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風語閣郦氏遺孤,一個是無回門殺手玄坤。
她們相坐而視,一個傾聽,一個訴說。
傾聽着這一段被江湖掩埋的如煙過往,訴說着這一筆被世人淡忘的驚天秘聞。
而如今,洛雲霄不再是無回門的殺手,而是重奪自由,成爲了眼前人的摯友。
而眼前人,已不再是那十年前的遺孤郦瀾青,而是改名換姓,成爲了秦府的秦雪初。
“當年起因爲何,後果怎樣,如今看來不過是前人所爲的種種孽事。可是若是這背後之人不肯放棄,那麽這段因果便不會了斷。當年遭受無妄之災的是我郦氏風語閣,誰又知道如今十年後又會是誰遭殃?”秦雪初緩緩而道。
洛雲霄理了理頭緒,道:“所以,你已經知道當年究竟是誰在觊觎這寶藏?”
“藍火教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真正在圖謀一切的另有其人。而那個人,我永遠也無法打敗他,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比他先找到,拿走它!”
“你,會告訴我他是誰嗎?”會嗎?
“會,可是現在不是時機,因爲如果你知道的太多,對你很不利。但是相信我,這一天不會很遠,我目前能做的不過是利用我之前撒下的,慢慢捕獲我的一個個獵物,一步步達成我的目的。”
布了這麽久的局,是應該慢慢收了。而那些身在中的人,你可意識到了危機?
“再過兩日便要出關了,我的功力也恢複的差不多了,不管是于我自保,還是于你相助,都是一件好事。”她說時機未到,那便不再多問。
“不,不管什麽時候,你一定要照顧自己的安危。如果你因爲我而受了傷,或者出了什麽事,我無法像大哥交代。”已經将大哥和二哥他們帶進了之後危險的境地,如果再讓雲霄因此出事,自己又有什麽顔面去面對大哥?
“可是,我和他,他那樣正直的人,又怎麽會容忍和接納這樣一個我?”曾經雙手沾滿血腥,劍下幾許亡魂。
秦雪初見洛雲霄如此失落之色,也治隻好告訴她秦毓景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來曆之事他,并且客觀理智的分析了這幾年她并無對秦府有傷害,也早已心向自己,因此秦毓景心中早已認定洛雲霄便是他秦毓景此生之佳人。
“他竟已經知道了?他竟如此待我!”有此良人,夫複何求?
“你從今便放下心來,不必再多慮這些事了。你也說了我們即将出關,真正的危險也即将到來,我需要你打起精神照顧好自己。”秦雪初認真地道。
她不怕自己命喪異途,她是不願意無辜之人枉送性命。
将他們引入其中是因爲她的計劃需要他們助力,可是她不想看到他們因此而魂歸異鄉。
洛雲霄還想在說什麽,卻見秦雪初給她使了個眼色,又朝着門口瞧了瞧。
門外沒有任何聲音,也不見有人影伫立。
秦雪初瞥了一眼門口,嘴角一絲冷笑。
“如今已經走了這麽久,奉劍樓卻還沒有找上門來或者暗地伏擊,隻怕沒那麽簡單。這兩日你且留神,幫我照看着點許乘月她們。許無閑會武功倒是還好,不過那個許乘月卻是要多加留心,不要到時候出了意外,正武王那邊不好交代。”秦雪初恢複平靜語調,好似方才并沒有什麽異樣。
“我知道,隻不過——”洛雲霄略有顧慮的看了門口一眼,又見秦雪初微微搖頭暗示但說無妨,便道:“隻不過,想必我的身份和會武功這件事瞞不了多久,延信公子想必已經有些懷疑了。”
作爲五靈莊的沈延信,作爲一名如今江湖上可算是首數第一的名醫,若想看出一個人是否會武功,不論是從氣息還是脈搏,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近日來洛雲霄已經多番推辭和回避讓沈延信複查病情,沈延信并不笨,自然會猜到其中必有蹊跷。
“這又如何,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秦府的客人,更是大哥的心上人。我們都接納了你,他沈家之人又能有什麽微詞?你不必在意,延青他們不是不辨是非之人。”沈家這幾位兄妹之中,秦雪初最爲欣賞沈延青,一個英姿飒爽的江湖兒女模樣,這不正是自己所向往的生活?
恣意江湖,無拘無束。
自己所圖的并非榮華富貴,更不是名利功勳。自由,而已。
可是轉眼又想到沈家近日來的種種事件,亦是覺得沈延青頗爲可憐。
“還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秦雪初又道。
“什麽事?”有什麽事情是自己能夠幫得上忙的呢?
