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信的确是神醫妙手,才不過一夜的功夫秦雪初已感到身心活絡了許多。經過這一早上與各人應對之後,現在也還覺得不是十分疲憊。她見那人也不說話,又道:“你又去勞煩他給你易容了?你不如走近些,我倒覺着他易容的功夫有長進了!”
那人見秦雪初出言調侃,一時更是楞在那裏。
秦雪初看他如此拘謹,又細細打量了他的臉,道:“果真是技藝大有長進,你走近些我瞧瞧!”
那人隻得走到秦雪初面前,隻見她探起身子湊到那男子的脖頸處聞了聞。
秦雪初笑道:“他果真這段時間改善了他的易容術,竟再也聞不到那原有的藥膏氣味了!他這幾日可還好?”
“一切安好。”那男子終于開口說話。
“你,他是否知道我受傷之事?”
“不知。”
“那你有沒有告訴——”秦雪初的語氣有些着急。
“沒有,我沒有告訴他人。”似乎知道秦雪初想問什麽,那男子回答道。
“所以,你今日又是擅自前來咯!”
那男子語怔,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那日十分感激你救我們脫困,但你不要忘了你的職責。你擅自離開,倘若他們的藏身之處暴露,陷入危險,你該如何面對我?還是說我說的話你已經開始不再放在心上?我告訴過你,要麽安心爲我做事,要麽立即離開,我從不強求别人。你也不必爲了那所謂的恩情将自己的一生束縛在不信任和不忠心的人身上!”秦雪初漸漸斂去了笑意,冷冷地道。
那男子見秦雪初如此,并沒有顯示出太多的表情,隻是冷靜的道:“我從未這麽想,我答應你的事自然拼死也會做到。那日原本是沈延庭放心不下你們,讓我追上你們,暗中護送你們進城。此事确實是我擅自做主離開蝴蝶谷,這次我隻是想來看看你的傷勢如何,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帶你回蝴蝶谷,沈延庭自然是大夫裏的翹楚。”原來這男子便是那日在竹林之中與薄華激戰,救了秦雪初和洛雲霄的黑衣男子!
秦雪初知道此人的性情,也知道他爲了信守承諾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回想種種,也覺得剛才自己的語氣有些失态和傷人,于是又道:“我知道你的爲人,否則也不會将他們交托與你。剛才是我說話失态,你莫要介意。那日若不是你及時出現,我早已命喪薄華劍下。我隻不過是近日來太過緊張和焦慮了,師父已經警告過我兩次,說我能帶走的人她也一定能找到。”
“你放心,我一定會加倍小心的。還有一事,那日在竹林她見到了我,恐怕我還需同她會一會,否則她心中恐怕會十分費解,多生臆斷。”那男子又道。
“我原本也未打算對她隐瞞太久,你去說明來龍去脈自然是最好不過。”
“既然沈延信在此,你也沒有大礙了,那我先行離去了。”
“你去吧,暫且不要再提我受傷之事了。我也乏了,這一早上的你們這是車輪戰啊,一個個的來。”秦雪初略帶笑意,也躺下身子打算閉目養神一會兒,這一上午确實有些費神。
“那我走了。”
秦雪初揮了揮手,那男子便退出房間,一路低着頭又恢複到家丁的神态。
他并沒有離開秦府而是一路穿過偏院來到洛雲霄的住所。敲了門卻不見有人應聲,推開房門,裏面空空如也、并無一人。
明明看到她和衆人一起離開了秦雪初的住所,自己才趁空去見了秦雪初,怎的現在洛雲霄不在房中?
那男子想了片刻,似乎突然想起什麽重要的事,在洛雲霄房中搜了一會後似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然後急匆匆的走了。
而此時在洛陽城郊的某一處,洛雲霄正與無回門主棋林對面而立。
“你還有膽量用無回門的聯絡方式來約我見面,是真的不怕死嗎?”棋林沒想到洛雲霄撿回一條小命之後竟然還有膽量來找他。
“我就猜到是你讓薄華來殺我的,什麽時候無回門也和奉劍樓有往來了?”
