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庭的事情他已經從正武王那裏得知,但是沈烈鳴是否真的尚且在世他并不确定。且不說沈延沖不知,就是藍火教和正武王也是不太确定此事。畢竟當時梅言立從北高樓回到藍火教的時候尚且沒有見到沈烈鳴,所以藍照天和顔落回等人隻知道沈延庭在北高樓,卻不知道沈烈鳴能夠‘死而複生’。
顔落回和許無閑也是這次來到北高樓之後才确認了此事,心中雖然驚訝但也能接受。連沈延庭都可以出現在大漠北高樓,沈烈鳴未死又豈是什麽驚天駭人之事。
沈延沖心中不安,如果自己的父親果真尚在人間,那他近日來的所作所爲和好不容易獲得的東西豈不是要如同鏡花水月一般!
不,他不要做那個永遠活在沈烈鳴盛名之下的沈延沖!他要做真正的五靈莊之主!
更何況倘若沈烈鳴真的沒死,那麽他所做的一切也已經被沈烈鳴所知。等沈烈鳴回到中原、回到五靈莊,又豈會輕饒他?已經無路可退,就算當初自己的父親沒有陷入假死風波,恐怕也終有一日會對自己下手吧。
沈延沖想到此處,心中狠戾猶甚,指了指房間四周對水叔道:“這麽大的望夕樓,這麽重要的心血。水叔,我隻問最後一次,他究竟有何安排!”
他知道秦雪初他們去大漠是爲了什麽,也知道正武王在尋找什麽,更知道藍火教在其中的角色如何。但是他不知道沈烈鳴在這一場陰謀和計劃之中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他本可以不用親自前來,讓手下人或者從正武王那裏打聽即可。但是他沈延沖從來就不是輕信他人之人,哪怕對方是合作關系的正武王。
水叔不爲所動,終究讓沈延沖壓制不住心中狠辣,揮手對一旁的手下之人道:“帶水叔會去休息,倘若三天内還是沒有令人滿意的答複。水叔――”
沈延沖冷笑着看着水叔,又道:“這麽氣派的望夕樓,若是一把火燒了确實挺可惜的,但是天氣這麽冷,不如就讓水叔提供些柴禾讓我們大夥兒暖暖身子也不錯。”
望夕樓是水叔的産業,又是邊塞第一酒樓,往來東西商旅絡繹不絕。他就不信一把火燒了它,還能不傳到秦雪初他們的耳中。隻要有人來查看究竟,他便可以扣住這人問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水叔被沈延沖的手下帶走,倒也算不上關押隻能說是軟禁。而沈延沖從水叔的絕不回應的态度和反應之中,反而側面證實了沈烈鳴确實沒有死這個事實。
爲何假死?誰人相助?所圖爲何?
雖然已經同正武王結盟,但是沈延沖明白正武王絕不會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訴他。爲謀江山,如此謹慎倒也能理解。隻不過如此一來他自己便處在十分被動的處境,若是有一日除了差錯,或者許蒼桦事敗,他沈延沖絕不能做那個被牽連、得不償失的替死鬼!
心中冷笑,既然已經走上不歸路那便定要盡力走的遠一些。
拂袖出了那名爲“雲庭”的房間,沈延沖穿過走廊轉了個彎來到“雪軒”門口停下腳步。
“前輩,延沖可方便進來?”
輕扣門扉,沈延沖探耳問道。也不知道這房中是何人,讓他但是頗爲用心的虛以委蛇。
房間内傳來一道嘶啞的聲音,“進來吧!”
這聲音雖然嘶啞難聽,但是還是能夠聽得出來是女子的聲音。
沈延沖推開門,看着眼前這個側坐于前的女子。還是當初的那副青銅面具,隻不過此時這面具沒有戴在秦煉雪的臉上,而是放在了桌子一旁。秦煉雪側臉相對,左邊臉赫然一片傷疤。
那傷疤大如半個碗口,難怪秦煉雪一直帶着面具不肯露出真容讓秦雪初看見。
沈延沖一見如此情形,立刻屈身做揖,說道:“延沖不知道前輩在整理儀容,冒昧前來實在唐突!”
他可不是真的對這秦煉雪尊重,隻不過是礙于她武功高強且對秦雪初之事甚爲之情,所以才會禮待三分。也是秦煉雪當初主動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他方才看見她的左臉才沒有震驚。
雖然彼此都知道這件事情,但是秦煉雪平時還是帶着面具的。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縱然是到了秦煉雪這個年紀也其一樣的道理。也正是因爲這樣,沈延沖方才進門之後見到秦煉雪沒有帶上面具還有些不安。這秦煉雪十分瘋狂。如果說他沈延沖本就是夠薄情寡義的狠毒之人,這秦煉雪當初找上自己的時候那股狠勁連他都覺得有些不适。
秦煉雪面無表情,隻是轉過臉道:“托他們的福我才會遠走天山,失意宿醉在雪地裏遇到了黑瞎子,我這臉毀在了黑瞎子的口舌下,又因爲傷重倒在雪地之中幾日不能動,才會高燒不退燒壞了嗓子。若不是他們,我秦煉雪怎麽會落到如此地步!”
