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華的這句話回蕩在空空如也的藍火教大廳之中,顔落回心如擊鼓。
果然如此!果然是許蒼桦的意思!
顔落回有些不明白爲何許蒼桦要這般陰謀陽略的做事,表面上和北高樓以及秦雪初他們達成約定暫時互不幹擾,可是暗地裏卻借刀殺人,利用常雲山他們追殺秦雪初。
如此行事,屆時即便是常雲山他們失手了也算不到許蒼桦的頭上,隻能是常雲山等人急功近利才會有此歹心。常雲山又是沒有主見的急切虛僞之人,有此大膽行爲表面上看是出于私心,實際上恐怕也是許蒼桦的細作在一旁煽風點火之故。
想讓常雲山那樣的人按捺不住性子并不是難事,難的是單憑常雲山之力并不能将秦雪初斃于劍下。
正是出于這樣的算計,許蒼桦才會授命薄華派人暗中協助常雲山,而另一方面對藍照天和顔落回等人卻絕口不提此事。若不是顔落回那晚認出了朱盟辛和邢斷影,隻怕也想不到此事和薄華有關,進而推算出她是出于許蒼桦得命令才會如此膽大行事。
薄華冷睥,餘光打量着顔落回的神色,果然見到他平日裏波瀾不驚的冰塊臉有了異樣之色。那神情有震驚,有疑惑,甚至有一些憤怒。
憤怒?薄華對此發現很有一番興趣,饒有意味的看着顔落回低眸沉思,不知道顔落回究竟會說出什麽樣的言語。
其實不要說顔落回,就是薄華自己對此事也有些疑惑不解,當初接到正武王助陣常雲山殺掉秦雪初這個命令的時候也是頗爲震驚。
即便是薄華早就想對秦雪初等人下手,但是也不得不礙于正武王的命令而按兵不動。沒想到前幾日程孟突然找到自己,給自己轉達了正武王關于追殺秦雪初的這個命令。
薄華還記得當時程孟轉達此命令的神情,如今想來倒也是頗爲另有深意。尤其是程孟所言的:隻要秦雪初活着出了北高樓便可以下手,但是絕不能讓北高樓的其他人知道是誰下的手。
說白了不過是不想讓樓齊雲覺得他許蒼桦出爾反爾而已,更何況樓齊雲他們如今根本不難想到是正武王在背後鼓動和拉攏常雲山那些人來趟這趟渾水。有梅段香在,一切不言而喻。
程孟是正武王最爲相信之人,藍照天亦是正武王的得力之人,更何況藍照天還在這大漠替正武王監視和制衡了北高樓這麽多年,若說藍照天不是正武王的心腹倒是說不通了。
可正是在這樣的前提之下,程孟卻是私下單獨告訴薄華此事,不曾對藍照天和這顔落回透露一個字。恐怕藍照天到現在都還尚且不知道秦雪初那一晚差點命喪小酒館。而他藍火教的少主顔落回卻拼死保護本應該是敵對關系的秦雪初!
“若不是有王爺的命令,我薄華哪裏敢亂了他的計劃和布局!”薄華雖然心中有疑惑,但是卻也一時想不出其中究竟哪裏有不通之處。
“聽說常雲山那一次被顔少主險些一劍斃命,可惜了,王爺的命令和任務,薄華卻未能夠完成呢!要是王爺知道阻撓了我們行事的是他所信任的藍火教的少主,不知道又會是如何想法?”薄華不等顔落回出聲便自顧自的說道。
既然那一次沒有借機除去這個顔落回,她便要試着從正武王那裏下手,或許正武王因爲這件事情會重罰這個顔落回也不一定。如果是這樣那便是更妙了,薄華心中有了如意算盤。
顔落回本來還在思索究竟正武王爲何非要置秦雪初于死地,聽到薄華如此言語心中不屑冷笑。且不說他是許蒼桦兒子這一點無法抹去,即便是正武王想要懲罰自己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薄華原以爲顔落回聽了她的話心中會有不安和忐忑,沒想到顔落回卻是沒有絲毫驚慌之色,反而是面露嘲諷之色。薄華憤懑,更加覺得這個顔落回絕對是他日阻礙自己登高封妃的極大阻力。
原本以爲這個顔落回不過是小小藍火教的少主,沒想到此人如此深不可測。更重要的是許無閑對他言聽計從,十分敬重。他日掌權稱帝的許無閑,卻被一個處處和自己作對且冷漠無情的顔落回束縛。這般認知怕你薄華很是不安,更加覺得此人不能留。
“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插手,我的性命也不是你薄華能夠取走的。想借刀殺人的話,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讓許蒼桦聽信于你!”
