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聽到了楊開的呼喊，一個老邁的面龐出現在楊開面前的樹幹上，微微一笑道：“巫牛，又見面了。”
“是啊，又見面了，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面。”楊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迹。
蒼老的面龐和藹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成長的很快，未來或許就是你的天下了。”
楊開搖了搖頭，對此不予置評，好奇道：“前輩你不是在霜雪城麽？這是你的分身？”
“分身？不不不，這不是分身，這就是我。”
楊開神色一肅，立刻意識到了什麽：“前輩你這是要舍身成仁？”
青爽朗大笑：“界道太過玄奧，想要封堵它唯有這一個法子。我活的夠久了，見證了兩次魔族入侵，上一次我力有未逮，這一次我想出把力氣，這麽多年來，我也得到蠻族不少照顧啊。”
“或許還有别的法子。”楊開皺起眉頭。
樹幹上的面孔晃了晃，似乎是在搖頭：“我從霜雪城那邊離開，便已經不能再回去了。”
這一刻楊開明白了很多事，長青神樹守護着霜雪城幾萬年，從來未曾離開，并非不想，而是不能，他與那片大地之間應該有什麽緊密的聯系。
可是這一次爲了封堵界道，他離開了養育他幾萬年的土地，将自己的所有精華濃縮爲一點，藏身在那七彩泥巴之中，讓楊開帶到了界道下方。
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過程，青如今的二度成長也隻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
楊開肅然起敬，扶胸道：“蠻族會看到前輩的犧牲，後人會銘記你的功勞。”
青大笑：“不用安慰我，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語氣一頓，青變得嚴肅不少：“在此之前，還要你幫襯一二。”
“前輩放心，我巫牛部會守住這裏的。”
“好。”蒼老的面龐點點頭，然後隐沒不見。
楊開扭頭望着蝶：“你怎麽不說話？”
蝶道：“要說什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蝶道：“不錯。”
楊開表情古怪地望着她，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了，可蝶的神色淡漠，仿佛與青就是陌路人一樣。蝶與兩年前初見之時很不一樣，性格有了巨大的變化，楊開甚至都有些懷疑她到底還是不是以前的那個蝶。
晃了晃腦袋，不做他想。
青的急速成長一直沒有停止，在他與楊開交談的這會功夫，巨大的長青神樹已經從五十丈長成一百丈之高了，擡頭仰望，幾乎看不到樹冠到底在何方。
戰場上所有人都發現了這個異常的情況。
蠻族們歡呼，許多人認出了那是霜雪城的守護神，呐喊興奮之下，更多的人得知了這個情報，一時間士氣大振，一個個都仿佛煥發了新生。
青雖然隻是霜雪部的守護神，但他的威名卻早已傳遍了蠻族各大小部落。盡管從未有人見青施展出力量，可大家都說這是一位堪比巫聖的強者。
因爲他不是蠻族，所以蠻族隻有四大聖者，可他卻是聖者之外的另一個聖者。
此時此刻，這麽一個強大的助力忽然出現在混戰的戰場上，而且深入到了魔族大軍的腹地，自然讓族人們心情振奮。
大家仿佛看到了魔族兵敗如山倒，潰軍萬裏的情景，青的出現，讓蠻族這邊士氣暴漲，一度僵持的戰局竟隐隐有向蠻族傾倒的趨勢。
反觀魔族們卻是如喪考妣，盡管不知道那巨大的樹木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尤其是那巨樹巨大恢宏，給人極強的視覺沖擊，而且越長越高，大有一副要捅破天的架勢，籠罩在巨樹外圍的碧綠光芒似乎也具有神奇的淨化作用，所有飄蕩過去的魔氣竟都被淨化的幹幹淨淨。
許多不明底細的魔族想要沖過去破壞巨樹的成長，反倒被守護在旁的巫牛部大巫們全部斬殺。
長青神樹的突兀出現，讓魔族這邊慌亂了一陣。
不過很快局面就穩定了下來，似乎是有人下達了什麽命令，魔族們開始結兵列陣，井然有序地朝長青神樹發起進攻。
戰場的重心一下子轉移到了界道下方。
巫牛部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壓力，四面八方的魔族們如海嘯一般撲湧而來，悍不畏死，即便是噬魂蟲也阻擋不住他們沖鋒的步伐。
