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許蒼桦和秦晉遠似乎并沒有思慮太久便立刻快刀斬亂麻的了解了此事,并且附和沈延青的話,将整個局面穩定下來。可是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分明還有懷疑,隻不過那懷疑之中卻帶着殺氣。
“他們二人隻是看着我,可是卻有些警告之意,似乎在警告我不要多事,更不要橫生枝節。我不知道這是對我,還是對你。”郦瀾君道。
“自然是對你,因爲他們知道你不是我。”秦雪初冷靜道。
郦瀾君大驚:“他們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當時或許不知道,但是轉身回想必然猜得到你是郦瀾君,而非郦瀾青。不揭穿你是因爲他們必然不能讓今日的婚禮出現變故,警告你是因爲讓你心生忌憚不敢造次,也是讓你轉告我他們已經知道我的伎倆。”秦雪初解釋道。
“那,你該如何?”郦瀾君擔憂地道。
“不如何,今日這一出本就是爲了讓婚禮順利進行,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便可。不過,他們既然已經知道你在此處,恐怕也容不得你留下太久,這世上不能有兩個秦雪初,不管是男是女。這也是爲什麽我讓你和玄乾一定要連夜離開的原因!”除了自己,誰會在乎郦瀾君的生死?
郦瀾君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險,這危險有可能來自許蒼桦,有可能來自秦晉遠,更有可能來自秦煉雪和沈延沖。
郦瀾君似懂非懂,但是也知道自己再留在此處便不是幫忙而是幫倒忙了,于是看着玄乾道:“既然如此,我們走吧。”
玄乾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點頭道:“我出去等你,你換身衣服。”
郦瀾君換上便裝之後又道:“我是佯裝醉酒才回房的,許乘月以爲我醉的不省人事支走了門口的侍女和婆子,自己悄沒聲的離開了,也不知是去做什麽了。”
“我知道,她去見樓齊雲了,還不是心中的不甘心和紅塵心事在作怪。”秦雪初淡淡地道。
郦瀾君笑了,說道:“她倒是大膽,新婚之夜竟然将新郎一個人留在房間自己取私會意中人,看來今後你這郡馬做的恐怕也不是什麽順心事。不過話說回來她倒是挺有勇氣的,樓齊雲那般态度我們都看在眼裏,對她分明無心,她卻愈挫愈勇。”
“有心還是無意,可不一定是如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秦雪初似有深意,心中自有判斷。
郦瀾君嘴角輕笑,說道:“這話說的倒是有道理,喜歡還是不喜歡,心中喜歡的究竟是何人,眼見的可未必如實。瀾青,你也該多深思一番。”
說罷也不管秦雪初有沒有聽懂她的話,便又道:“罷了,如今說這些有什麽用呢?你說得對,我應該離開,我走之後你自己要多當心。如你所願,我們不會給你寫信,也不會告訴你我們的落腳之處。今日,便是你我之間的生離之日了。”
一時間,郦瀾君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與自己這個妹妹說一說。告訴她自己已經知道她的身份,知道自己與她毫無血緣關系,告訴她她很感激她的付出和保護,告訴她自己心中有她這個妹妹。
可終究,什麽也說不出口。終有一别,有些話今日不說,或許是期盼着将來有一日能夠再見面。說了,便好似遺言一般斷了今後的希望。
“走吧,時辰不早了。估計許乘月很快就要回來了,玄乾在等你。”如何不知郦瀾君心中有話要說,可秦雪初隻能假裝不知。
郦瀾君無奈一笑點點頭,說道:“對,玄乾在等,我知道他在等什麽,隻怕”隻怕這一生他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罷了。
郦瀾君走到門口拉開了門,玄乾在門口轉身,看着她。
“我們走吧。”郦瀾君輕聲道。
玄乾看了一眼屋内的秦雪初,眼神閃爍了幾下又感覺到郦瀾君看着自己。郦瀾君眼神之中有理解,更有将他看透的了然。玄乾歎了歎氣,帶着郦瀾君消失在黑夜之中。
黑夜中有一雙眼睛靜靜的看着玄乾帶着郦瀾君離開王府,直到消失不見,才隐匿在黑夜之中不複出現。
有人說黑夜之中最難辨物,可許乘月覺得今日的黑夜十分明亮。因爲她此時此刻在黑夜之中行動自如毫無阻礙,她的眼神之中如此明亮和清晰,她很清楚自己今夜本應該在新房之中和秦雪初演一場洞房花燭的好戲。可她如今卻提着鳳冠霞帔的裙擺如做賊一般在王府中穿梭。
她要去見一個人,見一個男人,一個她魂牽夢繞的男人,樓齊雲。
