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我自信于自己的察人觀顔之術,一個人有沒有易容這點我自然不會看錯。”
“那,難道真的是我多心了?”洛雲霄輕聲道。
“不,你猜對了!”
洛雲霄聞言擡頭,不解沈延青言中其意。
“你忘了上次五靈莊分别之時我與你所說的話?”沈延青提醒道。
“自然記得。”那時沈延青提醒自己莫要對秦雪初付出真心,雖然當時洛雲霄覺得沈延青的話有些莫名其妙,但也隻是以爲可能沈延青也和江湖中人一樣以爲她是秦雪初的佳人而已,并沒有多想。
“我當時那麽說是因爲我不僅看出了雪初是女扮男裝,更是看出了她展現的并非真容,而是經過易容的。”沈延青解釋道。
“雪初一直都是易容?可是你剛才不是說——”洛雲霄心中更是驚訝于此事,原來那時候沈延青便已經知道了雪初的女兒身份了,不過洛雲霄倒是今日才知道雪初是易容了的。
“我在秦府之時問過她此事,也知道了她是因爲要女扮男裝所以才稍加修飾以便遮掩女子的柔媚之色。你我相識的秦雪初是易容過的,可剛剛與你我說話的秦雪初分明是沒有經過易容的。一個是修飾改面,一個是未經易容,卻展現出同一張臉,難道還能說這是同一個人嗎?”此時,沒有易容,才有蹊跷。
若是剛才之人真的易容了,那反而沈延青倒不會懷疑了,因爲畢竟自己知道秦雪初确實是易容的,而且還是用的她五靈莊的手法。可是這人分明沒有易容卻和秦雪初同一相貌,隻能說明此人根本不是他們一直以來相處相識的秦雪初!
洛雲霄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可是此事有關雪初,而雪初确實又有許多事是如今不能被衆人知曉的。如果此時她和沈延青将這件事告訴了秦毓景等人,那麽雪初日後歸來必定遭到懷疑:爲什麽她要易容成這個女子的相貌?這個女子又是什麽身份來曆?
緊接而來的必定是一連串的質疑和疑心,這些懷疑對雪初來說必定是不利的。洛雲霄并不想在秦雪初還不知此事的情況下向衆人揭發,可是如今沈延青已經知道了這人并不是之前的秦雪初,如何讓沈延青同自己同一想法倒是個問題了。
“你不用憂心了,我雖不知雪初到底在想些什麽,做些什麽。不過我沈延青交友并不是建立在身份和地位的基礎上,我不管之前的雪初爲何要易容成此人模樣,也不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誰,但我想此人恐怕是雪初相識之人,來給自己打個掩護罷了,隻怕此時雪初已有了自己的安排去了。等她回來,與她相通此事之後再說吧。總算此人也似乎不像是對我們有惡意,不然也不會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我們。”
出乎洛雲霄意料之外,沈延青竟也贊同暫時按下此事不表,等秦雪初歸來後再論。
“延青,我現在明白爲何雪初一定堅持讓我将真實身份告訴你和延信公子了。告訴延信公子是因爲瞞不住,告訴你是因爲她對你的信任和不願欺騙。”洛雲霄感慨道。
“恐怕還有日後若是她不在,你有了事情可與我商量,或者借我的易容術相助之意吧?”沈延青補充一句,不置可否,不知喜怒。
二人不好撇開衆人獨聊太久,免得惹人生疑,正在她們打算去找秦毓景和蘇晚晚等人的時候卻聽到水叔說話了。
“時候不早了,早些出關吧,出關之後再走個兩三個時辰便有一處村落,我們可以在那裏過夜。”水叔擔心在這裏逗留太久,天黑前便趕不到落腳之處。
衆人聞言便紛紛道是,也都騎馬上車準備到前面的城關處過關。原本若是他們獨自出關的話是根本不會從關門這裏出關的,因爲若是要從此處過的話免不了要和守關的兵将打交道可能還需要出示通關文牒。雖然秦府長年有商戶與西域通商,辦下文牒也不是難事,秦毓景一向保守謹慎也确實辦了,不過平日裏能免的麻煩自然不願多煩。
但今日他們一行人車馬衆多,不可能從僻靜處越牆而過了事,更何況有許無閑等人在,正正經經的從城關下出關才是适合之策。衆人不過走了沒多遠便來到陽關腳下,守關的将士見到來人也隻以爲是過往的商旅,接過秦毓景的通關文牒一閱無異之後便同意放行了。又見到一旁的水叔,其中一位将士認出了這便是這商路上的一号人物,立刻開口寒暄奉承。
水叔如何不知這往來的規矩,笑笑便從袖中取出兩錠銀子交到兩位将士的手中,又道:“老夫也不是第一次出關了,這遠赴西域行商确實不易,二位将軍常年在此處守關保土那是比我們要辛苦的多。小小敬意,權當老夫請兩位将軍喝茶。邊關清苦,二位辛苦了!”
