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毓景落下一子後,看着秦雪初淡淡的表情,似乎并未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便道:“雪初,有一事大哥不知該不該問。”
秦雪初直面秦毓景,看着他的眼睛,道:“大哥,你我之間何須如此拘束?”
“那晚你負傷而歸,中了碧海青天,這幾日大家一直忙着晚晚一事,所以大哥并未問及此事。隻是現在知道晚晚一事藍火教涉及其中,方才問及。那日究竟怎麽回事?”
本來自己決定了不問、不想,隻要好好守護雪初、保護她,等到有一日秦毓景相信雪初會告訴自己事實,但是眼下假冒蘇晚晚一事既然已經發現和藍火教有關,自己無法不徹底了解此事,方好應對。
秦雪初将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罐,伸出手将棋盤上的棋子和亂,然後靜靜地看着秦毓景,道:“這便是緣由。”
秦毓景看着棋盤上黑白交錯的棋子,不明其意。
“眼下藍火教蠢蠢欲動,已經有所行動,黑白之間,必然會有一場大戰。就像下棋,原本雙方對峙,各方落子,尚算有所維持,有因可循,有果可得,可是要是變成了這番模樣,”
秦雪初頓了一下,看了看黑白錯亂不堪的棋盤,接着道,“被人爲的或者無意的一些外力打破了這種局面,那麽結局就很難按照正常的局勢發展下去。藍火教雖然隐退多年,但仍然不可小觑,中原武林雖然多足鼎立,但是人心不齊,若是真的有此一劫,還說不準誰勝誰負。可是,現在有外力介入,打亂了原本尚算有序的局面,誰還能分得清黑子周圍的白子是被無意還是有意的安置在其身邊?而白子周圍的黑子,你又知道是被外力無意間帶到身邊還是故意的安插?”
一番話說完,秦雪初看了看秦毓景,後者原本有些擔憂和疑惑的眼睛,此時變得更加幽深。
“這與你那日受傷之事有什麽關聯嗎?”片刻,秦毓景問道。
“那日我聽說藍火教有一衆教徒在城外出現,便打算去探個究竟,隻可惜他們負隅頑抗,最終并未獲得什麽信息。後來又偶然得知藍火教少主顔落回和一幹教徒落腳清平寺,便前去打探。後來遭到暗算,才中了碧海青天之毒。”秦雪初并未隐瞞,但是也并未将自己的身世告訴秦毓景。
“如此看來,藍火教是要置你于死地,可是爲何後來卻又在你身上發現解藥?”秦毓景其實頗爲疑惑,既然有心下毒,爲何又留下解藥?當日實在是雪初危在旦夕,才冒險用藥,來不及考慮是否解藥另有乾坤,可如今想想倒也有些後怕。
或許,他是怕獵物死得太早,少了個對手與他追逐的樂趣吧,誰又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秦雪初回想起那個孤寂抱劍的男子,那一雙深邃無底的眼眸。
秦毓景見秦雪初并未有回答的意思,也不想追問太深,隻得慶幸那日的解藥并無玄機,雪初的傷勢也确實痊愈。
“大哥,你與蕭落情是如何相識的?”既然大哥問起他心中的疑惑,,自己也有疑惑想讓他解答。
“這些年,爹和我一直在四處打聽當時被藍火教殘害的武林人士的遺孤,因爲當時的藍火教退回到西北大漠,所以爹派我到大漠打聽消息。不料卻被藍火教發現蹤迹,我遭到暗算中了毒,幸的蕭兄相救。”
秦毓景見秦雪初正在将散落的棋子分開黑白,分别放入棋罐,道:“你是懷疑蕭兄和近日來接連發生的事情有關?”
