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假許乘月的身份是假的,可她對蘇晚晚說的那些話卻未必全然不能相信。比如她所說的關于許蒼桦打算在離京途中伏擊衆人,比如秦煉雪和沈延沖聯手,這些事情恐怕是真的假不了的。
“程先生,既然被害之人不是郡主,秦某也算是放下一顆心來。若是郡主在此處遇害,恐怕未等我們離開帝都,王爺便會派人将這别院中所有人挫骨揚灰了吧。”
秦晉遠的聲音冷冷的,但是程孟卻知道秦晉遠不過是想警告自己他是明白蘇晚晚方才那些話中是半真半假的。
程孟心中有些心虛,畢竟他是已經猜到許蒼桦的确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秦府這些人的,隻不過沒想到這個假許乘月竟然會知道此事,這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秦兄言重了,既然是虛驚一場,還請秦兄不要放在心上,方才程孟的失禮也是因爲事關重大,不敢掉以輕心。”程孟和秦晉遠之間說了幾句場面話,秦晉遠知道他們沒有時間和精力在這些事情上逞口舌之争。
程孟低頭看了看還跪着的蘇晚晚又道:“事情這麽蹊跷不知道那已經被害之人究竟是何人?”
程孟沒有見到那假許乘月的屍體,這滿院子的下人和侍女都到齊了,卻唯獨不見這麽重要的人——死者。
聽到程孟提出這個問題,秦晉遠更加嚴肅,而身後一直沒有說話的沈烈鳴心中也是有些不安。
就這樣頓了片刻,秦晉遠才道:“已死之人,已經查明不是郡主見與不見也沒什麽大不了。若是程兄一定要看看也無妨,隻不過若是見了那人,恐怕彼此更會覺得不妥。”
原本不過是順口一問,沒想到秦晉遠的回答反而讓程孟覺得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莫非那假冒之人是什麽重要之人?還是說那人跟王府有着什麽關系?
“事關王府,自然是要見見。”程孟冷冷答道。
秦晉遠似有深意的冷哼了一聲,道:“那便請随我來。”
說着秦晉遠便率先走在前面離開打聽,穿過一衆别院的下人和侍女往内院走去。程孟緊随其後,秦毓景回頭看了一眼沈烈鳴,見他沖自己點點頭便也跟了上去。而沈烈鳴也帶着沈延信、沈延青随在秦毓景身後一同前往事發地點,也就是秦雪初的房間。
秦毓景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留在大廳的秦墨雲、蘇晚晚,以及沒有離開的洛雲霄,和洛雲霄四目相接之時,秦毓景微微動了動眼眸,似乎想對她說些什麽,最終隻是歎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洛雲霄亦是若有所思的模樣目送着衆人離開,而她自己卻沒有離開。洛雲霄走到蘇晚晚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将蘇晚晚眼前的亂發拂到耳後,歎了一口氣。
“晚晚,你何必——”洛雲霄最終還是沒有人心責怪于蘇晚晚。
蘇晚晚見洛雲霄這般溫柔,絲毫沒有責罵自己,更加羞愧。洛雲霄歎氣,她當然知道蘇晚晚内心的焦灼和不安,以及自責和羞愧。
“你何必,何必這般?即便是許乘月亂了陣腳,說的那些話也都是真的,你也不該那麽輕易的就亂了心神,犯下如此大錯。你雖然性子單純,但是也不是做出惡事之人。”
也正是因爲知道蘇晚晚平日裏的爲人,洛雲霄才更不敢相信今日所見之事,更不敢相信蘇晚晚竟然會殺人,而她所要殺的人竟然是許乘月!
蘇晚晚咬着嘴唇,低頭不敢說話,這疑問她自己何嘗不是問過自己一百遍?可是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當時就像是中了邪一樣迷了心智,受了蠱惑一般。
蘇晚晚想了想還是将自己的想法和感受說了出來,洛雲霄和秦墨雲聽了更加覺得奇怪。即便是蘇晚晚藏有私心,那也是不敢做出殺人之事的,更何況對方是許乘月,她怎麽可能下得了手?
再者,那被害之人很明顯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利用蘇晚晚的,可是她背後之人難道不清楚沈延青也在此處,會很輕易的就識破她的易容術?如此,根本是達不到嫁禍蘇晚晚乃至牽連秦府衆人的目的。
那麽,這麽費心設計卻又有着必可避免漏洞的計劃,到底是爲了什麽?
秦墨雲沉思片刻,才說道:“我覺得這件事情有點不對勁,如果說找人易容成許乘月,然後讓晚晚下手殺害她,嫁禍給我們,那麽怎麽可能會忽視沈延青會輕而易舉的識破這易容之術?”
