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的妝盒裏常放着幾千兩銀票,現在也隻有三百兩。
鑫伯陪她一起來到浚儀街的那處宅子,四處看了看,便問道:“五小姐,這宅子若是租出去,每年至少有一千多兩的進帳。”
“一千多兩?這麽多?”京城地,居不易,何況是城東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
鑫伯笑道:“我私下問過,這家牙行平素裏隻做王孫貴戚、公卿之家的生意。若是讓他們幫忙把宅子賃給那些剛來京城的官家,每年就是一筆不小的進項。”
玲珑不置可否,道:“我沒想把宅子租出去,就先空着吧。倒是您幫我再找個管帳先生,您是做生意的好手,忙過金嫦的婚事,我把您引見給二堂兄,看看在京城有何生意可做,賺點銀子貼補。”
鑫伯雖然奇怪小姐爲何買下這處宅子,可也沒有多問,當下便托人找管帳先生。
玲珑對鑫伯很滿意,老年人最要緊的,除了經驗豐富能給年輕人做參謀,更重要的是并不羅嗦,也從不倚老賣老,難怪母親對鑫伯如此敬重。
轉眼間便進了臘月,在運城的周家原是想明年五月成親,也好在開春後粉刷新房。可金家卻不想多等,金嫦如今就是燙手山芋,金家恨不能立刻便把她打發掉。
媒人有的是借口,一番說辭之後,金家在原來的陪嫁五百兩上面,又在山西置辦了二百畝梯田。
周家則把親迎的日子定到了臘月初二,也算是應了娶個媳婦好過年的那句老話。
可誰都明白,這樣一來,金嫦還沒過門,便在婆家眼裏低了一等。
高嫁低娶,她不但是低嫁,而且還是急嫁。周家婆婆能一手養大三個兒子,怎會沒有幾分精明,看到金家這樣急着嫁女兒,心裏也就有數了。
焦海挨了頓打。又被逼着立下字據,從今以後,蘇州織造上的事,把金家那份的抽成免了
蘇州織造由李公公主理,至于李公公那份怎麽辦,焦海自是能想辦法從别家那時抹平了,這就不關金家的事了。
做爲條件。金家把焦振興私拐良家婦女的事壓下來,暫時放過他這一條命。
焦海啞巴吃黃連,不但兒子不知去向,還要吐出兩成的抽成。
金春更是有苦說不出,金老太太和金赦怪他不會管束妻兒,硬生生把原本讓他管着的七八間鋪子全都收了回去。
以前在金家,誰也沒把他這個四老爺當回事,自從焦海跟上李公公,他這才抖起來,不但焦氏能幫着金老太太掌家。他手裏也把持着金家在吳縣和姑蘇城裏七八間旺鋪,可現在到頭來,在這件事上,他不但賠了老婆和女兒,還把幾間鋪子也賠出去,還從此失去焦海這個依仗。
他雖然沒有智謀,可也明白,他是讓金赦和金敏給耍了。
都是金老太爺的骨肉,可嫡庶有别,兄長們何時把他當成過親兄弟。看到他的女兒出事,他們沒有去維護,反而借着這個機會,抓了焦海的小辮子。又收回他手裏的鋪子,重又把他踩到腳底下。
他怎麽就這麽笨呢!
這種計策單憑金赦那個沒本事的病秧子和金敏那個書呆子是想不出來的,不用問了,這一定是聶氏那個臭婆娘的主意。
想到這裏,金春便恨起焦氏來了。當年若不是焦家兄妹仙人跳,他也不會娶了焦氏。
論能幹。焦氏比不上金赦的老婆聶氏;論賢淑,比不上小二房金政的老婆;論美貌,又比不上金敏的馮氏和宋氏。也不知道自己當年是犯了什麽渾,竟然招了這對兄妹的道兒,不但坑了自己,連帶着女兒也跟着受罪。
金春越想越氣,就想着到春晖堂的後罩房把焦氏臭揍一通,剛剛繞過春晖堂裏那幾株白梅樹,就看到一個俏生生的人兒提着花籃正在摘梅花。
她穿着水紅的絲棉比甲,比甲上鑲着雪白的風毛,襯得一張臉兒像剝殼的雞蛋一般水嫩。
他一眼認出這是老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鬟海棠。在老宅時,那陣子他春風得意,便看上了海棠。便想着找老太太把海棠讨過來。可他還沒有來得及和老太太去說,就讓焦氏知道了。
焦氏又吵又鬧,硬說他和海棠有染。這件事很快傳到海棠耳中,這丫頭也是個烈性的,跑到金老太太面前,拿着剪子便絞下一大截子頭發,她對老太太說。她甯可絞了頭發當姑子,也不去侍候四老爺。
這件事便不了了之,現在金春黴運當頭,遠遠看到海棠,心裏更像打翻了五味瓶。
若是焦氏沒有胡說八道,也就不會把海棠逼得動剪子絞頭發。自己再找個機會哄得老太太高興了,說不定就把海棠給他了。海棠在老太太身邊多年,最會揣磨老太太的心思,性情又和順,有了這麽一個可人兒,必是不會落到今日這個田地。
他這樣想着,就向前走了幾步。海棠瞟向旁邊,看到有人過來,再一看竟是四老爺,她臉色大變,匆匆福了一禮,就帶着兩個小丫頭小跑着走了,留下金春愣在那裏發呆,嘴裏一陣發苦。
海棠回到屋裏,心裏還在突突直跳。她越想越不對勁,剛才四老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的衣裳扒光一樣。現在四太太被關起來,金家和焦家連最後那層臉皮也扯開了,十有八、九會讓四太太回娘家去。
海棠自幼便在金老太太身邊,她越想越怕,以金老太太一貫的行事手段,她能捧殺金春三十多年,就能再用自己人把金春永遠鎖住,讓他再也不能動彈。
想到這裏,海棠坐不住了,她想去和菊影商量商量,可又一想,這陣子菊影似乎也有心事,自己不能再給她添亂了。
當丫鬟的,到了年紀就要面臨這樣那樣的麻煩,她遇到的麻煩,菊影那裏怕是也不太好了。
海棠想了想,就讓小丫頭把剛采的白梅擇好,她提了花籃,去了花房。
一一一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