“或許他并無歹意,但是并不一定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總之,還是小心爲上。”秦雪初一邊拾着棋子,一邊說,“就像這棋局,要想赢,首先得清楚自己是執黑之人,還是持白之人,自己身邊的是黑子還是白棋,才能突破重圍,險而取勝。”
秦雪初的眼神決絕而淩厲,透出一種讓秦毓景陌生的感覺。望着眼前的人,秦毓景開始迷茫:你到底是誰?是郦瀾青?是秦雪初?你又是怎樣的人,有着怎樣的故事?有着怎樣的打算?爲什麽你從來都不肯告訴我,讓我幫幫你,幫你分擔?你的隐忍,你的堅決,你的籌謀,我一無所知。
從秦雪初的住處離開,秦毓景在花園中找到了蕭落情。原本心中對這位少年英才是十分感激和欣賞的,畢竟自己的性命爲他所救,可是今日秦雪初的一席話,倒是讓自己不知該不該單純地将眼前人看作一個風華兒郎和救命恩人。
“景兄找我有事嗎?”看着明明是特意前來卻又半晌不語的秦毓景,蕭落情開口道。
“無事便不可來找蕭兄了嗎?”秦毓景收起心思笑道。
“那倒不是,隻是今日來府中多事,景兄自然十分繁忙,若不是有事找我,又怎會特地到花園來,難不成景兄當真是來賞花的?隻可惜,涼秋已至,花落英衰,不過這園中的各種菊花倒是值得一賞。”蕭落情指着幾盆菊花道。
“蕭兄果然好興緻。我今日前來是特意感謝你協助揭露藍火教派人假冒晚晚一事。”
“景兄太客氣了,蕭某在府上叨擾,無意中發現端倪,自然不會視而不見。”
“對了,蕭兄在寒舍可覺得有何不便之處,倘若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與我說。”
“景兄太客氣了,府上招待的很好,隻是不知雪初公子今日是否有空,前些日子,他倒與我說過要引見他的紅顔知己洛雲霄姑娘。蕭某素來敬佩洛姑娘傾國之姿,絕世之智。”
“哦?今日三弟或恐有其他事,我與洛姑娘也有一面之緣,不如由我代爲引見,蕭兄意下如何?”秦毓景思來想去還是沒有多說,又聽得蕭落情的話,自然不能拂了他一番仰慕之意。
“如此甚好,有勞景兄了。”蕭落情施然一禮。
洛雲霄聽見侍女傳話說秦毓景和蕭落情前來,想起那日秦雪初的交代便從書架後的暗格中取出那日秦雪初交給她的黑玉佩在腰間,方才讓侍女通傳秦蕭二人入内。
“原來蕭公子是景公子恩人,上次公子怎麽不與我說?”洛雲霄一邊爲秦蕭二人沏茶,一邊說笑。
茶香幽幽,輕煙缈缈。
“上次來時蕭某尚未到秦府拜訪,我毓景兄是舊時,但與雪初公子并不熟悉,是才上次并未提及。”蕭落情笑了笑答道。
“無妨,得蒙洛姑娘賞識,今日待見我二人,倒是占了三弟的光了,哈哈。”一旁的秦毓景也打趣道。
“景公子這般說倒叫雲霄無地自容了。景公子出身武林世家,翩翩公子,溫文爾雅,自是人中之龍,蕭公子,風姿潇灑,氣度不凡,能夠得到兩位公子的賞識,是雲霄的幸運和福分。”洛雲霄起身施施然行了一禮,爲二人續了杯茶。
“洛姑娘,你這玉佩……”秦毓景瞥到洛雲霄腰間的玉佩,正是那日秦雪初交給她的那塊黑玉。
“噢,這是雪初公子送給我的,我本不願受人之禮,但是雪初公子盛情難卻,我瞧着這黑玉形狀十分新奇,倒有些意思,便收着了。”說着便将黑玉取下以便二人看得更清楚。
“這玉是三弟的随身之物,是他兒時便帶在身上,今日送給洛姑娘,可見三地對姑娘的一番心思自然不比常人。”秦毓景将黑玉還給洛雲霄,笑道。
“看來洛姑娘果然是個奇女子,讓秦三公子都如此欣賞,視爲紅顔知己!”蕭落情也道,可是眼睛卻仍然看着那塊玉。
三人又聊了會,秦毓景和蕭落情便辭别洛雲霄而去。
“蕭兄。”回去的路上,秦毓景突然止步。
“景兄,怎麽了?”看着秦毓景欲言又止,蕭落情問道。
“有一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但是不管是作爲秦府的景公子還是蕭兄的朋友,我還是要說的。”
“景兄不必爲難,若有什麽想說的,敬請直言。”
“雖然蕭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秦毓景也非忘恩負義之人,但是近來發生了許多事,我不想你也和其中有關。”思來慮去,秦毓景還是決定說出口。他是真心想結識蕭落情這個人,而他也的确救過自己的命,他不想看到蕭落情牽涉其中,和這些事有關。
“景兄請放心,雖然我知道我來此之後秦府發生了很多事,你對我有所起疑也是正常的,但是我可以以我的項上人頭保證,我絕對不會做危害秦府的事。這番話我前些日子和三公子也說過的。”蕭落情歎了口氣,又将那日與秦雪初的對話說了一遍。
“我隻是擔心你牽涉其中,既然蕭兄已經有此言,我相信蕭兄的爲人,此事我日後不會再提,還請蕭兄不要介懷。”說罷,秦毓景深深作揖。
蕭落情連忙扶起秦毓景,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已到秦府門口,各自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