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青和洛雲霄面面相觑,一時不知該作何言語。沒想到當年竟然有這麽多内情往事,更沒想到秦煉雪竟然如此偏執和瘋狂。
一個因愛生恨的女子,費盡餘生心血隻爲了折磨自己的兄長和所愛之人的骨肉。這份愛太沉重、太瘋狂、太狹隘、太折磨。
而承受這一切的自然就是秦晉遠和眼前這個女子。沈延青原本還在責怪她對自己的欺瞞和耍弄,可如今對她卻隻有滿心的憐惜。
“你,你既已經知曉了你師父的本意并不是真心助你複仇,爲何還要聽命于她,白白葬送了你這死裏逃生的性命?”沈延青知道秦雪初并不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人,否則也不會如此冷靜的計劃着這一切,又想到那假冒秦雪初的女子,心中隐約覺得和那女子有關,便問道,“是和今夜那個女子有關麽?”
秦雪初笑笑:“你總算問到她了,你們今夜尾随至此不就是因爲她嘛。”
“我先是發現她有可疑之處才會找延青幫忙一探究竟,是不是有人假冒。沒想到她果真不是你,我們不清楚她的身份和來曆動機,但想着既然你易容成她的樣子這麽多年,恐怕也是與你關系密切之人,所以并沒有将此事告訴毓景他們,打算等你回來再跟你相問此事。”洛雲霄解釋道。
秦雪初點點頭:“我知道,我在遠處看到你和延青去試探她了,你們在陽關外的時候我們也在遠處尾随着你們。”
“你們?”沈延青聽出其中之意,再加上方才在沙丘之後聽到似乎是有三人在場的,恐怕另一個便是個秦雪初一起跟在他們後面的人了。
“嗯,我和玄乾在一起。”秦雪初沒有否認。
“玄乾?你上次說雲霄是無回門的玄坤,那這個玄乾——”沈延青自然也是想到了玄乾的身份。
“他也是無回門的人,比雲霄要更早脫離無回門,如今替我辦事。”秦雪初道。
“那,那個假冒你的女子究竟是誰?”沈延青和洛雲霄心中俱是疑惑。
“她是我阿姐!”
“什麽?!”
“什麽?!”
沈延青和洛雲霄異口同聲,皆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她是我阿姐,郦瀾君!”
沈延青和洛雲霄心下俱是一震,沒想到那女子竟然是秦雪初,也就是郦瀾青的姐姐!
“可我從未聽說過風語閣有兩位小姐,郦氏夫婦不是隻有一個女兒麽?”沈延青立刻質疑道。
秦雪初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黃沙,不時的用靴子踢了踢,腳下坑坑窪窪的一片波瀾之紋。
“阿姐是我爹和我娘沒成親之前便已經懷上的孩子,所以他們才急着辦婚事。後來孩子生了下來之後當天便被我師父偷走了,等我爹和秦晉遠找到師父的時候,師父隻是說爲了洩憤已經将孩子殺害,并且找了一個死嬰換上阿姐當時的襁褓衣物。爹他們知道師父心智已經失神,因此也不能因此殺了她替孩子報仇。事已至此,我爹沒有辦法隻能騙我娘說孩子生下來便早夭了,我娘難産醒過來已經是第二日了,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第二年才有了我,而我娘以爲我阿姐是早夭,我爹則是以爲阿姐是被秦煉雪給害死了。”
“所以秦煉雪并沒有殺害那個孩子,而是一直把她帶在身邊?”洛雲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不錯。當年師父用用死嬰瞞過我爹之後便帶着我姐在身邊。我猜想她大概是想讓我爹嘗受喪女之痛,又能将郦行風的女兒攥在手裏折磨。”
說到此處,秦雪初自嘲一聲笑道:“你們可知其實一開始并沒有想找我來複仇,她是打算讓我阿姐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去找藍火教複仇,最終死在這毫無可能的複仇之路上,可惜我姐自幼被師父并無善待,再加上性格心思不足,并不能在這條路上走的很遠。再者,師父聽說秦府的三公子竟然從天山歸來,心中更是奇怪!因爲明明真正的秦雪初一直在自己身邊,那秦府的那個秦雪初又是誰呢?”
