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真不會說出去?
“呼啦”一聲門被拉開,郦瀾君看着眼前低頭不語的玄乾,心中歎了一口氣。
“進來吧。”
玄乾隻好不再徘徊,進了屋子之後卻不知道應該和郦瀾君說些什麽。自從早上二人聽到了秦雪初和洛雲霄的談話之後郦瀾君便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間中再也沒有出來。
玄乾不得已才會在剛才又去找秦雪初核實早上所聞之事,沒想到秦雪初卻重傷在床。更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沒有當場離開而是留在當下。
不過也正是因爲沒有離開,他才知道了原來秦雪初竟然還有救。隻可惜這一線生機不過是個無法解開的死結,而秦雪初對此最大的顧忌便是倘若沈延庭知道了此事,又該如何收場。
現在的玄乾面對着這個被秦雪初當作親生姐姐多年的郦瀾君,他也不知道眼前人是如何想法。秦雪初那麽早就知道了真相,想必當時自然也是驚訝和震驚不已。隻不過秦雪初太能忍耐,亦是太過克制,竟然這麽久都沒有将此事道破。
若不是那一晚自己在月湖鎮親眼所見她的一時失态,玄乾必定不相信秦雪初也有這般狼狽模樣。
可眼前的郦瀾君不同,她的任性、她的自私、她的魯莽,這麽多年讓秦雪初和他吃了不少苦頭。這樣的郦瀾君,突然發現自己一直所依靠的妹妹郦瀾青竟然隻是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
郦瀾君眼眶通紅想必玄乾不在的時候已經哭過一場,玄乾剛剛見過脆弱的秦雪初又看到了這般的郦瀾君,但是有些尴尬了。
“她還好嗎?”郦瀾君見玄乾隻是傻愣着不說話,隻好先開口打破這尴尬的沉默。
“她,不好。”
郦瀾君神色暗淡,自從聽到侍女們議論秦雪初渾身是血的被沈烈鳴帶回房間之後,她便一直不能安心。雖說早上知道了那般驚人的消息,但是郦瀾君也因此更明白了秦雪初對她有多麽仁至義盡。
“她,不好?”究竟已經不好到如何地步?若不是因爲秦雪初吩咐過不要多在北高樓走動,她早就自己去看看究竟情況如何了。
可是,她沒有去。更多的是出于茫然無措和不知何顔以對。她知道自己有多愚笨,更因爲自己這個無用的包袱和負擔讓秦雪初承擔了那麽多本該由她承受的壓力和折磨。
秦煉雪當年帶走的是她,原本想要折磨和利用的也是她,隻不過因爲自己天資愚鈍不能有所成,根本無法讓秦煉雪的瘋狂計劃實施起來。
所以,秦煉雪找到了本已經在秦府落戶生根、漸漸平靜的秦雪初。慫恿她、威脅她、欺騙她,秦煉雪終于如願以償的讓聰敏善謀的郦瀾青成爲了心懷報仇雪恨的秦雪初!
郦瀾君想起這些往事更加覺得心中悲憤,原本自己對這些事情、對秦雪初還沒有那麽多愧疚感和自責,畢竟他認爲她們都是郦家的女兒,做這些事情也算是名正言順和理所應當。
玄乾覺得今日的秦雪初話語比平日多了許多,與自己方才竟然說了那麽多話。要是平日裏他們二人之間說不上幾句話就會結束談話,因爲二人之間除了秦雪初囑咐玄乾注意他和郦瀾君的安全和藏身,就是玄乾向她彙報郦瀾君的近況。
沒想到今日不僅僅秦雪初一反常态,連郦瀾君也大不如常。
玄乾看着郦瀾君滿面愁思自言自語,知道她也是心中百感交集。
想了想,還是覺得要把秦雪初得情況告訴她,于是道:“沈烈鳴說她大限已至,讓大家做好準備。”
準備?縱然是衆人在今日之前都知道會有如此結果,但是又如何能夠做到真正的豁達和視若無睹?
郦瀾君苦笑,這次她不得不承認原來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已經把秦雪初當做了自己真正的親人。當年秦煉雪帶着她初次與那個據說是自己妹妹的孩子見面時,郦瀾君記得秦雪初不一樣的地方。
那與常人不同之處不在于相貌,在于眼神。小小年紀的孩子竟然有着那麽深邃的眼神,好像她就這樣在人世間活了許久,看穿了喜怒哀樂,看懂了愛恨情仇。
不出所料秦煉雪十分滿意這樣的郦瀾青、這樣的秦雪初,遠遠比自己這個無用之人有用的多。
“她,這些年應該過的很辛苦吧!”郦瀾君竟同玄乾開始傾訴起來。
玄乾很少與她聊天,也沒想到郦瀾君會有如此一說。
“确實如此。”玄乾不過是實話實說,秦雪初過的是再辛苦不過的日子,并且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她,并不是她。她,可以不做這些,可以放棄我的,可她沒有。”郦瀾君頗有些語無倫次,不過并不影響玄乾的理解。
“所以,你該慶幸,也該感恩。”玄乾覺得秦雪初對郦瀾君的付出實在太多,因爲她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可她卻要死了!玄乾――”
玄乾聽着郦瀾君語氣有些異樣,擡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裏郦瀾君已然淚流滿面。
“可是玄乾――,她若是離開了我該何去何從?我該怎麽辦?我已經習慣了有她在我身後,我們是姐妹啊!”
