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後不遠處站着一個人,那人淩風而立、身負長劍,黑色長裙在月華之下被映襯得神秘曼妙,臉上露出輕蔑不屑的嘲諷之色,正是奉劍樓樓主薄華。
薄華冷眼看着前面逃命的男子,冷笑一聲卻不急着追上去。看着那男子腿上的劍上,又看看一路逃跑所留下的道道血迹,薄華笑意更濃。那微笑之中有着無情的殺戮,那微笑之中有對逃跑之人不足爲懼的自信。
逃命的男子拖着受傷的退不停的往前逃命,一開始還能跑幾步,三丈之後隻能艱難地走,現如今不過十丈外的距離他便隻能拖着腿吃力的往前挪動。
他不能死!他必須回去揭穿那人!
這個想法讓他不得不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活下去,因爲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他太累了,傷重如此他根本不可能活下去。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身後那個可怕的女人在一步步向着自己走進,如同前來索命的閻王一般讓他心生寒徹骨的冷意。
罷了,今夜他是逃不掉了。若不是後面這女人誠心想要折磨他一番,恐怕他早就被一劍封喉了。在這淡漠之中,在這樣的夜晚,即便是動物都很少會出來活動更不用說會有人出現在附近。更何況這女人似乎武功極高,恐怕即便是有人路過也不是她的對手,隻是枉送性命罷了。
除非……
他猛地想起自己懷中還有一樣東西或許可以用得上,即便是救不了他的性命,也總算是給了他們一個提醒。連忙慌慌亂亂的從懷裏掏出那樣東西,看着直哆嗦的手上拿着的煙花,又用火折子将煙花點燃。
“嗖”的一笙,一道火光從那男子手上飛射而出,普通一條光蛇直直地飛向了高空之中。
流光溢彩,分外好看。紅色的煙花綻放在夜空之中,單調得夜空瞬間變得明亮了些。
薄華眉頭一皺、心裏大怒,原本她隻不過想好好讓這男子享受死亡來臨之前的那種折磨所以才會掉以輕心,沒想到他竟然有此一舉。這煙花必然是聯絡消息所用的信号,若是被他等來了救兵那便不妙了。不,即便是讓北高樓和秦雪初他們見到這個人,哪怕是死人,也足以打亂她的計劃和安排。
已經決定不再浪費時間,薄華一個躍身來到那男子面前。看見他手中還握着那已經無用的煙花筒,薄華冷笑,拔出長劍将那拿着煙花筒的左手看了下來,那人一陣吃痛整張臉都變了型,口中發出低吼。
極度的疼痛讓那男子臉上瞬間失去血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順着臉頰落進衣領。薄華心有旁事牽挂,再加上擔心北高樓的人看到煙花信号之後會馬上派人來查探,于是便不打算再耽擱時間想着立刻解決眼前的麻煩事。
“落在我薄華手中竟然還妄想逃命,若不是你熟悉地形占了地利先機你哪裏能逃的這麽遠!你若是乖乖束手就擒,我必然會留你個全屍。可你偏偏想去招來救兵,我又豈能讓他們看到安然無恙的你?”薄華意有所指,手中的長劍直指那人咽喉。
那男子閉眼,知道今夜必死無疑,隻是心中焦急且可惜未能夠堅持到北高樓的人來到,否則即便是自己丢了性命也至少足以讓他們心生提醒。
薄華手起劍落,奉劍樓樓主出手,手中不曾有過失手,唯一的例外便是此刻正在“人間渡”的秦雪初和洛雲霄。
薄華的劍太快,又或者是方才的斷腕之痛太過強烈,男子甚至沒有來得及感覺到疼痛,隻感覺脖子間一股血腥的熱流噴湧出來。掙紮着想要擡起手去按住被割開的咽喉,最終卻隻能無力的擡擡手,抽搐了幾下便歪倒在一旁。
用腳踢了幾下眼前全身是血的男子,确定他果真沒命之後眉頭又皺了皺。
“方才的煙花必然是求救信号,前後必然會有北高樓的人會到此處。若是讓北高樓的人見到了眼前這個人,恐怕自己原先所爲的事情也會随之洩露。旁的倒不怕,隻是若是被正武王和那顔落回知曉其中奧妙,恐怕對于我而言也是不小的麻煩。”
薄華心中念頭轉了一圈,暗自思慮了一番之後又揚起了手中長劍。
“帶不走你的屍體,那便毀了你的臉,看看誰還能知道你是誰。”
此處是大漠黃沙之地,三更半夜的發生如此血腥之事勢必會引來野獸之類,屆時這人也必定是死無全屍,全都喂了狼腹。自己再毀了他的容貌,也算是保險起見之舉。
