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玄乾臉色有些不自在,聽了秦雪初的問題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頗爲欲言又止。秦雪初倒是沒見過他這般模樣,更加好奇究竟發生了何事。
“到底怎麽回事?是誰?”秦雪初再次問道。
玄乾面露難色,支支吾吾的模樣讓秦雪初氣不打一處來便伸手去探玄乾的胳膊,方才玄乾持劍的手有些不穩,想必應該是這右臂受了傷。
玄乾并沒有想到秦雪初會突然伸手,一時沒有來得及避開便被秦雪初碰到了手臂。秦雪初見他微微皺眉吃痛的樣子便知道自己心中沒有猜錯,他的右臂果然是受了傷。
見秦雪初似乎還想看的更仔細些,玄乾連忙将手臂縮了回去。秦雪初見他這樣也不好強求,隻是說話間軟了些語氣。
“是許蒼桦還是秦晉遠?”難道終究還是被他們之中一人發現了玄乾和郦瀾君的下落?
除了這二人,秦雪初想不出還有誰能夠傷的到玄乾。沈烈鳴自然也是有這能力,但是秦雪初知道絕不會是他。
玄乾本不想回答,但是見秦雪初正盯着自己似乎非得到答案不罷休,隻好答道:“顔落回。”
是他!
“怎麽會?他不可能——”秦雪初未說完的話是指顔落回不可能讓玄乾如此落敗,除非是二人拼盡全力生死相搏,但顯然又不像是這般情況。
不過玄乾似乎誤以爲秦雪初想說的是顔落回不可能和他交手,一時間竟頗爲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撇過頭:“你怎知他不會有害我之心?”
這,是生氣了?
秦雪初啞然失笑,從未見過玄乾如此模樣。玄乾一樣悲喜不顯,說得更直白一點便是對什麽事情都無動于衷且神色不變。
這輩子秦雪初見過兩個人如此,一個是樓齊雲,另一個便是玄乾。隻不過前者是不惹塵埃的仙氣,而後者則是木讷如石的地氣。
“你這個怎麽了?難不成是在生我的氣?我幾時說過他不會害你?他是什麽樣的人難道我還不清楚,我的意思是他不可能傷得了你的。”明明是對他身手的信心,怎的讓玄乾聽起來誤以爲自己在幫顔落回說好話?
秦雪初雖然頗爲擔心玄乾的傷勢,更疑惑他和顔落回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顯然眼下她對玄乾的反常更加感興趣。
隻不過玄乾很快便恢複到了平日裏的模樣,似乎也是頗爲難爲情方才的失态,尴尬地道:“沒有。是我自己分心了才讓他有機會得逞。”
玄乾這倒是實話,此次若不是他被顔落回激的分了心,絕不會讓顔落回又機會傷了自己。他和顔落回身手相當,但是他比顔落回更加心思專一,因此在内力上更勝一籌。
他也明白秦雪初的話不假,隻不過方才誤以爲她的意思是顔落回并不會狠到會傷害他,心中還是有些不痛快。
秦雪初不想玄乾兜圈子,直接問道:“你和他是怎麽遇到的?你不是跟在我身後的嗎?”
她從離開王府沒多久便察覺有人在附近跟蹤她和樓齊雲,不過她知道這人是玄乾也就沒有說什麽。連她都能察覺出玄乾的存在樓齊雲又怎會察覺不出?
樓齊雲悄聲問過自己此人是誰,從她那裏得到答案之後便也沒說什麽。因爲知道玄乾就在附近,所以她才有恃無恐的敢直面薄華無所畏懼。
當然,可以激怒薄華的原因除了知道自己性命無憂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她想看看薄華此人究竟有幾分心性能夠沉得住氣。
答案很顯然,薄華隻不過是表面看起來頗爲狠厲之人,實際上并無多少心機和耐力。鬥心機,攻城府,自己顯然勝于薄華。
隻不過被薄華一劍險些刺中倒是讓秦雪初有些驚訝和疑惑。她本以爲玄乾在薄華出現之際便會現身,但沒想到卻稍有延遲。
如今才知道原來是因爲受傷的緣故,想來他和顔落回之間必定發生了些什麽讓玄乾不得不暫時離開自己附近去應敵。
這麽說來,顔落回應該也知道自己今日送樓齊雲離開王府了。
秦雪初皺皺眉,等了半天卻沒聽到玄乾回答自己剛才的問題,擡頭一看才發現玄乾正盯着自己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對上秦雪初的雙眸,玄乾立刻移開視線。這樣的反常讓秦雪初更加疑惑,但是她也知道玄乾的性格,呆闆的如同實木,若是他不想回答你的問題,即便是問上一天也不會得到什麽回答。
想到此處的秦雪初隻好放棄了追問,又道:“罷了,你畢竟曾經給是無回門的人,他見着你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你。我倒是不擔心他有本事傷你,我隻是擔心——”
她隻是擔心顔落回會從玄乾身上追查到郦瀾君的下落,郦瀾君的安危雖然有玄乾保證,但是恐怕便會多了許多麻煩。顔落回若是發現了,許蒼桦必定也會很快便知道。
仿佛知道她心中的擔憂,玄乾将手中的長劍握緊了些道:“你放心,她不會有事。今日是意外,我本來見你和樓齊雲一起離開王府,想趁此機會告訴你我們的落腳處的。”
沒想到半路遇見顔落回,沒想到薄華會突襲秦雪初,沒想到自己會傷在顔落回的劍下。
秦雪初歎了口氣,道:“既然決定了不走,那便好好尋個地方落腳吧。我并不是擔心你不上心,你既然對她有心有情,我又怎麽會質疑你?”