巫牛部的騎兵隊伍在阿虎的帶領下圍繞着巨樹不斷地轉動，就仿佛一條圍繞在巨樹下方的精鋼長鞭，所過之處一片摧枯拉朽，武器都砍的卷了刃，每個人身上都是濃稠的血迹。
還活着的四位魔王從包圍圈中突圍回來，個個都消耗巨大，面色蒼白。
沙雅沒死，卻是少了一隻胳膊。鮑奇不見了，在楊開的感知之中，他的生命之火已經熄滅，顯然是被昔日的同僚擊殺。
不到三萬的巫牛部衆，一位巫王，六位魔王，三位大巫師，這基本上就是巫牛部如今的全部力量，可他們要面對的魔族卻是幾十上百萬，魔王更是多達二三十位。
這是一場對比極爲懸殊的戰争，卻也是一場能夠左右最後勝負的戰争。
無需楊開去動員，所有蠻族都知道自己肩負着沉重的責任，他們奮勇殺敵，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盡可能地擊殺一切可以擊殺的敵人。
死在楊開手上的魔族超過兩萬，魔王都有五六位。可是在這大規模的戰役面前，個人的力量再強，也顯得太過渺小了，除非能有巫聖那樣的實力。
巫牛部逐漸抵擋不住魔族們的圍剿，防禦圈一度縮小。
三萬人變成了兩萬，又變成了一萬五。
阿虎的幾千騎兵隻剩下一千不到了，每個人身上都是鮮血滿布，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騎兵們手上的武器都換了好幾把。
楊開不斷地取出靈丹妙藥，給巫牛部的巫師們服下，連六位魔王也得到了不少補充。
正是依靠了這些丹藥，大家才能一直堅持到現在。
長青神樹的樹冠已經聳入雲端，完全看不見蹤影了，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終有一刻能夠抵達界道所在。
時間，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時間。
魔族明顯不會給巫牛部這個機會。
更加兇猛的進攻發起，巫牛部盡管拼死防禦，還是無法抵擋，人數上的巨大劣勢讓巫牛部無計可施。
一陣嘩亂的聲音傳來，楊開扭頭望去，隻見那邊巫牛部的族人死傷慘重，本來就岌岌可危的防禦圈終于被魔族突破出一道缺口，大量的魔族從那缺口湧入進來，肆意殺戮。
楊開閃身撲了過去，百萬劍劍光飛射，以一己之力堵住了這個缺口，讓周圍的族人們得到了緩沖補防的機會。
可是下一刻，另一側又有缺口被打開。
楊開高呼，菲力立刻沖了過去，漆黑的骷髅架子上燃燒着碧綠的火焰，仿佛要将世間的一切都燃燒殆盡，擋住了魔族們進攻的步伐。
第三處缺口出現……
巫牛部的防禦圈就像是被破敗不堪的房屋，在雨夜之時處處漏水，無數魔族沖破了防禦圈，留下一部分牽扯住巫牛部的族人，另一部分全都朝長青神樹出沖了過去。
他們有的聚集在樹根下，揮舞起手上的武器拼命地砍着，似要将長青神樹砍倒，更有許多魔族躍上樹身，肆無忌憚地開始破壞。
楊開睚眦欲裂，恨不得分身百萬。
就在這關鍵時刻，外圍忽然傳來一陣騷亂，大地顫動的同時，一陣密密麻麻的武器交鋒聲響起，間或夾雜着一聲聲慘呼。
一支殘缺不全的蠻族隊伍忽然出現在楊開的視野之中，領頭的是一個巫王，楊開瞧着眼熟，似乎是霜雪部的一位巫王。
最近兩年，楊開也與不少巫王打過交道，就算沒有深交，可也多少照過幾次面。
他不會記錯，這個巫王絕對是霜雪部的。
那巫王手上一道冰龍****，遊走在戰場之中，大大地緩解了巫牛部的燃眉之急，然後他高呼一聲：“殺！”
霜雪部的族人們高呼響應，巫牛部士氣一陣，與他們裏應外合，很快将他們迎進了防禦圈中。
霜雪部的人來的不多，隻有五千而已，可他們明顯付出了極爲慘重的代價。
巫牛部能一路突進到這裏，依靠是十位魔王和楊開的強悍戰力，而霜雪部顯然沒有這麽多的巫王可供揮霍，他們出發之時或許是十萬人，或許是二十萬人，可是抵達這裏的時候隻剩下五千了。
難以想象的付出，讓他們終于趕到了神樹面前。
那位巫王沖楊開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開口道：“現在輪到我們來守護神樹了。”
長青神樹守護了霜雪部幾萬年，讓霜雪部不受天災人禍，讓霜雪部得以安逸繁衍生存，幾萬年之後的今日，霜雪部感恩而來，要用自己的血肉鑄成銅牆鐵壁，保護神樹不受傷害。
“來的很及時！”楊開咧嘴一笑。
那巫王輕輕颔首，揮手之時，身後的五千人自動朝兩旁散開，強壯的戰士們加入了防禦的序列，卻還留下了一千人。
楊開的目光在那一千人身上掃過，渾身一震，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因爲他發現這一千人居然全部都是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