薄華心中有了決定揚手便在那人臉上劃下一道長長的血痕。留在她打算繼續的時候卻突然聽見一陣馬蹄聲,一轉身卻瞧見一人一騎已經朝她的方向奔來。雖然有淩空之月的映襯,但是薄華還是看不清來人是誰。眼看着來人已經離自己沒多遠,若是再不走恐怕要與這人交手了。
心中暗暗咒罵來人卻又不由地心生警惕:此人夜半三更出現在此處又能夠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接近自己如此地步,此人絕非一般人等,若是與自己交手恐怕一時半會也分不出勝負。到時候不但自己招來麻煩,這已死之人的相貌恐怕也是瞞不住這人的。
如此,便是沒有了再留下的理由,薄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讓藍火教的人知道自己今夜的所爲究竟是爲了什麽,否則勢必會順藤摸瓜的把自己若有舉動全部翻出來。
心念至此,薄華不再逗留而是立刻借着輕功往相反方向躍出十幾米,她的馬停在約三十丈遠的地方,她必須立刻上馬離開此處。随着薄華飛身上馬,她聽到了身後傳來勒馬停蹄的聲音。忍不住回頭一看,依稀是一個年輕男子的模樣,他正歪過頭看着地上的男子和一片血腥狼藉。
隻可惜側着臉又被發絲擋了大半,薄華看不清來人究竟是誰。那人又回頭看向自己,薄華撇過頭猛地夾了馬腹揚鞭策馬而去。
秦毓景看着薄華策馬離去,心裏不禁覺得不安和異樣。縱然是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他也看出那是一個穿着黑衣的年輕女子,而在這大漠之中身穿黑衣又如此殘忍的習武之人除了薄華又能是誰?!
秦毓景急于查看那男子的情況,再加上薄華似乎有意避開他,即便是他追上去也不見得能追的上,而且他的身手其實是在薄華之下的。因此他便沒有追上去,趕緊下馬查看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究竟如何了。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物值得讓薄華這般三更半夜也要追殺至此,不過當俯身将那人的身體翻過來露出臉之後秦毓景卻愣住了。
“是他!”
“怎麽會是他!”
秦毓景心中頓然不解,他絕不會想到薄華這般急着追殺的竟然是此人!他本在趕往北高樓的路上,沒想到卻突然看到不遠處的上空升起一道紅光,緊接着那紅光便在空中炸成一朵絢麗煙花。
秦毓景自然不會有心思去欣賞這煙花的美麗,因爲他之前見過一次這樣的煙花,隻不過那一次見到的是綠色而不是紅色。指的便是糊塗翁發射了此種煙花來給北高樓送信,讓他們來人接應正奔往北高樓的蘇晚晚、許乘月帶着秦墨雲。
有之前的見識在前,今夜又看到這紅色煙花,秦毓景自然意識到這是北高樓的人求救所用的信号。于是他便順着煙花升起的方向趕來,所幸事發地離秦毓景的位置并非很遠,他稍加提速便很快趕了過來。
沒想到他到了此處之後便看到一個人倒在地上,身上全是血迹。而不遠處有一黑衣女子躍身上馬揚長而去,臨别之前還回頭看了自己一眼。
雖然心裏十分疑惑也很想追上去看看薄華究竟想要做什麽,但是秦毓景不得不先查看地上之人的情況如何。哪知道此人竟然是他未曾料到的那個人。伸手試了試地上男子的鼻息和脈搏,秦毓景心中歎息:這人已經斷氣,華佗亦無回天之力了。
隻不過現在秦毓景明白了爲什麽薄華會在這三更半夜如此急着要殺人滅口,隻因爲她明白覺不能讓此人回到北高樓或者見到北高樓的人。
此處距離“人間渡”已經太遠,秦毓景隻能脫下自己的披風将地上的男子裹好,帶着他一同前往他原本的目的地北高樓。沒多久便到了北高樓,秦毓景連忙敲門,待裏面之人叫來白木塵确認過秦毓景的身份之後才打開門。
開了門,白木塵正想問秦毓景怎得又折回來了,卻發現秦毓景正在從馬背上往下挪一個人,幹淨的披風隐約露出裏面血迹斑斑的衣飾。
“怎麽回事?這是誰?”白木塵大吃一驚,以爲是秦雪初一行人之中誰遇到了不測。
“進去再說。”秦毓景臉色嚴肅,和白木塵帶着那屍體便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