她該慶幸玄乾對郦瀾君有情,否則以她的性格定然是很難把郦瀾君全然交托給另一個人的。可玄乾不同,秦雪初明白以玄乾這樣的性格若是喜歡一個人便會全心爲她付出。
這樣的玄乾,守護在郦瀾君身旁,才能讓她放心。
這樣的玄乾,若是能夠留在自己身邊,亦是十分得力可信的幫手。
“玄乾,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秦雪初沉思良久才開口道。
玄乾擡頭,沒有問什麽事情,這種問題根本不需要問出口,因爲秦雪初自然會很快就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果然,秦雪初又道:“我需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她要一個人的性命,但是她如今沒有了能力去做這件事情。她整日在王府受到許蒼桦的監視,連平日裏去别院見秦府和沈延青等人都會有耳目暗中跟随。
玄乾沒有驚訝,隻是問道:“誰?”
“許乘月。”
月色甚濃,秦雪初獨自一人,沒有許蒼桦的耳目,沒有玄乾的保護。即便是帝都如今也是不太平,此時街上已經空無一人連打更的都沒見着。
她離開王府已經很長時間了,她不想回去,但是不得不回去。不過她很奇怪爲什麽許蒼桦的那些耳目此時卻沒了蹤影。
大街上十分安靜,靜的有些異常。這情形比方才薄華出現之時還要冷清和陰森,可秦雪初卻并不覺得奇怪。
當然,有那人在的地方啊,從來不會有溫暖。
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距離秦雪初不過三丈之遠,秦雪初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卻也知道來人是誰。
“怎麽,先是傷了玄乾,如今又要來找我算賬?”秦雪初冷冷地道。
顔落回沒有答話,隻是環胸抱劍朝着秦雪初慢慢走近。秦雪初沒有後退,亦沒有閃躲,直至顔落回走近道距離自己不過一尺之隔。
看着眼前女子又換回了男裝,臉色雖然比起在大漠之時要好得多卻依然憔悴。想起婚禮當日秦雪初對自己的利用和戲弄,顔落回不禁有些愠怒。
漸漸逼近眼前女子的臉孔,見她沒有閃躲更是心中惱怒:她這是在激怒自己,知道自己不敢将她怎樣!
“那他就沒有告訴你我和他之間究竟爲了什麽才會動手?”近在咫尺,卻遠似天涯的一張臉,讓他心中波動卻又要竭力抑制。
秦雪初承認她很想知道,但她更明白顔落回必定和玄乾一樣不會告訴她答案。
果然,顔落回隻是看着她、觀察她。秦雪初不喜歡别人觀察她,因爲那感覺自己就如同俎上之魚任人宰割。
從此以後,她絕不會再讓自己重蹈覆轍,成爲别人的棋子和工具。
從此以後,她要做那掌控棋局、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人。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是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悲之人。
“秦雪初,你是不是覺得我可憐可笑?因爲我這見不得人的身世,因爲我對你的飲鸩止渴、明知不可爲還要固執?”
秦雪初低頭默然,顔落回的話有一半其實對的。他的身世确實讓人唏噓,可她從沒有覺得顔落回對自己的感情是令人同情的。
如果說顔落回的感情令人覺得可憐可笑,那她自己又豈不是更加卑劣?明知顔落回對自己深陷其中,卻故意利用他,甚至故意促使她和許蒼桦漸漸對立。
“但我可憐你,因爲你從不知道什麽是真心。不要說你對沈延庭真心,他若知道他以性命換來的是如今這樣的你,你覺得他會後悔嗎?”顔落回咄咄逼問。
“秦雪初,或許你永遠不會真正意識到身邊人對你的感情,就如同你永遠不知道玄乾有一個秘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