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叔,你在開什麽玩笑!”沈延信結結巴巴,以爲自己聽錯了。
“臭小子!還叫我水叔?”
沈延信摸了摸被拍的頭,還是有些懷疑,連忙把身旁的沈延青扯到前面,“延青,水叔有沒有易容?”
如果真的是爹那一定是他易容成水叔的樣子,那一定瞞不過沈延青。
沈延青爲難地撓撓頭,不确定地道,“這個,我也看不出來。”
這下連其他人都覺得奇怪了,竟然還有人的易容術能夠瞞過沈延青的眼睛?
“延青,你怎麽會看不出來!”沈延冰知道沈延青的易容術已經深得父親的真傳,就算是自己的父親也無法做到完全瞞過她,更何況這一路他們與水叔同路這麽久,沈延青竟然沒有察覺?
沈延青有些尴尬,豈止是他們奇怪和不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眼前這個水叔是怎麽做到的。難道自己引以爲傲的獨門易容術竟然還天外有天?
琢磨了片刻,始終覺得咽不下這口氣,“那個,爹,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嗎?爲什麽我一點都聞不出來?”
五靈莊獨門易容泥的味道,爲什麽她在水叔身上一點也聞不到?秦毓景在荒林中撿到的裝有易容泥的盒子裏爲什麽也是毫無其味?明明是五靈莊苦研多年都無法攻克的一點,如今卻有人做到了!
水叔聽了沈延青的話哈哈一笑,“我已經想出法子來去掉那味道了,你自然是聞不出的!”
沈延冰一改方才激動模樣,此時卻很冷靜的在一旁靜觀:究竟是不是父親,還是需要沈延青來證明的!
可沈延庭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沈烈鳴,連他“被害”的消息都是聽别人所說。此時聽聞眼前這個水叔自稱是自己的父親,自然是半信半疑。看了看秦雪初,卻見她對自己輕輕的點了點頭。
看來這水叔說的是真的了!他竟真的是自己‘死而複生’的父親!
“樓公子,還煩請讓下人打來清水一盆,老夫自當以真面目示人。”水叔,便是沈烈鳴。
當初有多少震驚和相信他已經遇害,如今便有多少懷疑和不解。
樓齊雲朝白木塵點了點頭,白木塵便離開房間,沒一會兒便帶着一名侍女端着一盆水進來,水盆邊還搭着一條毛巾,許乘月見了倒是覺得這白木塵還算細心。侍女将水盆和毛巾放好之後便離開,房間裏還是他們這些人。
沈烈鳴來到水盆之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褐色瓶子将瓶子裏的液體倒進了水中。沈延青認出那是她經常用來清洗臉上易容泥的藥水,稀釋在水中便可洗去臉上的易容泥,不論再高明的易容術,在這藥水之下都是枉然。
清洗淨臉上之後,沈烈鳴用幹毛巾擦幹了臉,再轉過身衆人便看到了當日壽宴之上那個氣勢凜凜、不怒而威的沈莊主!
“爹!”
“爹!”
沈延信和沈延青一個箭步沖上去,沒想到此生竟然還能再見到自己的父親!
“爹,真的是你!”沈延冰沒有沖上去,隻不過還是掩不住臉上的驚喜。
沈烈鳴豪放一笑,見幾個兒女這般神色是既高興又覺得感慨,沒想到再次相認竟然是在這樣千山萬水之外!
走到沈延庭身前,沈烈鳴俯身将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他虧欠這個兒子太多,剛才聽秦雪初提到他的病情的時候簡直快要克制不住。短短一季有餘,如何能夠滿足他對他的虧欠和彌補!
“爹,我很好。”沈延庭見父親不說話隻是看着自己,也明白他心裏不好受。
秦雪初走上前,“原本秦煉雪是讓我去警告沈莊主的,并且詢問當年寶藏一事的内情,她以爲當年我爹曾告訴沈莊主寶藏的下落。可是我知道她和沈莊主之間因爲當年的種種糾葛,恐怕她不會那麽輕易放手,而我也十分需要一個得力幫手來替我做一些事情,和我一起來大漠。所以我和沈莊主聯手制造了這麽一場刺殺戲碼,瞞過天下人,瞞過秦煉雪。”
她怎麽會,怎麽會殺了沈烈鳴!
他是沈延庭的父親,如果殺了他那麽沈延庭又怎會原諒自己?更何況她都可以理解當年那些見死不救之人,又怎麽會對沈烈鳴這個與郦行風交情匪淺的故人痛下殺手?