當白木塵告訴她樓齊雲約她今夜相見之時,許乘月心中其實是驚訝大過于驚喜。她當然不會以爲樓齊雲約她見面是因爲改變心意或者對她有心,若是有心也不會約在夜半時分,此時婚禮已經結束,她已經和秦雪初結爲名義上的夫妻。
想想此時醉倒在新房之中的秦雪初,許乘月心中覺得不甚好笑。且不管秦雪初是真醉了還是假裝喝醉來擺脫那些勸酒的賓客,總之所謂的洞房花燭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罷了。
兩個女人,卻要結爲夫妻。想來都覺得好笑,也不知道今後的日子要如何可笑度過,許乘月如今卻不管這些隻想着趕緊見到樓齊雲。
不管樓齊雲約她見面的目的是什麽,能見到他,便已經很好。
樓齊雲聽到身後漸行漸近的腳步聲,他不用回頭便也知道來者何人。許乘月如此急促淩亂的腳步已經全然暴露了她心中的急切,樓齊雲眼神暗了暗,因爲他愧對來人心中的期盼和急切。
腳步聲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停頓,許乘月沒有再上前也沒說話。樓齊雲知道她很是疑惑,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招呼。想起二人之前在北高樓臨别之際所發生的事情,樓齊雲也不禁有些尴尬和面色異樣。好在此時背對着許乘月,她并不能看到此時此刻他的失态。
許乘月看着眼前背對着自己的樓齊雲,忽然就忍不住鼻頭一酸眼眶一熱。沒想到自己如此不争氣,即便是樓齊雲當初那般決然拒絕自己她也不能如此心酸。
可如今,她已嫁爲人婦,從此與他再無姻緣的可能,再相見自己竟然克制不住心中的不敢和愛慕。雖然和秦雪初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關系,也不可能有什麽夫妻之實,但是一旦成親便是再也無法擺脫秦夫人的名分。
從此,她便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棋子,而她心中所向往和傾慕的那朵白雲卻永遠不可能落到自己的頭頂,爲她遮蔽一絲烈日。
如此一想,許乘月心中的不甘和委屈一股腦湧了上來,雙眸之中泛起淚花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
樓齊雲回頭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看到的不是本應該滿面紅妝的新娘子乘月郡主,而是我見猶憐、楚楚動人的許乘月。
也不知是出于憐惜還是旁的,在樓齊雲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之前已經鬼使神差的走到許乘月面前,伸出右手輕輕将許乘月因爲趕路而頗爲淩亂的鬓發理到耳後。
許乘月僵住,未料到樓齊雲會有這樣的舉動,當下又驚又喜呆在原地不知所措,隻是呆呆的擡頭看着眼界上方那離的如此之近的樓齊雲。
看着眼前這張梨花帶雨的面孔和楚楚含情的雙眸,樓齊雲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如此失态,連忙松開了手後退一步。許乘月見他如此也失落的低下了頭,不敢上前隻是停在原地看着樓齊雲竭力調整自己的神态。
“哭什麽。”恢複到往日裏平淡如水的神色和語氣,樓齊雲才淡淡地問道。
“想你啊。”許乘月毫不掩飾。
樓齊雲忍不住心中噎了一口氣,雖然已經知道許乘月大膽但還是低估了她的直接。正了正臉色,才道:“胡言亂語。”
許乘月已經從方才的驚訝和失魂落魄中調整好心态,聽見樓齊雲對自己的評價一點也不生氣,膽兒狡黠的輕笑道:“我不止胡言亂語,我還胡思亂想呢。”
“想什麽?”
“想你今晚約我見面是不是回心轉意喜歡我了,想你是不是見我要嫁人吃醋了,想我今晚要不要帶上行李跟你私奔,想我要不要開口讓你們幫我逃婚我想的可多了,我還想——”
“夠了!”
許乘月滔滔不絕的說着自己的“胡思亂想”玩笑之語,卻被臉上已經變色好幾回的樓齊雲忍不住厲聲呵斥和打斷。
“是你問我的。你問我答,很公平。”
許乘月依然是那個大膽直接、毫不掩飾自己心意的追求者許乘月。而樓齊雲卻不再是當初波瀾不驚、不惹紅塵的被北高樓主。
樓齊雲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自己發生了改變,或者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受到了許乘月的影響。他懼怕這樣的改變,更對此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