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信“醫聖”之名絕非虛傳,鳳十一的傷勢雖不輕但也很快便穩定下來。躺在沈延信的床上,看到自己的血弄髒了他的床鋪和被子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鳳十一有些好奇爲何今日的人間渡如此奇怪,自己潛入進來竟然未受阻礙。
“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鳳十一不由開口詢問。
“雷子死了,所以今天我們都在忙着料理後事和商議事情,不然你也不會這麽容易就能進來!”沈延信答道。
鳳十一沒敢順自己已經知道樓齊雲也來了這裏,也沒說知道了秦毓景昨夜并不在人間渡,更沒有說她遇見的那奇怪而神秘的男女二人。
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麽,她就是覺得那對男女實在出現的太過蹊跷,可是當時的情況她如果再不離開恐怕那男子就要盯上自己了。鳳十一不想說太多自己見到的情形,因爲她并不知道她若是說出這些沈延信是否會相信她真的隻是好奇才會留下來,而并不是因爲居心不良想要探聽什麽消息。
沈延信安頓好鳳十一轉過身開始收拾一攤子膏藥和瓶瓶罐罐等物,方才爲鳳十一包紮、上藥的那隻手到現在還有一些麻麻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總覺得自己的手有些不聽使喚,甚至再剛才包紮的時候都有些發抖。
鳳十一腦子裏想着原來早上所見到的那個輩擡着的人就是沈延信口中所說的那個雷子,隻不過她有些好奇這個雷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物竟然能夠讓秦毓景個樓齊雲等人一同攜屍歸來?
“那個雷子是什麽人啊?怎麽會出事了呢?”鳳十一試探地問道。
沈延信不經意的皺了皺眉頭:“你怎麽知道他是出事意外而死,怎知道雷子不是一個身患重病去世的人?”
他有些警惕,畢竟昨夜之事對衆人的影響頗大,不僅僅是因爲此事必定涉及到藍火教和薄華,更因爲昨夜之後他對秦雪初的爲人也有了些困惑。
雖然眼前這個重傷憔悴的鳳十一看起來并不像大惡之人,但是連秦雪初都可以如此反常誰又能确定這個鳳十一不是奉了她師父之命前來打探他們的消息?
非常時期自然是倍加警惕,他們已經經不起再多的打擊和變故。大漠這個是非之地早一日離開也是好的,雖然他救了這個鳳十一但是并不代表他一定對她深信不疑。
鳳十一被他反問的怔住,她沒想到沈延信會這麽質疑她,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是因爲當時沒有及時離開而是在附近逗留所以才見到了秦毓景從外歸來,見到了樓齊雲和飛淩羽、白木塵三人來到人間渡,也見到了他們擡着一具屍體。
可是若是解釋了,豈不是不打自招她當時所表現出來的焦急離開的模樣全是謊言?
可若是不解釋,又怎樣才能讓這個沈延信打消對自己無謂的懷疑?
鳳十一從未遇到過這樣兩難的選擇,她自小與四月、小八她們在一起長大,許是因爲年幼時高燒所導緻的後果,十一在某些方面的想法确實于常人有些不同。有人說那是真性情,是至純之性。也有人曾嘲諷她是癡兒,是傻子。
惡意嘲笑她的那人後來她再也沒有見過,四月和小八也不知道那人究竟爲何再也沒有出現過。蔥那之後便再也沒有人這般嘲笑過她,因爲從那之後她便更加避諱與外人接觸。
而就是這般的鳳十一,此時被沈延信的反問難住了,她當真不明白在他們的眼中是不是一定要每一句都去認認真真的追究它的深意?她甚至沒有想過沈延信會突然冷了臉來質問她。
“我……我看到了。”
終究還是不會撒謊,鳳十一将自己的所見之事一一道出,沈延信聽了更加的眉頭緊皺。
“你說你後來還見到了一男一女頗爲古怪的再人間渡周圍徘徊?”沈延信問道。
“對,那男子一身黑衣武功極高,不過他的臉臭極了好像誰欠他十兩銀子沒還似的。那女子帶着面紗我看不見她的模樣,不過她好像也不太高興,一直盯着人間渡的大門看。”鳳十一覺得那女子比那男子還要神秘。
還有人?那又會是誰?
沈延信心中嘀咕,突然想到鳳十一見到的那一對男女極有可能是郦瀾君和玄乾。藍照天和正武王尚且還不知他們二人的存在,當下也不敢說給鳳十一聽。
“會不會是薄華和顔落回?”雖然沈延信更傾向于猜測是郦瀾君和玄乾,但是也未必就不可能是薄華和顔落回這個組合。
“不是,我見過顔落回的,那天在秦雪初的婚禮上。那天還和你鬧得有點不愉快真是抱歉!”鳳十一确實是覺得抱歉,那一日和沈延信初識以匆忙和尴尬結束。
被鳳十一這麽一提醒,他倒是肯定了心中所想:那一男一女一定是玄乾和郦瀾君無疑!