所以她從來隻怕沈延庭因爲她欺瞞了此事、且讓沈延沖這個危險人物在他的手足身邊這麽久,她擔心的是沈延青他們氣自己利用他們、設局引他們到此處。
但她從不怕他們有朝一日會因爲殺父之仇與自己決裂。未曾殺父,何來深仇!
“延冰,現在你可放心了?”沈烈鳴問道。
他是站在秦雪初一邊的,見其他人在看到自己露出真容之後都松了一口氣,也不再對秦雪初那般懷疑和失望神色。隻有沈延冰,依然似乎有所憂慮。
沈延冰一時語塞,頓了頓才開口,“那她說的大哥的事情,是真的嗎?”他怎麽敢相信沈延沖竟然是如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沈烈鳴聽到他提到沈延沖心裏也是百感交集,自己的兒子如此不孝且對手足如此險惡,他又怎能不覺得寒心!
“我沈烈鳴竟有如此逆子!他和正武王的那些事我不置可否,但他對你們幾個竟如此無情,我絕不會輕饒他!”
沈烈鳴的話便是爲沈延冰定了罪,沈延冰的陰狠面目已成事實。
“我錯了!我竟被他利用了!”沈延冰恨恨而言,雙眸中盡是憤懑之色,更有一絲自責。
‘有意思,原來這沈延冰竟然還有這出戲!’樓齊雲暗忖,隻覺得今日這場衆人皆是粉墨登場的大戲是越來越精彩。
殊途同歸,在這北高樓内他們重新聚齊,聽秦雪初将塵封往事、江湖疑案的種種内情娓娓道來。而沈家兄妹四人更是在此重逢,更讓他們驚喜的是父親‘死而複生’與他們相認。
近在眼前,一路同行,他們卻沒有察覺到,好在此時大家俱是平安無事。本該是皆大歡喜之事,縱然明知道沈延庭命不久矣終将離世,但這是他們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之事。
至于沈延沖的事情,既然沈烈鳴尚在自然有他主持大局。清官難斷家務案,五靈莊的家事自然有沈烈鳴回中原之後料理。原以爲此事到此也算是圓滿,手足重逢,父親再世。可現在被沈延冰如此一說,大家反倒有些不明白了。
“延冰,你這話是何意?”沈延信正心中喜悅,沒想到沈延冰卻有如此一言。
沈延冰亦是不如以往冷靜平淡,很是尴尬與羞愧,“我原以爲他是真心爲了五靈莊,爲了四弟,可沒想到他竟是如此歹毒,更巧言欺騙我,利用我!我,是大哥讓我跟着大家一起來大漠的,爲的便是及時掌握大家的行蹤和進展!”
沈延冰心中早在秦雪初提到沈延沖之事的時候便已經開始懷疑和自責,隻不過終究還是自己大哥,難免心存僥幸或許是秦雪初誤解和撒謊也未必。可如今生父在前,親口指證,他再也無借口說服自己去繼續相信沈延沖還是如自己心中所想那般兄友弟恭、一心隻爲五靈莊的大哥!
“早在中原的時候,自從延信和延青去了秦府之後大哥便一直忙于料理爹的‘後事’,并且總是經常外出也不告知去向。我見他并不緻力于追查兇手而且也不是很盡力打探四弟的下落,所以找他說道此事。他告訴我四弟必定是被顔落回帶走,隻怕是爲了要挾于他,而爹的遇害也一定與藍火教脫不開關系。正好正武王有意拉攏江湖人士,他便借着正武王的勢力和人手打探四弟的下落,因此也查到了四弟确實在西進之路上被人瞧見過。”
沈延冰越說越面有怒色,似乎在氣自己當時怎的就相信了沈延沖的巧言令色。
“據正武王所言是一隊來中原進貢的西域外族使團見到并飛鴿傳書給正武王的。我原本還心中感激正武王如此上心關照返途使團留心四弟之事,如今看來不過是他設下的一個棋局罷了!正好秦雪初他們也要來大漠,大哥便讓我随行跟來随時回報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簡直懊惱至極,沒想到自己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緻力于研究毒、破解毒,卻沒想到最毒的不是任何一中毒藥,而是人心。更可怕的是這人還是你同出一脈、共流一血的親手足!
沈烈鳴多年來一直覺得自己四個兒子之中,論天分當屬延庭最佳,論品行延信最正,論城府延沖最深,論心性延冰最傲。也正式因爲這樣,沈烈鳴才覺得沈延冰從内裏的本質來說最像自己,隻不過沈延冰要性格内斂、寡言地多。
“既然有利用一說,你所做的事想必也是正武王提供消息和出手相助的條件吧?說吧,你大哥究竟答應了正武王什麽條件?”沈烈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