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初攏了攏披風,雖然以她現在的狀況這一舉動已沒有什麽意義了,但總歸是在别人的地方了卻殘生,跟樓齊雲這個主人說一聲謝謝也是應該的。
“我很慶幸我最後的日子是在北高樓,而不是秦府。在這裏我可以不做郦瀾青,不做秦雪初,不做任何人,隻是我自己。可是在秦府,我卻永遠隻能是秦雪初。住在别人的居所,叫着别人的父母爲爹娘。自己的姐姐不能相見,卻有着兩個名義上的兄長。你說,如此相比,我是不是該高興我不用在臨死之前面對秦晉遠?”
秦晉遠,永遠是那樣與自己保持距離,看似親切實則疏遠。她又何嘗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不過是因爲秦晉遠自知當年對風語閣一事并未全心相助,心有愧疚罷了。
樓齊雲可以想象這麽多年來秦雪初在秦府的生活如何:一個故人孤女借了主人家兒子的姓名活在這世上,并且假鳳虛凰十餘年從沒有露餡,這需要多謹慎的心思和多大的毅力去學習男兒的習慣和言行舉止!
“你早就抱着必死的決心才來大漠的吧!”到今日樓齊雲終于肯定了這一點,秦雪初分明是沒有想過能夠活着回到中原。
“你覺得我當真有本事能夠鬥得過秦煉雪和正武王?不過是想盡力爲風語閣做一些事情,哪怕注定不可能成功,談不上什麽報仇。我這将死之人,哪裏有與一國之君讨回公道的籌碼。”秦雪初苦笑,這一場大漠之行,說起來簡直就是笑話一場。
樓齊雲不以爲然,“那倒未必。若是當時必定無法,但如今局勢大變,你卻還有幾分勝算。若是你,”頓了頓,輕聲道,“若是你能夠再挨過去幾年,你想要的結果也未必得不到。”
一國之君高高在上何其榮耀與威嚴,就算秦雪初身手不凡也難以近身。更何況要想爲風語閣雪仇不僅僅是要與那君王索要公道,更要解決藍火教、朝廷、正武王、風語閣這四者之間牽扯不斷的引線樓蘭寶藏。
而這寶藏的所有人便是他樓齊雲和飛淩羽!他們二人早已有将這燙手山芋抛掉的想法,隻可惜這寶藏并非人人都能夠得以利用,再加上以防沒有了寶藏之後北高樓無處安身立命,總歸是要慎重選擇托付人選。
直到樓齊雲與沈烈鳴見了面,知道了秦雪初的身份和有所圖謀,他便知道她就是那個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所托之人。
“你選了我,當真不後悔?”秦雪初已經是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因爲她實在是覺得樓齊雲太過大膽,竟然将如此重要之物交付給自己。
黃金萬兩尚且能夠讓人迷失心智、自相殘殺,樓齊雲卻将富可敵國的樓蘭寶藏拱手相讓!
“絕不後悔,因爲除了你我也隻能選擇正武王了。與其别無選擇的拱手相送給他,不如托付給你讓你也多了一份籌碼。”沒有寶藏,秦雪初拿什麽來和正武王談判。
秦雪初動容,沒想到樓齊雲竟然真的如此相信她,隻可惜自己半途而廢、抽身而退,将北高樓陷入了别無選擇的境地。
“如此,等我走後你打算怎麽辦?和許蒼桦說明真相?不過這寶藏恐怕也隻有他能夠加以利用了,在你我手中也是無用。”秦雪初意有所指,樓齊雲卻明白其中深意。
“屆時再說吧,誰知道如今這北高樓之外又是什麽光景和局勢?就算正武王耐得住性子恐怕那些魑魅魍魉不會那麽甘心的。”樓齊雲話中有話。
秦雪初默然,想到了上次朱盟辛帶人來圍剿自己,那時候朱盟辛的同夥并不隻有奉劍樓的人,而其他的人則正是來自于樓齊雲口中的魑魅魍魉。
“既然是魑魅魍魉,難道還能奈你何?如今沈叔在世,等大家回到中原之後沈延沖必定不敢再生事,隻要正武王同意你和他指甲你的交易,其他人又怎麽會是你們的對手。”秦雪初說的倒是實話,有沈烈鳴在沈延沖自然無法再在背後生事。
樓齊雲不想再和秦雪初談論這些事情,畢竟這些事都是在她死後了,如今又何必讓她多生煩惱,不如就讓她遂了心意在此處靜度餘生。
秦雪初見他不說話了也不再說這些,隻是問道:“我讓你辦的事情你在準備了嗎?”
似乎有些猶豫,想了想樓齊雲才恢複到平日裏的模樣淡淡地道:“已經在讓沐塵去着手準備了。你這事是當真?”
