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鳴見她不願也就不再說什麽,至于秦墨雲、秦雪初和洛雲霄三人,沈烈鳴心中清楚他們是絕不會先回去休息的,也就不再多加勸說。幾人便在人間渡的廳中一起等候天明,希望能夠等到秦毓景無恙歸來。
而秦毓景此時正在北高樓與樓齊雲和白木塵解釋自己夜半造訪的原因,自己他所帶來的那具屍體又是怎麽回事。秦毓景來不及解釋自己是來替秦雪初取沈延庭的書畫,他更繼續弄清楚今晚自己路上所遇到的這樁變故。
聽了秦毓景的一番解釋之後,白木塵這才明白秦毓景怎麽會此時
“這麽說你是在來的路上遇到那黑衣女子殺人?而那人極有可能是奉劍樓的薄華?”白木塵不曾見過薄華,隻不過聽說過她是一個手段非常又武藝高強的殺手組織頭目。
秦毓景點點頭,臉上嚴肅凝重的表情毫無消退。隻見他冷冷的看着此時被安放好的那個被殺的男子,在那人臉上打量了一會,又問道:“是他嗎?”
“是他。”回答的是原本在一旁一直不作答的樓齊雲。
樓齊雲上前兩步輕輕解開了那裹着的披風,一個一張普普通通的男子的面孔露了出來,臉上身上都是沾滿了血污,乍一看十分驚悚。樓齊雲仔細看了看咽喉的傷口,心中對薄華的劍法也算了解了幾分。
“此人下手極狠,緻命傷便是這咽喉的一劍,出手極快極狠,除了薄華恐怕也沒有第二個人了。”樓齊雲素聞薄華狠戾,今夜果然略見一斑。
隻不過……
樓齊雲就這般定定的看着眼前這無辜喪命的男子,心中憐憫和憤怒不禁而生。白木塵在一旁見他臉色有異,知道他一向最見不得自己的手下收到傷害,更何況這人也是樓蘭舊人,對于樓齊雲而言意義更加不同。
白木塵又何嘗不是如此!一開始秦毓景到了此處的時候,白木塵見他帶着具屍體還以爲是他們同行之人誰出了事,卻沒想到出事的不是他們中的一個,而是他們北高樓之人。
“薄華此舉分明是殺人滅口,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恐怕誰也不會知道這其中的玄機奧妙在何處。”白木塵看着那喪命男子,一邊口中感慨。
秦毓景見樓齊雲和白木塵皆是十分痛心動容模樣便更加确定是自己心中猜想不錯。原本他還不是太确定,畢竟是夜深天色,他與這男子也不過見面幾次算不上相熟,所以才會到了此處之後又找白木塵和樓齊雲确認那人究竟是不是9自己心中所想的那個人。
“這……毓景很慚愧,未能及時趕到,否則也不會……”秦毓景心中難免有些愧疚,若是當時自己能夠早一點趕到……
如果,如果。人總是喜歡假設已經無法再重新來過的事情,就好像如此就能夠減少内心的失落和遺憾。可人生之所以千金難換,不正是因爲它的不可重來和難以預料?
秦毓景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不過親眼見到此人倒在血泊之中喪命,他又如何能夠毫無感觸!隻不過眼下比憐憫和悲傷更重要的事情卻恰恰也是因爲這無辜喪命之人所帶來的變故。
樓齊雲自然也意識到秦毓景心中所想,說道:“此事與你無關,不必自責。你能把他的屍體帶回來我已經很感激,至于殺人之人,我自然不會讓她如此輕易逃脫。”
樓齊雲字字冷靜,言辭之中皆是對喪命之人的憐憫悲痛,以及對殺人兇手的痛恨。
“既然他如今在途中被殺,那人間渡那裏……”白木塵終于說出秦毓景心中最大的擔憂。
在下馬将他翻了個身子看到他的臉開始,秦毓景便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知道爲什麽薄華非要在此三更半夜追殺此人的目的。
假作真時真亦假,若不是秦毓景及時趕到恐怕他們永遠都不會發現薄華的調包之計。而此人正是北高樓之人,樓齊雲和白木塵自然也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不妥究竟在何處。
“原本我便打算把那字畫給她送過去,隻不過下午未來的及成行。原以爲明日早晨出發也能來得及。卻沒想到你卻先趕過來了,還遇上如此之事。”樓齊雲想起今日與郦瀾君和玄乾的一番話,本以爲明日便可以啓程追上衆人,卻沒想到生出這般變故。
秦毓景和樓齊雲雙雙沉默,此時此刻他們心中都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也知道此刻在人間渡有一個人應該和他們一樣忐忑不安吧。
……
人間渡的夜向來平靜,卻沒想到今夜卻是這般難以入眠。其他人雖然被沈烈鳴安排回去繼續休息,可是經過方才那麽一折騰,誰又能夠安心入眠?
