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初覺得今日的蕭落情似乎有些陌生,因爲急切而陌生,因爲深情而陌生。
“你--”秦雪初不禁有些口吃了,方才她是聽到了什麽?
“我不是不願同你同生共死,但是我若與你們一起隻不過是加深了姑母對你的戒備和敵意。但是如果我一定要帶你走,她也是攔不住我的。她不過是覺得是你将我拉進這危機之中,但是如果我們二人一同離開,她一定不能拿我們怎樣的!”蕭落情十分清楚秦煉雪對自己的關愛,如同親生兒子一般的感情。
如果自己鐵定了心要帶走秦雪初,以死相逼也好,死纏爛打也好,姑母總歸是拿自己沒有辦法的。可是如今的問題卻是秦雪初自己不願意放棄,一定要留在這深水暗流之中。
“我,我不能走。”還是這句回答。秦雪初能夠告訴蕭落情的,永遠是這個答案。
“爲什麽?你當真以爲憑你和姑母二人之力就能夠鏟平藍火教,殺了藍照天,替風語閣報仇雪恨?她是放不下和你爹的那段感情,過于執念,你難道不清楚其中的實力懸殊?”姑母的性格實在是太過執拗,更是一種不顧一切、不惜一切的執念。
“我知道,但是我還是不能走。我不是放不下仇恨,而是我沒有辦法放下自己。”秦雪初知道自己是渴望着自由的,渴望着可以不顧一切、抛開包袱離開的。
“放不下你自己?”蕭落情疑惑,不知道這個答案是何深意。
“師父不是告訴你她發現了我的秘密嗎?而那個秘密涉及到幾條人命,我如果走了,死的就會是他們。”秦雪初凄然一笑,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自己也不會費盡心思将她藏在蝴蝶谷了。
“可是如果你不走,死的就是你了!”
“不管是離開還是留下,我不是早已經命不久矣了嗎?”看着蕭落情驚訝的神色,又道,“清秋散之毒已經深入我的五髒内腑,就算我離開這裏也不過是再多活個十年左右。可我如果留下,一切就還有可能,哪怕最後我不能留下性命,起碼我做成了我想要做的事情。”
在有限的生命裏,去盡最大的努力達成所願。
還是在注定的死亡前,今朝有酒今朝醉,抛下責任,獨樂樂?
秦雪初不是沒想過獨善其身,可是她做不到。或許這就是她爲什麽不能夠像蕭落情一樣雖然身中清秋散卻沒有飽受太多的毒性侵體吧!
“可是,誰不會自私?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如今你自身難保,自求安危又有什麽過錯?她雖然如此威吓于你,但是如果你真的同我歸去,她就算殺了你要保全之人也于事無補,她又何必去白費功夫?”這就是爲什麽蕭落情一向獨來獨往,隻願醉心山水而不願意多涉紅塵的原因。
不遇見,就不會再見。
不錯過,就不是過錯。
不關心,就不會揪心。
而這一切在來到洛陽,來到秦府之後,似乎早已經漸漸的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他會想着她是否安全,會在意她是否歸來,更在乎此行之後她是否還能有命回來!
“這或許是你唯一的機會能夠逃離,也是我最後一次機會和你表明心意,你還是如此執着嗎?”見秦雪初久久不回答,蕭落情歎了歎氣,輕輕問道。
秦雪初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失望,更能聽得出那失望之中又寄托着多少的期望。
“你,走吧。多保重!”秦雪初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覺得鼻頭一酸,甚至連聲音都有些哽咽。
她不愛他的,不是嗎?而他對她應該也是同情和憐憫更多而已。可是畢竟這是第一次有人不再是算計和謀算她,而是說要帶她走啊!
秦雪初何嘗不知道這是她唯一一次機會離開,這世上有兩個秦雪初,卻隻有一個蕭落情!
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人對自己說“我帶你走”,更不會有人有這個能力能夠讓秦煉雪束手無策、隻能放她走。也正是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師父才會給他施加壓力讓他一定要離開自己,離開他們,永遠不給自己這樣的機會,也斷了蕭落情的念頭。
讓蕭落情傳話給自己說是已經發現了她的秘密,不管這事是真是假,總歸有一天是要發生的。師父不過是借由蕭落情的口,讓自己清醒而不要一時迷失而已。
蕭落情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讓她改變心意了,而留在她身邊隻是讓姑母對她更加戒備和敵意而已。徒留無用,未達所願。
是到了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他的到來擾亂了她的生活,更擾亂了自己的心。如今一切已成定局,離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失落的離開秦雪初的房間,蕭落情心中去意已定,想着也應該和秦毓景說一聲要提前離開,于是便又往秦毓景的房間走去。
而這邊秦雪初待蕭落情離開之後,是再也忍不住心中苦楚。一邊是對自己有情的他對自己說要帶她離開,一邊是無法舍棄的她莽撞出谷不知何處。
在那人生死未蔔還沒有與自己遇合之前,秦雪初哪裏還有心情去考慮離開的事情?