“你已經違背了我的命令,早生異心,我豈能輕易放過背叛我的人!”棋林道。
“我早知你不會放過我的,隻不過以你的身手和性格我以爲會是你自己下手,沒想到你竟然與奉劍樓有瓜葛,而且還能讓奉劍樓樓主薄華親自下手!”洛雲霄心中猜測果然正确,想來除了棋林也不會有别人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既然是我的棋子,不管是有用的還是棄子,我絕不會輕易放過有異心的背叛者。你我七年之約尚有一年,你卻已等不及了。”
“我想不出還有什麽繼續爲你賣命的理由,我找到了可以相信的人,自然會現在她這一邊。”洛雲霄道。
“那日算你命大,逃出一劫,沒想到今日你卻送上門來,還真是活的不耐煩了。”棋林的語氣陰沉,讓人不寒而栗。
“我今天找你不是爲别的,隻不過是告訴你:倘若你隻是要取我性命,非要治我于死地才肯罷休,我這條性命你今日便取了去吧。但是事後隻求你定然不要再糾纏秦雪初,她昨日爲了救我身負重傷,險送性命,再加上她原本身中奇毒,如今雖然幸得沈延信公子相救,但也大傷元氣、重傷肺腑,隻怕也是去了半吊子性命的。既然薄華的目标是我,那就不要牽涉無辜之人!”
“我并未讓薄華對秦雪初下手,是秦雪初一心保你才惹禍上身。如今薄華在你們手上吃了這麽大的悶虧,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你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如何自救。”棋林的話不過是實話實說。事後洛雲霄也想過萬一薄華覺得任務沒有完成而且輸的那麽難堪,說不定會再來算賬,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
“我以爲你獨來獨往,沒想到竟然與奉劍樓還有往來。是不是沒了玄乾和我,你連拿的出手的手下都沒有了?”洛雲霄出言譏諷道。
棋林聞言臉色立變,衣袖翻飛揮出一道淩厲的劍鋒,幸而打偏在洛雲霄身旁的樹幹上。
“不要再提起那個名字!”自玄乾失蹤之後,他的名字便成爲了棋林的禁忌。不能提起,不能說道。一個神秘門派的神秘成員神秘失蹤,而作爲門主棋林卻也無法得知他的下落,又怎能不教他心中惱怒!
洛雲霄暗自心驚,但口中卻不示弱:“你自己找不到他,何必朝别人撒氣!無回門的成員大多都是來曆不明,當時加入之時你不曾深究,現如今你失了他的蹤迹倒開始後悔這個了!”
棋林面色陰翳,殺機暗起。
洛雲霄見狀也不害怕,淡淡定定地道:“我原本今日便是前來與你攤牌,你若想殺了我我也是毫無抵抗之力。倘若你能應了我不再連累秦雪初,我這項上人頭你即取便是!”
“你們二人還真是患難見真情,她爲保你周全不惜以命相搏,你爲了不連累他主動送死!”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看中的東西,棋林,你沒有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嗎?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你一樣都沒有!比起我這個半條命的病秧子,你可是可憐多了!”
“你倒是開始教訓我了!你以爲你和秦雪初坦誠了身份,你們二人就可以嫌隙兩清?
“我說的不過是實話,你聽着背耳不過是因爲沒有罷了!”
“原本我答應過一人放你一馬,既然一擊不中不如任你自生自滅,更何況就算我不再殺你,薄華也必定會再找你們一雪前恥。不過如今你既然送上門來求死,我也就不嫌麻煩的送你一程!”棋林惱羞成怒、頓起殺機!
如今的玄坤已經變成了洛雲霄,不能使用武功個内力,隻等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候死亡。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沒有預想中的受傷。
洛雲霄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是那片樹林,還是那個棋林,多了一個陌生男子。
洛雲霄先是愣了一下,不知這個家丁裝扮的男子是誰,又是如何從棋林手中救了自己。但是轉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什麽。
“你來了!”洛雲霄欣喜道。
那人回頭看了看她,朝她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棋林看着這破了他的掌風的男子,心中也是十分奇怪來者何人!
“你是什麽人!”等了片刻見那來人還不說話,棋林隻得自己先開口道。
自己剛剛确實是想下重手,因此那一掌用了七成的内力,沒想到被這男子就這麽輕易的一招給破了,棋林心中駭然,不知來人是何來曆,江湖上何時多了這樣的人物?
那男子便是剛才探視秦雪初的易容之人,也是那日在竹林救了洛雲霄和秦雪初的人。
那男子定定地開口道:“棋林,許久不見了!”
漫山枯榮,松柏相間。
凜冽的寒風,呼嘯着滿山的蕭瑟。
這片林中,洛雲霄、無回門、神秘人,究竟有着怎樣的互相牽連和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