“你能給我一張他的畫像嗎?我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或許會與他正面相遇,起碼得讓我知道他的模樣吧。”
洛雲霄先是一愣,不知道秦雪初這麽突然一說指的是誰,後又轉念一想,恍然道:“你是說,他?”
秦雪初微微點頭,卻并不出聲。
“現在就要?”
“越快越好。”
洛雲霄想了想,起身從案桌前拿了紙筆,準備點燈作畫,卻被秦雪初制止。
秦雪初示意她來到窗邊借着月光,道:“就這樣便可。”
搬開放在桌架上的花瓶,将畫紙平鋪在上。
月光照進房内,鋪灑在畫紙上。洛雲霄遊龍走筆,不一會便勾勒出一個男子的頭像,再加以描繪,便成了一副肖像圖。
“他總是一副漠然無色的樣子,好像不會其他表情,江湖上說他神秘,這一點倒是沒冤枉他。至于說嗜殺,倒是沒有這個嗜好,事實上我很少見他動手,所以并不是很确定他的身手究竟如何。若是日後你遇上他,一定小心,這個人一定沒有那麽簡單。”洛雲霄将肖像遞于秦雪初道。
秦雪初細細看着這肖像上的男子,臉上的表情莫測,不知究竟心作何想。
過了一會,秦雪初從袖中拿出火折子,吹了吹,直接将那畫紙點了。
火光跳躍,照亮了她和洛雲霄的臉龐,洛雲霄不知是不是自己方才看晃了眼,她爲何在秦雪初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殺意!
“如今,我們并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做什麽,是否和藍火教和這一切有關,你是決定了與他爲敵?”洛雲霄試探地問道。
“他?他怎麽會與這一切無關呢,你日後等着瞧好了。”
你越想隐藏的,我便會越加利用。
你越想保護的,我便使之爲兵卒。
你,是否以爲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殊不知你所以爲的緻命一擊,在我眼裏不過是以牙還牙。
一張畫紙而已,頃刻間便随着明晃晃的焰火燒成灰燼,一陣寒風逼近,帶起了陣陣飛灰。
秦雪初關上了窗,也将那飛舞的燼屑關在窗外。
秦雪初附耳于洛雲霄,小聲低語。
洛雲霄聽罷面露不解之色,不過也沒有多問,隻是點點頭。
“那,什麽時候?”洛雲霄道。
“就在這兩日吧。”
“好,我記着了。”雖不知爲何秦雪初爲何有此一言,但是不多問,不多疑,是她對秦雪初最大的信任和尊重。
“記住,一定要謹慎再謹慎!防人之心不可無,若是察覺有異,一定記得要保全自己爲先。答應我,不管什麽時候都要以性命爲上,其他的不用多管,更不用顧忌。”秦雪初收起原先的淡然臉色,嚴肅而沉重地道。
不知是你感覺到了什麽,還是預感到什麽,洛雲霄覺得秦雪初方才的話有些奇怪,但此時又不能追問,隻得心中牢記秦雪初的囑咐。
“雲霄,如果有一日,我們能夠平安回到中原,回到洛陽,回到秦府。你與大哥早日成親可好?”秦雪初面色忽暖,笑道。
“你,你怎的突然說起這個來了!”洛雲霄面色一紅,沒曾想秦雪初話題轉變的這般快。
“秦府好長時間沒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了,你和大哥也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說起這個不是很正常的嘛。再說,能夠大難不死,難道不該享受這必有後福?”
“雪初,爲何你一直在說若是能夠安然歸來?難道此行真的有這般兇險,我們這一行人這麽多高手,延信公子精醫,延冰公子善毒,延青更是有易容絕技。我們這樣相伴而行,也一定會如你所說必遭大難?”洛雲霄雖然不知前路何如,但是也被秦雪初一再強調的語氣給驚着了。
“能不能化險爲夷,自然不是光是靠我們自己便能決定的。有時候,生死根本不在我們自己手上。不過,我會讓主動權慢慢轉移到我們這邊的。”
“但願此行,我們所有人都能夠平安。”洛雲霄發自内心的祈願。
秦雪初沒有作聲,微微歎氣:“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洛雲霄點頭答應,卻沒有立刻離開,待過了片刻,方才開口道:“走了?”
“走了。”
“他聽了多久?”
“很久。”
“那......”洛雲霄擔憂地道。
“無妨,我就是要讓他聽到。雕蟲小技,有這樣的夥伴,真不知是那人的幸還是不幸。”秦雪初面露譏色,送洛雲霄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