郦瀾君終于克制不住,淚涕交加,說出了自己對于秦雪初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姐妹親情。
是的,她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可是這麽多年的相依爲命早已經讓郦瀾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沒有秦雪初的江湖。
她武功平平,心思粗糙,再沒有什麽可以依靠的人了。
玄乾看着郦瀾君崩潰痛哭,淡淡地道:“我會在!”
是的,他會在,一直都會在郦瀾君的身邊。
“保護她,照顧她,包容她。”
秦雪初的每一句囑咐曆曆在目,玄乾隻好将當時對秦雪初的承諾再次說給郦瀾君聽。
郦瀾君愣了許久,才轉哭爲笑道:“玄乾,你當我是傻子嗎?”
玄乾一怔,想起了早上郦瀾君對自己所說的那句話。
“我知道你那個秘密!”
她究竟是真的知道還是出言試探?
她所承諾的不會說出去究竟是否能夠相信?
“我答應你不會說出去便一定不會說。”郦瀾君若有所思,隻是又道,“可是你就打算隐瞞一輩子?我不明白你爲什麽不選擇坦白,她不是小氣之人。”
坦白?
告訴她嗎?
一旦她知道了自己那個秘密,他便永遠不能再留在此處。不能再留在郦瀾君身邊他和秦雪初的約定也必然沒有繼續的理由。
郦瀾君見他還是不說話,隻好無無奈道:“随你吧,反正一切也馬上就要結束了。”
是的,馬上就要結束了。
等秦雪初死後,她和玄乾再也沒有了留在這裏的必要和理由。玄乾說他會在,她明白她的承諾是可信的。
她曾經覺得自己很可憐,可憐她自小便被迫離開親人活在秦煉雪手中,可憐自己倍受折磨不得自由,可憐自己無法解脫錯失人生。
如今看起來,郦瀾君覺得自己竟然是幸運的。比起秦雪初她幸運的何其多,而自己的自怨自憐又有多麽可笑!
妹妹!
如果還有來生,郦瀾君希望自己能夠還與她做姐妹,自然是做姐姐。
隻不過下一次,她一定不再這麽任性,不再這麽沖動。她一定做一個最好的姐姐,帶她玩耍,哄她入眠,再也不讓她受這些風吹雨打和艱險困苦。
這一世,就當是我欠你的吧。下一世,定當不再讓你爲我承受這些痛苦。
郦瀾君在爲自己忏悔,更在爲秦雪初歎息。
她的每一個人生路上都有秦雪初的幫助,爲自己做了那麽多,最後的最後卻隻落得花落人亡的下場。
如果說郦瀾君的人生是一場悲劇,那麽秦雪初的人生就是轉折幾次的天大的笑話。
而此時除了郦瀾君和玄乾之外,北高樓外的幾人也是滿心惆怅和不安。
顔落回不明白爲什麽自己要在這裏停步駐足,他不是應該馬上上前敲門拜訪才對嗎?
他在逃避着什麽?又在不安着什麽?
心裏懊惱自己的猶豫不決,顔落回定了定心思示意黑金焱上前敲門。黑金焱領會,于是便下馬上前敲了敲門。
說起來這可是第一次登門拜訪北高樓,往日不過是有些摩擦,雖然不算對立但是卻從來不會接近對方的勢力範圍,更不用說登門拜訪了。
門很快就開了,黑金焱看着眼前開門的白木塵心裏一愣。
“怎麽是你?!”他怎麽會料到來開門的竟然會是白木塵!
白木塵滿意的看着黑金焱瞪大了眼珠子的吃驚模樣,笑嘻嘻地道:“怎麽就不能是我了?你來北高樓,我是北高樓的人,來給你開門不是很正常的事兒?還是說你希望我們樓主能夠親自來迎接你們?”
“你,你,你!”好像黑金焱一旦遇到白木塵就再也說不清楚話了。
顔落回有些無奈,黑金焱和白木塵的糾葛他也早就聽說了,沒想到白木塵竟然如此纨绔模樣。原本就冤家路窄,再加上白木塵口中不留情的回嗆,黑金焱恐怕已經恨不得破口大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