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栩倒背着手站在院中,聽到蟬鳴,皺眉道:“怎會有蟬?”
小順子從樹影裏走出來,誠惶誠恐:“前幾日給轟走了,可能是今兒個又回來了,奴婢這就上樹弄下來。”
說着,他一邊慢悠悠地綁褲腿、挽袖子,一邊偷偷瞟向顔栩,隻盼着王爺能網開一面,讓他明天早上再捉蟬。
可是他失望了。
或許是這蟬鳴太過擾人,顔栩擡步走上石階,既沒說讓他現在去捉,也沒說讓他明天去捉。
既然沒說,那就是默許了他方才說的話。
看着顔栩的背影,小順子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無聲地嘟哝着:“讓你嘴欠,讓你嘴欠。”
又從樹影裏跑出來兩個小内侍,哈着腰陪着笑臉:“順公公,您看這事......”
小順子立刻闆起了臉,朝着其中一個内侍就是一腳,罵道:“沒眼色的猴崽子,還不快點上樹捉知了,給你們半盞茶的時間,若是那知了還敢叫,爺爺就剁了你們的狗爪子!”
正說話間,隻聽屋内傳來一聲怒吼:“來人,屋裏怎麽有蚊子?”
小順子在心裏哀嚎一聲,飛也似的跑進屋裏:“王爺,奴婢來給您捉墳子!”
他穿過用黑漆屏風隔開的屋子,也沒有看到一隻蚊子。
傍晚時分他就讓人薰過屋子的,怎麽還有漏網的蚊子啊。
顔栩斜靠在彈墨官綠大迎枕上,看着小順子在屋裏找蚊子,道:“我聽到有蚊子叫了。”
小順子側耳傾聽,他也想聽到啊,這樣就能尋聲而去,把蚊子打死了,可他什麽也聽不到啊聽不到。
外面傳來小内侍哎喲一聲慘叫,小順子暗罵一聲笨蛋,梅樹又不高,竟然還能摔着。
他甯可上樹捉知了,也好過滿屋子找蚊子。
他偷偷看向坐在炕上的王爺,王爺黑着臉,那模樣就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錢不還一樣。
小順子靈機一動,畢恭畢敬對顔栩道:“王爺,奴婢的眼珠子都流出眼淚了,可也找不到那隻大膽的蚊子。”
顔栩瞪他一眼,沒有說話,可那眼神分明是想要把他當蚊子捏死。
小順子咬咬牙,接着說道:“奴婢忽然想起來了,在清覺山莊時,王妃賞過奴婢一隻裝藥草的荷包,把那荷包挂在身上,蚊子都不敢近身。可惜奴婢的荷包給落在山莊裏了,要不這會兒就能拿出來了......要不,奴婢再去找王妃讨一隻?”
顔栩的臉色更難看了:“你要把你得的賞賜給本王?”
哎喲,小順子揮圓了胳膊又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這比剛才在院子裏打得還要響。
“奴婢該死,奴婢說錯了,奴婢是說請王妃親自過來給您送荷包......”
話音剛落,隻見一名小内侍興沖沖跑進來,手裏舉着隻大知了:“順公......王爺,這蟬給捉到......”
話音未落,就被小順子推了出去:“沒眼力的東西,瞎嚷嚷什麽,還不快去套車!”
水木溪汀内,玲珑看了幾頁話本子,眼皮酸,她放下書,吹燈睡下。
好久沒有獨自睡在大床上了,隻覺得特别舒服,她快活地滾到床裏面,又覺少了點什麽。
“浣翠,浣翠,把那張湘妃竹席給我鋪上。”
和在以前的院子一樣,玲珑不讓丫鬟們睡在她的屋裏,值夜的丫鬟睡在東次間的大炕上。
聽到玲珑要竹席,浣翠很爲難:“王妃,您身子弱,尹醫正和姚嬷嬷都不讓您睡竹席,王爺也不讓啊。”
“趁着他們都不在,你快去找出來,用泉水擦了,給我鋪上,快去吧。”
“好王妃,您就别讓婢子爲難了,姚嬷嬷知道肯定對婢子不依不饒的。”
自從上次在清覺山莊裏王妃“上吐下瀉”之後,姚嬷嬷就不敢招惹王妃了,但是不敢惹王妃,不代表不敢惹她們,相反,隻會比以前更加不客氣。
“算了,你去睡吧,我自己去找。”說着,玲珑假裝下床。
怎能讓王妃自己去找啊,浣翠隻好道:“那婢子給您找出來鋪上,隻是您别直接睡上去,婢子在席子上面再鋪層單子,您看這樣可好?”
“好啊好啊。”玲珑連忙點頭稱好。
一番折騰,玲珑再吹燈時,已經睡在用摻了茉莉香露的泉水擦拭過的湘妃竹席上。
剛開始時浣翠還在上面鋪了一層斜紋布的單子,待到放下帳子,玲珑便把單子撤掉,隻穿件大紅鳳穿牡丹肚兜,躺在竹席上。冰冰涼涼的竹席貼在肌膚上,隻覺說不出的舒服。
玲珑有些貪婪地在竹席上滾來滾去,隻盼着顔栩夜夜住在木樨堂,她就可以整個夏天睡涼席了。
皇子們嬌貴,如果真要睡竹席,也要先問過太醫才行。太醫們大多明哲保身,擔心他們受涼,索性不許。
玲珑早就想睡涼席了,尹醫正當着顔栩的面說了不行,姚嬷嬷更不用說了,而顔栩從小到大也沒有睡過這玩藝,自是不認爲這是好東西。
可能是睡得舒服,玲珑很快便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正睡着,隻聽有人在帳子外面輕聲叫她:“王妃,王妃。”
是浣翠。
玲珑沒有睜開眼睛,含糊不清地問道:“什麽事啊?”
“順公公來了,木樨堂裏蚊子多知了多,王爺睡得不舒坦,請您拿着藥草荷包過去。”
玲珑唔了一聲,道:“你拿幾個給小順子吧,這種小事不用打擾我了。”
看到浣翠讓個小丫頭拿了六七隻荷包出來,小順子差點哭出來。
“好姐姐,你讓咱家就這麽回去,王爺一準兒又有别的事兒了,咱家從小就跟在王爺身邊,王爺的心思也能猜出一二,這次擺明是想讓王妃過去服侍,好姐姐你說和王妃說說,讓她老人家走一趟吧,你看我連青油車都給帶來了。”
一一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