“自然是當真,這種事情還能騙你不成?”秦雪初笑笑道。
“可是你和他,我不多說你也該明白你此舉意義不大。”樓齊雲有些感慨,若是秦雪初并非人之将死,此事自然是好事,可是如今情形再這般又還有什麽意義呢?
秦雪初卻搖了搖頭,并不贊成他的話,“你錯了,若是我還能在這世上苟延殘喘幾年我必定不會做這個決定。正是因爲沒多久可以再活在這世上,我才不想死而有憾。你當是成全我的心願吧。”
面對這樣的請求,面對一向冷靜沉着的秦雪初的請求,樓齊雲根本無法去拒絕。
“好,必定傾力相助,如你所願。隻是這件事情你可曾與沈延庭他們提起過?”這件事不必旁的事情,恐怕還是要衆人知曉才能順利進行。
“還沒有,過幾日再說吧。這幾日我的内傷愈發嚴重,我不想在此時說起這件事情讓他們擔心。你且幫我瞞着,我會盡早和他們說的。”秦雪初心裏有了想法,隻是還需要樓齊雲的相助。
“随你吧。”樓齊雲轉過頭,眺望着北高樓之外黃沙一片,今日天氣甚好,倒真是讓人有了些暖意,“他們也該快到了集市上了。”
到了集市上,藍火教必定會趁着人多分散之時将許乘月帶回去,如此他的一石二鳥之計也就成功了。
秦雪初見他胸有成竹倒是忍不住潑了冷水讓他不要放心的太早,許乘月究竟是被迫帶回藍火教還是原路折回北高樓還不一定呢。
可樓齊雲似乎料定了藍火教的人會趁此機會讓許乘月離開,對秦雪初的話不置可否但顯然不以爲意。
“你莫要不相信,許乘月并非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以她的性子下定了決心的事情絕不會輕易放棄,更何況大哥和墨雲他們又不知道你的想法,說不定這橫生枝節就要出在他們身上也不一定。”
她且等着看好戲,哪能讓許乘月就這麽走了。樓齊雲若不是被許乘月煩的緊也不會出此下策,但是這也恰恰說明許乘月的死纏爛打之計已經起了效果,已經漸漸影響到樓齊雲的态度和想法了。
隻有漸漸走進你心裏的人,才能夠影響你的心情,不是麽?
而許乘月此時根本不知道樓齊雲已經将她算計,滿心喜悅的和衆人奔赴集市。中原的集市她倒是悄悄去過幾回,但是這西域的買賣市場她倒是很好奇是否和中原的集市一樣熱鬧。
衆人騎馬而行,不過一個時辰不到就看到了前面的集市小鎮,沒想到這小鎮倒是十分熱鬧,人來人往很是喧鬧。不過想來這大漠之中也沒幾個集市,四周的人都來此處買賣交易自然也就熱鬧起來了。
沈越沣緊跟着沈延青,不時地和她說着些他知道的異域趣聞。沈延青感慨初見沈越沣和許乘月就是在來大漠途中的集市上,當時的許乘月飛揚跋扈的追的沈越沣無處可逃。若不是她和蘇晚晚幾人出現恐怕與沈越沣和許乘月他們也就錯過了。
原來有些事情就是那麽一轉身的機遇,錯過了恐怕今生也不一定有這樣的機緣了。
衆人忙着東瞅瞅西看看很是愉悅,白木塵見秦墨雲、秦毓景和洛雲霄他們都在想着也沒什麽危險,心裏記挂着臨行之前樓齊雲交代的事情便和衆人打了聲招呼去辦事了。
想起樓齊雲交代的事情白木塵倒很是好奇,不知道這些籌備究竟是爲誰準備的。不由地想起了許乘月和樓齊雲最近的情形,暗忖該不是爲他自己準備的吧?
白木塵知道這不過是自己心中玩笑的臆想,忍不住出聲笑了起來,徑直走進了一家裁縫鋪。等他出來的時候卻意外地瞧見了遠處一個身影,當下嘴角微揚。
“有意思!”拿手指瞧了瞧太陽穴,白木塵穿過人群悄悄靠近跟在那人身後。
前面那人一心在前,白木塵沒想到這人如此大意,若是往常定當能發現自己尾随。再順着那人視線瞧去,白木塵才明白爲什麽這人今日如此大意慌張。
許乘月和蘇晚晚在前,秦毓景帶着衆人在不遠處。許乘月手裏拿着商販的小玩意兒笑靥如花不知在和蘇晚晚說着什麽,還連連回頭揮手示意洛雲霄和飛淩羽等人上前。
一衆人等,男男女女個個是相貌出衆、氣質非凡,尤其是洛雲霄和飛淩羽二人美貌,早已吸引了周邊人等的注意和議論。而忙不停說話的許乘月壓根沒注意到不遠出的拐角有一名黑衣男子正在觀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