徒,如此一來,既可全了孩子爹臨終前的遺願,也讓師叔收下心儀弟子,也算是兩全其美。”
“哦?”虞長道頓時來了興緻,臉色柔和不少,“你說說看,如何個兩全其美!”
楊開抖袖,躬身一拜:“小侄鬥膽,懇請師叔擔任我淩霄宮太上客卿長老一職!”
徐靈公把玩茶杯的手微微一滞,擡眼瞧瞧楊開,一副早知你不安好心的神色。
身後青奎和蘇映雪都張大了嘴巴,直把楊開驚爲天人!
這……這等提議居然也敢說出來?堂堂七品開天何等地位身份,一個乾坤世界的宗門何德何能能請的動,即便是太上客卿長老,那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要知道,虞長道這等人物,在各大洞天福地也是内門長老級别的,尋常時候又豈能看的上如淩霄宮這樣勢力的太上客卿?
即便把整個淩霄宮打包送出,人家未必都會瞧一眼。
虞長道愣了一下,先是失笑,好似聽到了什麽笑話,緊接着肅然沉吟,神色微動,手指輕敲着桌子,微微颔首:“嗯,這倒不失是個好辦法。”
青奎和蘇映雪一起扭頭朝他望來,一臉不可思議。
楊開喜上眉梢:“師叔這算是答應了?”
虞長道不急着答話,默了片刻道:“此事老夫得考慮考慮。”
楊開微笑颔首:“不急不急,師叔好好考慮便是。左右時日尚多,師叔可在我淩霄宮多住些日子,仔細權衡。”
虞長道颔首:“嗯,我先去看看孩子。”
“我領師叔去。”楊開主動請纓,卻被虞長道擡手攔住:“不必了,老夫自己去就是。”
一個閃身,便在原地消失不見,如此緊張在意,可見那孩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楊開微微松了口氣,扭頭見徐靈公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徐公喝茶!”楊開招呼道。
徐靈公嘿嘿笑道:“小子挖的一手好坑,偏偏虞老頭還心甘情願地往下跳。”
楊開一臉委屈:“徐公可冤枉我了,我也隻是想成全孩子父母的一番苦心罷了。”
“瞎扯淡!”徐靈公哼道,“或許一開始你沒有這個想法,不過在看到那婦人和虞老頭的态度之後,你敢說自己沒動什麽歪心思?”
楊開一屁股做在他身邊椅子上,斜着身子低聲道:“看破不說破,說破就沒意思了,徐公你說是吧。”
徐靈公嘿嘿奸笑。
青奎和蘇映雪低頭望來,仿佛看到一大一小兩隻狐狸在龇牙咧嘴。
楊開忽又有些擔憂:“能成嗎?”
徐靈公抹了下嘴巴:“九八不離十了,虞老頭這些年一直想找一個合适的衣缽傳人,可惜沒能如願,不曾想在這裏碰到了一個,你叫他如何願意放手?他想收那個徒弟,就得擔任你淩霄宮的太上客卿,否則哪有身份收徒?小子奸似鬼,一個襁褓嬰兒便讓你綁死了一位七品開天,一本萬利的買賣,再者說,那小子修行有成之後,還是你淩霄宮的弟子,虞老頭等于白白爲他人做嫁衣,怪不得你小子出道沒多少年,卻能打拼下這麽大的家業,這份心機,也不知被你坑了多少人。”
楊開一臉正色:“徐公冤枉我了,能有這般家業乃是我人格魅力,與其他無關。”
徐靈公不接他的話:“不過虞老頭活了這麽大把年紀,一時回味不過來,被你坑騙,不代表他永遠看不透,或許他早已看透,隻是懶得與你計較罷了。”
楊開不疊颔首:“高人自有高人風範,我等小輩望塵莫及。小子也就是仗着輩分低和年紀小,在老人家面前悄摸占些便宜了。”
“少拍馬屁!”徐靈公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楊開身子頓時矮了一些,“小子,虞老頭算是得了好處,老子呢?你好歹也是陰陽天的姑爺,非但不能厚此薄彼,還得多多念着陰陽天才成!”
楊開忙道:“那是自然,要不也不能讓青師兄第一時間去通知您。”
徐靈公微微一笑:“孺子可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