顔落回雖然意在取笑薄華,言語中的警告和試探語氣倒是也有幾分。而薄華聞言更是心中氣結,恨恨地甩了甩衣袖持劍離去。顔落回也獨自回房,他還有些事情要和程孟對質。
薄華出了大廳之後心中郁結之氣難以抒發,心中想着方才顔落回對她的冷嘲熱諷更是覺得怒火中燒。氣憤歸氣氛,薄華的心思卻是不糊塗,才拐過走廊她便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不會吧?他果真……”薄華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眼眸忽的睜大,雙眉也不禁皺了起來。倘若她方才的恍然大悟和猜測是對的,那簡直是一個令人震驚的發現。
薄華不知道她心中的猜測是否是真,但是結合方才顔落回的表現又似乎是一種佐證。薄華嘴臉微微上揚,眼神之中露出的笑意更濃。
“顔落回,原來如此!”站在原地沉聲斷定,薄華冷笑一聲便快速離開。
如今秦雪初等人已經出了北高樓,正武王的命令還沒有完成。一擊不中,屢試必成。她薄華的奉劍樓兩次慘敗遭到羞辱皆是因爲那個秦雪初,若是不能夠一雪前恥她心中如何能夠消恨!
心中有了主意薄華便加快了腳步去與朱盟辛和邢斷影彙合之前他們二人前來回報刺殺秦雪初一事結果的時候被許無閑撞見,爲了避免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她不得不讓他們盡量在藍火教之外與自己見面。
不僅僅是因爲正武王也曾吩咐過不需要過多的讓許無閑知道這些事情,更因爲薄華自己也不想讓許無閑見到她狠戾的一面。她對許無閑算不上男女傾慕之情,但是倘若非要選一個人去共度餘生的話,薄華覺得許無閑是個合适且不錯的選擇。
許無閑不僅僅不介意她的身份,視如平常之人與她相處,更是将來榮登帝王之位的男子,能夠讓自己達成心中夙願。這樣的男子,即便不是和自己一般的江湖中人和武林人士,薄華亦是願意與君攜手的。
而被薄華心心念念計劃到自己人生中的許無閑此時卻是忐忑不安的看着眼前這面若寒霜的冷酷大哥。他不知道爲什麽顔落回要如此冷漠的盯着自己,更不知道爲什麽明明應該是他有一大堆話想要質問大哥的,現在反而變成了顔落回對他的審視。
“乘月,先出去!”顔落回冷冷開口,語氣裏沒有絲毫溫度隻是冰冰涼涼的命令。
許乘月一愣,不明白爲什麽顔落回要支開她,又會和許無閑讨論什麽。看許無閑一臉糊塗疑惑的模樣似乎也不知道顔落回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許乘月,我讓你先出去!”見許乘月呆立在原地半天不動,顔落回不由地擡高了一點音調。
許乘月一驚,方才想心思的模樣早已被顔落回的這句話給吓沒了。在她的記憶當中顔落回從未指責過她,更不曾像剛來這樣連名帶姓的喝斥自己。心中有些生氣,也就嚯的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子摔門而去。
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之前,許乘月雙手托腮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剛才被自己甩手天上的房門。這麽反常的表現,必定是有什麽内情是她所不曉得的。
房間内,顔落回冷眼盯着許無閑,而許無閑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緊張,也是不明白究竟自己何處做了不妥之事讓顔落回如此态度對他,想了想還是覺得他自己開口相詢。
“大哥,你這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許無閑不明白什麽事情是不能夠讓許乘月知道的,還特地支走她。
顔落回直視許無閑,想了想方才薄華所言,片刻才回答道:“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顔落回想知道,并且他也明白就算自己不明說那個“他”是誰,許無閑也是必定知道他的意有所指。
果然,許無閑一聽顔落回此話便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正武王,也就是他們共同的父親――許蒼桦。
“大哥,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什麽叫“他”究竟想做何事?他隻知道自己的父親在找樓蘭寶藏,隻知道自己的父親有意奪權,隻知道自己的父親和藍火教關系匪淺,隻知道常雲山、孫氏兄弟和那個鳳臨閣的鳳栖梧他們都是在自己父親的引導和拉攏下來到這大漠……
他知道很多,但卻不知道顔落回口中問的究竟又是哪一樁?不,這些事情顔落回根本就是已經知曉的。看顔落回此時神情恐怕所說之事必定比這些要意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