且不說已經回房的幾個人,前廳的沈烈鳴此時雖然面上并無驚慌之色,不過心中卻也是十分不安。而秦墨雲則是一會跑到門口一會站起身來踱步,焦躁不已卻又别無他法。
蘇晚晚看着秦墨雲這般模樣也是頗爲不安,原本她心中就因爲不知該如何面對秦雪初有些緊張,又被秦墨雲的舉止所觸發心中不安和焦躁。
“墨雲,你别着急,沈前輩說的有道理,大哥一定不會有事的。”蘇晚晚隻想秦墨雲安定下來,此時的她雖然也很擔心秦毓景是否遇上什麽意外,但是她亦是覺得沈烈鳴方才所說的一番也确實有道理。
秦墨雲點點頭,心裏雖然明白道理,卻始終控制不住擔憂。
所謂至親之人,血脈相連,即便是兩地相隔也能感受彼此,即便明知事有餘地卻依然盡其全力。
“我知道,我隻是,還是擔心。”
一向開朗的秦墨雲此刻卻有些少見的沉重之色,說起話來也是頗爲肅穆之音。
“本以爲我們此次來這大漠一來是爲了給雲霄尋藥,二來是協助五靈莊查尋延庭的下落。誰知道,”秦墨雲說到此處不禁有些無奈,“誰知道原來一切隻不過是雪初的安排而已,如今世事巨變,延庭死了,雲霄病愈,你的大漠之行究竟是得還是失?你和正武王費盡心思不過都是想要得到那寶藏而已,他是想占爲己有,你是想以此相挾。雪初,你真的那麽想要那寶藏?”
或許這些話早已經在秦墨雲心中許久,隻不過因爲沈延庭之事衆人都未能夠有時間去好好坦誠相談一次。今夜,在如此不安忐忑的情形下,秦墨雲終于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和思慮一吐爲快。
“我知道你不是爲了錢财,也知道你身負家仇,但是你真的好好想過爲了那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人來傷害如今還在好好活着的人,值得嗎?爹和娘待你如親生,我和大哥自不必說了,我那姑姑便真的有那樣大的本事,能夠讓你這般死心塌地去爲了報仇連性命都不要了?”
秦墨雲不明白,死了的人固然應該被記住,可是活着的人不是更應該被關心嗎?
他不明白秦雪初的一心複仇,不明白她的無可奈何,不明白她的走投無路,不明白她的生死一線……秦墨雲更不明白秦雪初費盡心機卻在最後關頭選擇了抽身而退。
“雪初,該放下了。人死不能複生,聰慧如你,應該懂得這個道理的。”秦墨雲隻想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回到中原,回到五靈莊,回到秦府,至于那些什麽陰謀和布局,他隻希望秦雪初能夠如同當初做出的選擇一樣:放棄它。
秦墨雲平日裏很少會說這些勸慰之語,一向魯莽沖動的他是秦晉遠和夫人最爲頭疼和不放心的兒子。可經過這一年半載所經曆的事情又确實太過波瀾坎坷,跟着衆人一路颠簸至此,見識到了這世間如此多的恩怨情仇。
秦墨雲洋洋灑灑說了好幾段,蘇晚晚聽了他的話心中想的是沈延庭的事情,偷偷打量着秦雪初依然冷若冰霜的臉,心裏不由地有些尴尬。秦雪初看起來似乎還沒有原諒她,根本不敢擡頭看她,生怕自己受不了秦雪初的冷漠。
洛雲霄也被秦墨雲一席話說的頗爲感慨。她何嘗不知道秦墨雲方才所說的這些話确實有理,可是人活着的難處和艱辛不就是身不由己和心行一緻?
很多道理說起來似乎都那麽容易,很多事情分析起來似乎也沒有那麽難做到,可是人若真的走到了那境地,誰又能真正地冷靜下來去細想和計劃好每一點?
秦雪初的經曆和人生,從來就沒能由她自己掌控。即便是想通了退出這一切,卻還是落得了痛失所愛的下場。
倘若你們知道了她根本就不是郦瀾青,卻承受了這麽多年郦瀾青應該承受的痛苦,是不是會能夠稍微體諒一些她的苦衷?
洛雲霄撇頭看向一直在聽秦墨雲說話的秦雪初,突然覺得她竟然是那麽的落寞。連秦墨雲都有了如此想法,恐怕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會覺得她有所看法吧。
人無完人,事無全事。他們早該明白這個道理,而不是拿自己的标準去衡量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