那兩位收官将士立刻笑吟吟的收下了水叔的銀子,口中說着道謝的客套寒暄之語。許無閑在後面見了心中甚爲惱怒和不屑,又見那将士收了銀子卻還纏着水叔說話似是并不滿足的貪婪模樣,心中頓時惱火,不禁夾馬朝前來到他們跟前。
“二位既然收了買路錢,何不早早的讓我們通過,這邊還纏着水叔作甚!”許無閑雖然出身權貴之族,但是自幼心高氣傲瞧不上那些纨绔子弟和隻會享樂的世家子弟,與沈越沣結交一來是因爲兩家父輩相熟,二來是許無閑見沈越沣并不像一般的世家公子般隻懂得享樂,反而很是傾心于詩書經綸。
許無閑沒想到在這遠離帝都之地的陽關腳下,竟然也有着這樣的官僚作風和**現象,心中更是覺得難怪江湖中人瞧不上爲官之人,不屑于與官府打交道,隻因朝政之中早已是蛀蟲遍布,深入腐木之中。
那兩位将士原本卻是見水叔這一行人看起來似乎都是有些身份和家當,還想着多做爲難再賺上一筆,卻沒想到許無閑半路出來出言諷刺。
其中一人見許無閑并不下馬,反而是高高在上的俯視他二人,并且言辭不善,立刻道:“什麽人在此處放肆,我們作爲守關将士,盤詢一番往來商隊是我們的職責,你這人怎麽出口不善!”
“哼,盤詢還需要付銀子?”許無閑見他們狡辯,更是鄙視不已。
“這是水大哥給的茶水錢,體諒我們辛苦,關你何事!水大哥又不是第一次出關,咱們這的規矩可比你小子懂得多。”另一人也附和道。
水叔和秦毓景雖然都深知這二人不過想撈筆小錢,畢竟在這地方長年駐守确實清苦,也沒有多少俸祿。因此,雖然心中都甚爲不屑和鄙視此等行爲,但也不願生事隻想着早日出關爲緊要。
因此,見到許無閑與這二人将起口舌之争,水叔朝許無閑道:“許公子,這二位并無惡意,隻不過與老夫寒暄幾句而已,我們這邊出關就是了。”說完又回頭看向那兩位士兵。
那二人見他們人多,也不願此時聲張作大,免得驚動了其他人和上級,這才往一旁讓了讓以便讓衆人的車馬通過,卻還咽不下被許無閑嘲諷的悶氣,口中依然說道:“黃毛小子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今天小爺要不是看在水大哥的面子上要你好看!”
許無閑原本不願拂了水叔的意思也不願再多糾纏,聽到那人這般口出狂言,心中早已按捺不住,立刻翻身下馬走到那人跟前,冷冷地道:”要我好看?我倒是想看看你怎麽讓我好看。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是我朝國土,天子領地。我這還沒出陽關呢,就見到有人圈地爲賊了是麽?”
那人被許無閑的氣勢一時怔住,後又不以爲意的道:“那又如何,沒聽過‘山高皇帝遠’嗎?再說,這往來道上這麽多年收點茶水辛苦錢算什麽事兒,皇帝老兒若是有閑工夫還不如好好去管管這天下的百姓過的如何,沒見到這一日日的民生日下嗎?哪裏還有閑工夫管我們,我們要不是自己想着法子掙點小錢,恐怕早就苦死在這戈壁之中了。”
“你——”許無閑沒想到這士兵會如此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正想發怒卻瞥見其他人似乎對着士兵的話并沒有驚怒之意,心中一怔:難道這朝政真的已經日漸不堪到此地步,他們都清楚的意識到和贊成這人的話?
他本是出生于朝堂權臣和貴族,自然是并不覺得朝政有多大的非議之處,盡管成年後漸漸的接觸了外面的風光,但也隻以爲所見的凋敝和亂象是個别情況。沒想到如今一見,恐怕他以爲的磊磊廟堂早已是老樹将朽、黯淡無光了。
一念至此,許無閑心中頓時洩氣,也不再與那人糾纏,隻是默默回身牽繩上馬。那士兵口中冷哼一聲,也懶得多說。水叔也回到馬車之上,與秦雪初共乘一車,衆人在秦毓景的帶領下,終于離開我朝領土,踏入西域之地。
勸君更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今日一出陽關,不知遙遙歸期幾許。前路渺渺音信,暗伏層層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