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大太太應氏娘家并不顯赫,但她深得許老太太的喜愛,雖然子息單薄,但許建文與應氏相敬如賓,并未納妾。而許建武卻是兒女雙全,膝下四子二女,雖是兩房人,但許氏兩兄弟關系融洽,加之望都離京城很近,許老太太常來京城,兩房人便隔三差五在許建文府上小聚。
天青釉的花觚裏插着幾支菊花,屋内彌漫着淡淡的清香。穿着蔥綠比甲的丫鬟輕手輕腳捧茶進來,許建文端起吹吹浮在上面的茶葉,又将粉彩花鳥茶盞放下,道:“眼下的事首先要弄清楚金家究竟是怎樣的心思。”
坐在下首的應氏穿了件紫色圓領窄袖褙子,發髻上插了支紫玉钗,她三十出頭,秀麗白皙,略顯富泰。
聞聽丈夫的話,應氏冷笑:“之前他們金家想要弄個庶女搪塞過來,待到咱們請了常老夫人要去他家正式提親了,他們卻又嫌太過倉促,讓咱們緩些日子,依妾身看來,這商賈就是商賈,即使入仕做官,還是如此,無非就是想要借此拿喬,嫌咱們許家這些年沒和他們走動。”
許建文看向站在下首的許庭深,問道:“聽聞金家老太太從江蘇來了,你去金家時,可曾去拜見?“
許庭深有些失神,得知金家要他稍後提親,他的心裏便是七上八下,他不知這是金家長輩的意思,還是玲珑自己的想法,父親問他時,他還在走神,直到母親咳嗽一聲。他才意識到父親是在問他。
“孩兒好久沒有見過珑姐兒了。”
他愣不丁說了這樣一句,許庭深和應氏面面相觑,應氏不悅:“你父親在問你是否拜見過金家老太太。“
許庭深大窘,俊臉通紅。白皙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輕聲道:“孩兒自從回到京城,還沒有去過金家西府,金學兄說這時府裏女眷太多,我過去多有不便。”
許建文皺起眉頭:“胡鬧。金家女眷都在後宅,你不去後宅又怎麽撞見?”
應氏也說:“金家三爺何時與你說的這番話?”
當初剛回京城時,許庭深便要去給金老太太請安,金子烽便是如此所說,許庭深雖覺有些牽強,卻也沒覺有何不妥,許金兩家雖有婚約,便他也還沒有正式提親,他也算不上金家女婿,這時過去名不正言不順。頗多尴尬。
可這會兒父親這樣一說,他便感到這事十分不妥,或許隻是金子烽客氣,而自己卻真的當真了。中秋節,不但許家沒送節禮,他也沒有過去請安,金家長輩心裏不快,這才讓暫緩提親。
他頓時臉色大變,沒有回答父母的話,急道:“那定是孩兒将金學兄所言誤解了。這才令金家長輩不悅,孩兒想這便去說個明白。”
許建文沉聲不語,應氏卻已面色鐵青,自家兒子自幼循規蹈矩。溫文而雅,何時有過這般失态,方才他父親問他,他卻脫口而出這陣子沒有見過珑姐兒。前陣李冠文去西嶺給珑姐兒診脈,說是氣血不足,他便央了自己給珑姐兒送了補品過去。見自己答應了,他臉上的喜悅就像是小時候讀書得到父親的誇獎。
那時他在金家西嶺的莊子裏借住,金家西府大太太和五小姐也在西嶺,當時應氏便覺不妥,馮氏雖是長輩,但畢竟有病,不能管着女兒。真若是許庭深和金家五小姐私會,那便甚是不妥。
可後來又想到金子烽也在莊子裏,有兄長在,兩人自是不會做出有違體統之事。
但聽許庭深沖口而出的那句話,應氏的心便沉了下去,他說回京城後沒有見過珑姐兒,那就是在莊子裏經常見了?
應氏暗怪自己疏忽,金家三爺雖是兄長,可也隻和許庭深同年,二人又是私交好友。若是許庭深和金家五小姐私會,沒有長輩管着,金子烽或許也是假裝不知。
那金五小姐年紀尚幼,竟然把一向謙和懂事的兒子弄得神魂颠倒,想來也不是個莊重的,日後真要嫁進門來,怕是會整日魅惑兒子,讓他無心舉業。
應氏想到這裏,便道:“如若真是你誤解了金家三爺的意思,那也不必此刻便去,這是婚姻大事,倉促不得,既是暫緩提親,那索性再等等,你先回山東吧,無論如何,金家也相看過你了,提親定親的事也不用你來出面,你明年便要下場,莫非耽誤學業。”
和玲珑的親事懸在那裏,許庭深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不想回山東,他鼓足勇氣,對父母道:“金學兄明年也要下場,金世叔已給泰山書院寫了信,讓金學兄暫留京城。不如您們讓孩兒也留下吧。”
他話音剛落,許建文便将茶盞重重放在台案上:“不可!爲父之所以将你送到泰山書院,便是看中泰山書院治學嚴格,你的制藝尚有欠缺,而泰山書院的趙渙之便是不可多得的制藝高手,由他來指點你,遠比留在京城讓爲父指點更适合,待到最後半年,你再回來也不晚。你不要和金家子弟去相提并論,金軒弟雖是二甲進士出身,但出身商賈之家,難免會有伧俗之氣,這時讓金子烽留在京城,無非就是找門路堵試題,這是風氣乃治學大忌,你不可跟風。”
許庭深被父親說得無以爲答,隻好硬着頭皮看向母親,沒想到一向寵愛他的母親也是面色凜然,他隻好道:“孩兒聽從父親安排,明日便啓程回山東。”
他剛從父母面前回來,就有應氏身邊的丫鬟過來請他,說是大太太有事問他。
他來見應氏時,臉色還是一片煞白,一看就是還沒從剛才的事中緩過勁來。
應氏假裝沒有看到,硬起心腸,問他:“你和金五小姐私會過幾次,每次可有丫鬟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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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點晚了,争取晚上準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