這是她未曾告訴過秦雪初的事情,或許是因爲秦煉雪心中知道秦雪初并不是真正的郦瀾青,所以對她的情感是徹徹底底的利用和壓榨,全然沒有任何感情在内。
沒有愛屋及烏,甚至連痛恨都沒有幾分,因爲她不是郦行風和梅夕月的女兒,身上未流着他們的鮮血。所以即便是恨,秦煉雪也願意都不願映射到秦雪初的身上。這也是爲什麽秦煉雪要苦尋郦瀾君的原因。
郦瀾君才是真正的郦氏遺孤。
秦煉雪本就沒打算去找秦雪初,隻是郦瀾君的資質太差根本無法承受起秦煉雪所加受的恨意和折磨,也沒有能力去完成尋找寶藏一事。
所以她需要重新物色人選,而最爲合适的自然就是秦雪初。
沈延沖低着頭聽着秦煉雪話不好插嘴,他是見識過秦煉雪的狠辣的。當時秦煉雪修書一封到五靈莊,讓自己務必前往大漠一趟,且會告知自己父親和沈延庭之事。
沈延沖原本并不打算赴約,這樣一封書信就能讓他遠離中原?可是當他看到那封書信落款的時候确實忍不住心中好奇。
秦煉雪,一個早在十多年前就應該失了音訊的人突然出現并且找上自己。沈延沖控制不住對此事的好奇,更想知道她所提及的關于自己父親和沈延庭一事的真假如何。
秦雪初他們才離開洛陽十日,秦煉雪便飛鴿傳書給他讓他緊随其後跟來。爲了不引起前面的秦雪初之流,又不想讓緊跟着秦雪初衆人的薄華發現自己,沈延沖可是放慢了腳步遠遠的跟在這些人後面。直到來到這望夕樓,他偶然聽到小二和水叔的話語。
“當日若不是你發現了端倪推測出沈烈鳴還沒有死,我簡直是被她欺瞞到現在!”秦煉雪口中的‘她’當然是指秦雪初。
當時沈延沖初來望夕樓,也知道這是沈烈鳴舊交水叔的産業,因爲他事先打聽過知道秦毓景請了這水叔爲領路人。有備而來,沒想到真的被他聽到了蹊跷之語。
那天才來的時候,沈延沖一進來便看到了一名賬房先生打扮的男子在和另一名中年富商模樣的男子說話。
“水叔,你怎麽又回來了?是不是剛從大漠回來?你那些朋友事情都辦完了?”是那賬房先生在說話。
原來這人便是自己要找的水叔!
隻聽水叔愣了一下又道:“對對對,辦完了,所以我回來看看,順便休息注意。”恐怕那時候的水叔已經想到了那賬房先生說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沈烈鳴。
又回來了!
倘若這個水叔是真的,又怎麽會這麽快就獨自返回?
沈延沖身爲五靈莊之人,自然知道五靈莊的易容術有多高明。那一刻,沈延沖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會不會之前的水叔并不是水叔?而是别人易容假冒的?
沈延沖雖然狠毒,但是絕不是頭腦簡單之人。論心機和觀察力。也是高人一等。否則又怎麽會能夠在武林之中混迹如此之久還不不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前輩,方才有人來回報。”沈延沖說道。
秦煉雪見他臉色有些異常,似乎在揣測沈延沖這番表情究竟是何深意,片刻後才問道:“究竟什麽事情?”
是什麽事情讓沈延沖如此表情?
沈延沖冷了冷,道:“沈延庭,死了。”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了秦煉雪的意外,算算時間此時支撐不住的應該是秦雪初才對,怎麽是沈延庭死了?
“死的好。”秦煉雪突然輕笑,道,“此事絕不會那麽簡單,必定與秦雪初有關。我若如果說秦雪初還沒有死,我一點也不會覺得驚訝!”
沈延庭死,秦雪初生。這倒是一場精彩之極的大戲和後續!
以秦煉雪對自己徒弟的了解,秦雪初絕不會善罷甘休。
而她更隐約覺得是不是秦雪初知道了自己不是郦瀾青?
你想解脫,想抽身而退,想與沈延庭雙宿雙飛?
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