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庭深在這裏,玲珑不能再跳了,隻好摘下别在衣襟上的紫薇花帕子抹抹汗。傍晚的天氣沒有白天的炎熱,可她跳了這麽久,早已汗流浃背。
水嫩白淨的小臉因爲出汗抹上了一層水光,更顯嬌嫩,許庭深偷眼看着她,暮色下,玲珑的俏臉水淋淋的,晶瑩得近乎透明,隻覺得書上說的吹彈得破便是如此吧。
少年的心砰砰直跳,如同有隻小鹿闖進心房,有些心慌,有些甜蜜,更有些不知所措。
“你送我的筆袋子我随身帶着呢,隻是扇子套丢了,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
他弄丢了她繡的扇子套,也不知她聽到會不會生氣,家裏的堂姐妹常常爲些小事就氣得不吃飯,玲珑也會氣他的吧。可是他不想瞞着她,他不想對她說謊,永遠都不想。
玲珑有點兒心虛,那個扇子套被她偷回來了,想不到這個許庭深這麽老實,把這事也告訴她。
縱然她對這門親事不置可否,許庭深也是她自幼定親的未來夫君。前世的玲珑也隻活到二十出頭,但她很小便出來“做事”,比起同齡少女更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身處這個時空,以她的身份,不會去妄想自由戀愛,那都是電影裏騙人的。和許家的親事是母親給她定下的,她從很小時便知道有這門親事,也知道她未來的夫君叫許庭深,她沒有憧憬,也沒有嫌棄,隻是回到京城後金媛橫插一腳,又加上哥哥金子烽暧|昧不明的“成全”,讓她心裏很硌應,連帶着對許庭深也沒有好感了。
除了在市集上說過兩句話,她還是第一次和許庭深單獨相對。少年清秀與青澀并重,如同一件細膩潔白的薄胎瓷器,惹人好感,也讓人憐惜。
玲珑原是想找機會告訴他,那筆袋子和扇子套原就不是繡給他的,可這會子,她卻不忍心說出來了。
“你送我的象牙雕我看了,雕得真好。”
玲珑由衷的說。她沒有恭維他,那象牙雕雕功娴熟,竹子形态各異,分外靈動。偷過那麽多好東西,玲珑對藝術品多多少少也懂一些。他的雕功并非如他所言的初學,而是應有多年的功底。
聽到玲珑誇獎,許庭深的俊臉上浮起兩抹紅霞:“雕得不好,你過獎了。”
看他竟有些忸怩,玲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如果他們真的成親了,這孩子還不要讓她欺負了。
“天色不早了,許二爺繼續散步吧,我先回莊子了。”
既然遇到許庭深,玲珑也就不能再在這裏練功了,她彎腰向許庭深福福身子,便轉身告辭。
許庭深見玲珑要走,急道:“珑姐兒,你一個人走山路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他這是要保護她嗎?
玲珑詫異,她不習慣,活了兩世,不記得曾經被人保護過,如果有,那就是杏雨吧,四叔家的堂妹帶着族裏的姐妹打她時,杏雨用身子護着她。
至于男子,從未有過。
前世她沒有搭檔,也沒有親人,師傅從來不會親自出馬,她十幾歲便是單打獨鬥。
看她沒有說話,許庭深的臉色又紅了幾分,自己一定是吓到她了,她這麽小,恐怕還是第一次和外男說話,雖說是未婚夫君,但自己就這樣說要送她回去,終歸還是唐突了。
“我并非登徒浪子,隻是聽說這裏會有野豬快到莊子時,我就回來,不會讓别人看到我送你回去的,要不,你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着。”
看他急得面紅耳赤,玲珑莞爾:“那就走吧。”
說着,她快走幾步,果然走到他前面,許庭深又驚又喜,玲珑真的答應了,她同意讓他送她了!
他連忙在後面跟上,又擔心跟得太近惹她不高興,隻是遠遠的跟在後面。
這一跟不要緊,他更沒想玲珑走得這樣快,一眨眼,許庭深便被她遠遠地甩在後面。好在玲珑倒也沒有把他甩得看不到人,總是在他前面,卻又不是很近。
快到莊子時,玲珑停下來,向着許庭深行個萬福,謝謝他相送回來。
許庭深連忙拱手,暮色已濃,他已看不清玲珑的臉,但那雙明澈一定是亮晶晶的,分外明朗。
待到玲珑嬌小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暮色之中,許庭深還拱手站在那裏,雖然他和玲珑一直都隔着距離,但經過今天,他們離得近了,玲珑應該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吧,她那麽小,也不知是不是懂了。她會繡物件給他,定是懂得。
“你是哪個,爲何鬼鬼祟祟跟着金五,你有何居心?”蓦地裏,一個聲音從背後傳出,許庭深吓了一跳。
不用他回頭,那人已經從背後跳到他的面前,手裏拎着籠子,籠子裏裝的不是鳥,而是一隻松鼠。他穿着月白盤領直裰,頭上梳了幾根小辮子,小辮子束在一起,用大顆明珠結成一條大辮,夕陽已落,山裏升起淡淡霧霭,映得他的臉朦朦胧胧,看不到平日裏的張揚,卻憑添靈秀。
雖然都是京城的名門公子,但顧家門第太高,兩人的生活圈子各不相同,許庭深還是第一次見到顧錦之。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華貴少年是何許人也,但無端被人撞破,許庭深的臉又紅了,十五歲的少年還很羞澀。
他不想搭理面前的錦衣少年,抽身要走,那少年卻像影子一樣,不論他往哪個方向走,都能擋在他前面。
許庭深俊臉闆起,怒道:“這位兄台,你爲何苦苦糾纏?“
顧錦之卻還是那副懶洋洋的表情:“我隻問你爲何在後面跟着金五,你說了,我便放你走。”
今天他也往霧亭走,遠遠的看到有個小姑娘正在霧亭那裏跳來跳去,便跑回去拿了這隻小松鼠,小松鼠是他昨日剛捉的,金五活潑好動,一定喜歡。
可他拿着松鼠還沒有回到霧亭,就看到金五走過來,他剛想跳出來在背後忽然出現,吓她一跳,便發現有人跟着她,還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