“所以她查出了你的身份,知道了你是郦行風的女兒,所以打算也不放過你?”沈延青猜測道。
“對,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後對秦晉遠更加怨恨。原本就是因爲風語閣的事情連累了秦雪初,沒想到在秦晉遠以爲自己的兒子死了之後竟然還收留我來借名而生。不管是因爲她和我爹的那段孽緣也好,對我霸占和奪走了秦雪初的身份的遷怒也好,總之她找上了我,告訴我她可以幫我複仇。”
“所以你就答應了?”沈延青有點疑惑,畢竟聽秦雪初方才的話,她是已經知道秦煉雪隻是在折磨她、利用她而已,
“當年年幼,正愁着滿門血仇無法申報,師父說她雖與我父親無緣結爲夫婦,但是不能放着這殺害心愛之人的藍火教逍遙在世。我當時自然是信了她,也别無他法。她告訴了我阿姐的身份,其實不過是想警告我如果我有什麽異心或者違逆,她便會拿阿姐的性命來威脅我而已。”
“那你阿姐又是怎麽離開了你師父跟你在一處的?”洛雲霄此刻已經猜想到當年秦雪初讓玄乾保護的那女子就是郦瀾君了,那藏在蝴蝶谷中的除了沈延庭之外還有她。
“之後我漸漸成人自然也慢慢看出了師父的本意不過是折磨我們姐妹罷了。可是我還是沒有說破,因爲路已經走了一半,退無可退。反正已經是半條命了,不如拿這半條命搏一搏,就算不能成功或許可以換回阿姐的自由。所以我找師父談了一場交易,我可以繼續爲她所利用,但是條件是讓我帶阿姐離開,并且她不能再去找阿姐。這也是我後來急于找一個心性簡單又武功高強的人去保護阿姐的原因。幸而我遇到了玄乾,他簡直出現的太及時了。”
“剛才聽你和她所言,似乎你并不知道她會尾随我們來到大漠,而她來的目的是爲了蘇晚晚?”沈延青想起一開始秦雪初和郦瀾君的談話,
“你們也聽出來和看出來了,我這個阿姐做事沖動魯莽,毫無顧忌和章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因爲鳴翠的事情,擔心我對蘇晚晚遲遲不下手會遭受傷害,便想着替我除掉她。可她卻沒想過我留着蘇晚晚是有用處的,不忍心對一個沒有傷害之舉的小姑娘下手隻是其一,利用她引出更多幕後之事和幕後之人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正武王當年是知情之人,那爲何對許無閑他們還——”洛雲霄突然想起當時在湖畔小棧與許無閑初次相遇的情形,難道那時秦雪初已經是心有刻意而接近?那許無閑究竟是否知道當年這些事情?
秦雪初朝着洛雲霄微微搖頭又笑道:“雲霄你果然是心思敏捷。當時湖畔小棧初遇之時其實我并沒有認出許無閑的身份,但我猜出了程孟的身份,早年聽沈老莊主提起過他,也知道他脖頸後有一道疤。他們那日的打扮本就是十分可疑,再加上許無閑的那些随從穿的靴子都是官靴,推算一番倒是不難。”
秦雪初又道:“後來沈老莊主坐實了許無閑的身份,如此送上門的棋子焉有不用之理!不過沒想到正武王老謀深算,生了個兒子但是心思耿直單純。這次我與他們同行不過是想之後與藍火教和奉劍樓正面交鋒之時手上能多一份籌碼而已。”
“原來如此!”洛雲霄這才明白爲何那日秦雪初沒有拒絕許無閑的同行之邀。
“那看來許無閑兄妹并不知道當年這些事情,可是我卻感覺許無閑似乎也不是如表面上這般簡單。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你們,恐怕也沒有那麽簡單。就算許無閑什麽都不知道,但程孟是正武王的師弟,他不可能不知道當年這些事情。就算他不知道你是郦瀾青,但也應該不會放任許無閑和我們這些江湖人士交往過密的。”沈延青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要不我和雲霄說延青很是聰明,不需對你隐瞞她的身份。你說的很對,我想這恐怕是正武王的意思,讓程孟順着許無閑的意思接近我們,最好能夠同行。蘇晚晚畢竟不會武功也不善心機,恐怕還是需要程孟這樣的人物潛伏在我們身邊才能讓他更爲放心。”秦雪初原本是這麽猜想,可是如今——
回想起那夜在林中與那老婦人一番談話,秦雪初此時倒是隐約猜到了爲何許無閑要刻意接近自己了,可惜這其中的另一層隐情如今還不能告訴其他人。
如果這一切是一場一百分的謊言,那這最後一層隐情便是自己所要堅守的底線。
“不過許乘月和沈越沣的出現倒是在我意料之外!難怪古人說:千裏姻緣一線牽!甚爲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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