這很明顯是互相矛盾的,但是洛雲霄和秦墨雲卻一時想不通這矛盾後面隐藏的究竟是什麽陰謀。
“況且,晚晚方才說自己在房間種感覺氣氛十分不對勁,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像中邪一般就下手了。不能排除當時是那假冒之人使了什麽手段或者藥物才會讓晚晚失神犯錯。”秦墨雲又道。
洛雲霄點點頭,心中也是有幾分同意秦墨雲的判斷的。可是正如同他們方才所說,這分明是個并不完美的計劃,可如此費盡心思的計謀難道真的就這樣不了了之?
“或許,伯父他們從死者身上能夠發現一些線索,我們不妨就等等他們的結論。”洛雲霄冷靜地道。
秦墨雲點點頭,也希望自己的父親他們能夠發現這背後的真相,也好減輕蘇晚晚的罪責。畢竟,蘇晚晚自己方才是親口承認她是的确動過惡意之念的,程孟是絕不會忽視和忘掉這一點的。
秦晉遠和程孟等人一起來到秦雪初的房間,房間裏還保持着事發之時餓模樣,絲毫沒有動過的痕迹。
這房間自從秦雪初和許乘月成親之後便一直空着,即便是秦雪初偶爾會回到别院也不曾在别院過夜,因此這房間一直便保持着她離開之際的整潔模樣。雖未住人,但是下人們也不曾落下打掃的工作,倒也是十分幹淨。
進門之後秦晉遠走在前面,程孟緊跟其後,二人穿過門廳來到内室,程孟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窗子下地上的屍體。
“就是她?”程孟問道。
“嗯。”秦晉遠點點頭,帶着程孟走近那屍體。
秦晉遠和程孟二人彎下身低頭察看那屍體,屍體上蓋着一層錦緞,看不出她的長相。
“我讓下人們守着這間房,不讓人靠近,本想着讓人去王府通知王爺,沒想到程兄倒是先來了。“秦晉遠伸出手準備揭開蓋在那人臉上的絹帛。
“今日的确是有些事情本想過來和秦兄商議一二的,沒想到這裏發生了這等事情。幸而是虛驚一場,若是乘月當真出了事隻怕是難得安甯了。”程孟道。
“呵。”秦晉遠停下手中的動作,冷哼了一聲,又道,“難道程兄以爲這件事情真的是一場有驚無險的虛驚一場?恐怕未必吧。”
“秦兄此言是何意?難不成真的以爲王爺會——”程孟正想爲許蒼桦解釋并沒有加害衆人的意思,卻話未說完便住了口。
見到秦晉遠揭開絹帛之後露出的那張臉,程孟便知道爲何秦晉遠方才會有那般言語了。
是她!
秦晉遠冷笑一聲,說道:“程兄打算如何處置這具屍體呢?”
程孟不吭聲,萬萬沒想到這被害之人竟然是她!
秦晉遠又道:“是帶回去交給王爺處理,還是由我通知王爺來處理?又或是,勞駕程兄将此人的屍體帶回去交還給王妃?”
程孟閉眼歎息,原以爲既然被害之人不是許乘月這事情便算是一場虛驚,即便是許蒼桦真的有什麽心思也算是沒有捅破更不會讓衆人心生嫌隙。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假冒許乘月之人竟然是凝萃!
“若是秦某沒有記錯的話這名女子名叫凝萃,是王妃的貼身侍女。我說的對嗎,程兄?”秦晉遠擡眼盯着程孟,欣賞着程孟臉上一變再變的臉色。
難怪秦晉遠在他提出見一見死者的時候說不見也罷,難怪秦晉遠說見了隻怕對衆人而言更加不妥,原來這離間之人竟然是王妃梅晨雨的貼身侍女凝萃!
這又如何讓王府脫離關系?這又會讓秦府衆人如何揣測王爺的動機和目的?
“這......不錯,她的确是凝萃。”程孟一時不知道怎麽回事,隻能喃喃回答。
他并不意外秦晉遠會認得凝萃的相貌并且記得她是何人,當初商議秦雪初和許乘月婚事的那段時間梅晨雨和秦晉遠見過好幾次,都是由凝萃陪同而來。老練如秦晉遠這樣的江湖人,又怎麽會記不住凝萃的身份和相貌!
程孟想不通梅晨雨的貼身侍女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去假冒許乘月離間蘇晚晚和衆人。這凝萃是梅晨雨自梅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這麽多年來也一直貼身服侍着梅晨雨的一切貼身事務,怎麽會卷入到這件事情之中?
難道,果真是王妃梅晨雨授意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