原本他就有些好奇個疑惑爲何秦雪初不讓他們二人跟随衆人一道回到中原,而是讓他們暫且留在北高樓?至于對他們二人今後如何安排沈延信也是不知,更不會主動去問秦雪初,畢竟這是她們姐妹之間的私事。
更何況秦雪初還未從沈延庭之死的悲痛中走出,最近幾日言行舉止都頗爲讓人驚詫。除了昨夜對那朱盟辛的一番血腥之舉,聽說她昨夜與秦墨雲也針尖對麥芒的沖了幾句。
如此反常的秦雪初,他又哪會去問關于郦瀾君和玄乾之事?算起來總歸是她們姐妹之間的事情,他一個外人也不好多加打聽。隻不過鳳十一的這個回答卻又讓他想不通一點。
既然郦瀾君和玄乾已經到了人間渡門外,沒有道理不來見一見秦雪初吧?爲何一整日都沒有見到秦雪初與他們二人見面?甚至是抽空回房也沒有,而是一直和衆人在一起協助料理雷子的後事。
“你說的也對,恐怕是旁人也未必見得。你好好休息,有我的‘生肌膏’你睡上一覺便可下床走動無恙了,放心好了。”想必她也是一夜無眠,不然又怎麽會挂着一對黑眼圈如此憔悴?
鳳十一點頭,她雖然好奇那兩人的身份但是也不會太過糾結。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強迫自己的腦袋去做一些困難的事情是違背自己的意願的。這是鳳十一給自己定下的行爲準則和處事方式,或許有些幼稚,但是至少對于她而言很有用,讓她免去不少無謂煩憂。
“你好好休息,暫且應該不會有人過來的,我先去有些事情要處理,晚一點回來給你再上一次藥。”沈延信囑咐了幾句便将房門帶上離開了。
他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是否正确,不知道是否應該将鳳十一的事情告訴其他人?
沈延信有些猶豫,又突然意識到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問一問鳳十一究竟是何人将他如此重傷?可惜已經離開房間,若是特地趕回去問此事也顯得有些不妥。鳳十一如此信任他才會來找他幫忙,若是他如此懷疑她豈不是有些非君子之道?
方才他有些冷淡的問她爲何知道雷子是意外出事而去世的時候,他察覺到了鳳十一眼中的受傷和驚訝。或許是從未見過像她這般看似強大實則内心至純至性的人,沈延信有些不知道如何定位他對鳳十一的莫名情愫究竟從何而來。
是的,事到如今沈延信不得不承認他對這個有些古怪、武功高強卻又有些異于常人的鳳十一有了别樣的情愫。從見到她渾身是血的倒在帷幔之後,從她對自己的冒犯之舉毫無意識反而“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可笑之舉,從她一心護姐在北高樓與他黑臉相對的時候……
隻不過匆匆見過兩面,沈延信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在北高樓的時候他便記住了這個有些倔強和耿直的姑娘,更不用說昨夜他的冒犯之舉竟然讓他自己心中情緒難平,而在鳳十一臨行之時的加倍償還的所謂“報複”之時,沈延信感覺到的隻有柔荑觸碰自己的心中一蕩。
“她并非帶着惡意前來,隻不過是來讓我幫忙療傷而已!可若是讓如今敏感而又失常的秦雪初知道,誰知道她會不會又做出什麽出格之舉!”
沈延信喃喃自語,無非是說服自己将鳳十一夜訪人間渡又受傷去而複返之事隐而不提。于公于私,似乎都不适合在此時提起這件事情。
至于鳳十一究竟是爲何人所傷,就讓他等會回來之時再試探一番問問看吧。
沈延信帶着心思回到前廳,雷子的後事已經料理的差不多,衆人聚在一處面色都頗爲沉重和悲痛。今日他們在此處參加了人間渡的一場喪禮,而明天他們又要啓程去繼續他們的歸途之路。
或許是因爲在這大漠之中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又或者是延庭之死對她的打擊太大。沈延信覺得現在鄭坐在椅子上得秦雪初與當初那個秦府的泰然自若得雪初公子相差太多,甚至連與她的身世揭秘之後的胸懷城府、謹慎心計得郦瀾青相比,否不是一樣的她。
中原,他們終于要回去了。他們早該離開這個讓一切都變了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