如今她滿心隻盼着玄乾能夠比秦煉雪早一步找到那人,不管是帶她回洛陽也好,暗中與自己遇合也好,總好過那人一人在外颠簸。
腦中渾渾噩噩的想着這些事,秦雪初隻覺得愈加頭疼,隻得卧床打算小憩片刻,可是又哪裏能夠安心。一下午便這麽過了,等秦雪初醒了之後才發現自己靠在床邊合衣睡着了。
覺得口中有些幹澀,便想着倒一杯水喝,卻又發現壺裏的茶水早已被自己下午一人獨坐的時候喝完了。正想着下樓去,卻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原來是蘇晚晚來叫她下樓用晚膳。
推開門之後才發現門外除了蘇晚晚還有沈延青。
“水叔和大哥、墨雲他們都下去了,咱們也趕緊下去吃飯吧,我還真有點餓了。”蘇晚晚笑嘻嘻的說。
“好,我這就下去。”秦雪初說着便帶上門和她們二人一同下樓。
“雪初你氣色不太好呢,是傷勢複發了嗎?”沈延青見秦雪初面色有些憔悴,以爲是之前的傷勢複發了。
蘇晚晚聽到沈延青這麽一說,才發現秦雪初面色确實有些蒼白。
“雪初哥哥,你不舒服嗎?”蘇晚晚關心的問道。
“不礙事,不過是方才太累了靠在床邊就睡着了,沒有蓋被子,有些着涼而已。再說這一路也确實沒怎麽休息好,不憔悴倒是奇怪了。”秦雪初敷衍道。
也是,想想這一路颠簸,秦雪初重傷初愈自然是有些吃力。因此沈延青和蘇晚晚也沒有再多問,隻是囑咐等會一定要廚房煮一碗姜糖水祛祛寒。
等秦雪初她們三人下樓之後,店小二立即恭敬的在前面帶路将三人引到一樓一處雅座,裏面是一張巨大的圓桌,而水叔、秦毓景等人已經紛紛落座。
三人尋了空位坐下之後,水叔和秦毓景自然也看出秦雪初面色有些不好,也都囑咐了要多加注意休息。
不一會晚膳的菜肴和酒水便已經送上,雖然遠在這西陲之地,但是菜色和口味确是一等一的好,蘇晚晚小饞貓一個自然是滿口的稱贊水叔找的廚子手藝好。
許乘月雖然出生王府,但是十年如一日的富貴菜式也吃了個夠,如今能夠一飽口福嘗到這麽多民間名菜,自然也是十分贊同蘇晚晚的話。這一頓飯倒是沒了鬥嘴和争吵,大家好不容易其樂融融的吃了一頓飯。
然而蕭落情和秦雪初還因爲下午的事情心中頗爲思慮,倒是沒有心情享受這一桌子美味佳肴。水叔若有所思的看了神色黯然的他們二人,心中了然卻也隻得微微歎氣。
秦毓景雖然面上無異,但是因爲下午蕭落情去和他說要提前離開,出關之後便不再同行,因此心中還是十分失落的。畢竟手足相認才這麽短的時間,這一别将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相見。
許無閑、許乘月倒是心情不錯,隻忙着和蘇晚晚沈延青說着一些王府的廚子是如何如何的隻知道雞鴨魚肉、鮑魚魚翅的來回倒騰,一時倒是拉近了幾人的關系,蘇晚晚也不似先前那般反感許乘月了。
“雞鴨魚肉再好吃,那也得講究做法是不是?可我爹說有的吃就不錯了,不要那麽挑三揀四。我又不是要吃什麽山珍海味,不過是想廚子換幾個花樣也好啊,就算是家常菜,那還有燒的好吃不好吃的呢!我爹就是覺得我事多,從來都是廚子做什麽就讓我們吃什麽。”許乘月忍不住和蘇晚晚和沈延青抱怨道。
“沒想到這許乘月也不是那麽不講理,可能是因爲和許無閑和沈越沣自小一塊長大,所以才會那麽不拘束吧。”蘇晚晚和徐乘月聊了一會倒覺得這個人也不是很差勁,再加上許乘月雖然高傲但也是就事論事的人,說話也沒有太多的權貴作風。蘇晚晚倒是覺得如果就這樣的話,相處起來也不是很難。
“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的食物就是小時候有人給我做過一種烙餅,小時候總喜歡把面捏成各種小人和動物,我那朋友總是說我浪費糧食!”許乘月笑道。
蘇晚晚突然面色一僵,心中回想一番,突然明白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