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照在石二身上,黑色的夜行衣上映出微微的亮光。玲珑仔細一看,才看出他今天的衣裳和前兩次的不同,黑色布料裏摻雜着金絲,也不知道要是多麽不知死活的人才會用這種料子做成夜行衣穿在身上。
她很想提醒他,這樣很危險,容易暴露目标。可是看到石二抱着黑子的頭,一人一馬一副長相思的模樣,她又懶得說了。
從小到大,師傅都在教導她,做她這行的,感情是一件奢侈的事。對于一個賊來說,他這一生都在奔波,爲了生計,也爲了永不泯滅的金錢夢想。不論是對人,還是對别的事情,都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付出感情。
前生,她的師傅秦瑪麗就是這樣做的,而玲珑也是如此。
她和師傅都是一樣,她們沒有親人,沒有戀人,連一條狗都沒有。
“哎,你安慰完了吧,我承認今天是我疏忽了,好在黑子傷得也不重,以後我會注意。”玲珑雖然不太情願,可還是主動認錯,今天她的确疏忽了。
石二就像沒聽到,又和黑子低聲說了一會話,這才轉過身來,從地上拿起那隻大口袋。
樹枝已快要燃燼,玲珑在地上找了一堆幹枝,燃起篝火,四周立時變得通明。
石二看她一眼,忍不住冷笑,你這小兔崽子臉皮也真厚,看到要分贓了,就立刻來了精神。
玲珑可沒覺得有何不妥,這一世,她是活财神金世林的子孫,她的身上流淌着的當然是金家人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血。
篝火點燃,玲珑就坐在火堆前,托着下巴看着石二身邊的大口袋,亮晶晶的雙眼一眨不眨,生怕錯過石二從口袋裏摸出來的好東西。
石二冷哼一聲,道:“看在你當時去踹那個老頭的份兒上,今天就分你一件。”
原來那老者掄棍子掃馬腿時,石二就已經到了,當時玲珑沒有去管砍向自己的戒刀,而是先去救的黑子。
玲珑也學他的樣子冷哼一聲,道:“你既然都看到了,就不能隻分我一件。今天的行動也不能全都怪我,咱們一進城就被這三個人盯上了,你居然沒有發現。我是小孩,你可不是。”
石二臉上的人皮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可玲珑猜他一定是臉紅了,因爲他正在解口袋的手停頓了一下。
“算了,是我走眼了,原以爲你有兩下子,沒想到花拳繡腿,都是三腳貓的功夫。”石二說着已經打開了口袋,和以前不同,這次他把裏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放在地上。
聽他這樣譏诮自己,玲珑本想反駁,可是當她看到石二拿出來的東西時,整個人都被吸引住了,再也不去管石二的狗嘴裏吐沒吐象牙了。
石二拿出來的是象牙,精美之極的象牙雕刻。
這是一整套三十六件象牙雕,全部都是平面浮雕,人物表情各不相同,栩栩如生。
玲珑歎息一聲:“原來這東西真的有啊。”
她見過這套象牙雕,隻不過是在古籍中,看到的也隻是後人繪制的圖畫,而并非真正的實物。傳聞這套東西早已失傳,就和傳說中的和氏璧一樣,隻是傳說中的東西,再也無人得見真容。
“你知道這個?”石二看向玲珑,這小東西很有些眼光,莫非真的知道?
玲珑伸手輕輕撫摸着象牙雕的紋路,得意的說:“這是三十六計,傳聞是吳玄子用了整整十年才雕成,但也有人說,這并非吳玄子所刻,因爲當他得到這三十六面極品象牙時,他的手已經廢了。”
玲珑說完,便昂起頭,像隻驕傲的小孔雀,得意地看着石二。
石二吃驚地瞪着她,似是不可置信,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這樣隐密的事,你是如何知曉,你師傅究竟是誰,就憑秦空空那個下做東西,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好吧,你終于相信我不是那個什麽秦空空的弟子了。”玲珑笑了,淘氣地沖着石二眨眨眼睛。
“你該不會隻偷了這三十六件東西吧,這要如何分?”這是無價之寶,如果把一整套分開,那這價值也就大打折扣了。
“你胃口倒是不小,還想和我分這三十六計,做夢吧!”石二咬牙切齒,他還真沒見過如此貪心的小孩。
玲珑心想你這人還真夠小氣,既然沒打算分給我,那拿出來顯擺做什麽,還不就是想讓我誇你有本事,連這樣的好東西都能偷出來,哼,我偏就不誇你!
看她不反駁也不說話,石二有些無趣,玲珑猜得沒有錯,這世上如他這般偷東西一不爲求财二不爲求名的,絕無僅有。
他想要的,也不過就是被個識貨的稱贊幾句。
可偏偏這個小東西,就是煮熟的鴨子——嘴硬!
他很無奈,繼續從大口袋裏摸索,他當然不會隻拿這三十六計。
這次他拿出來的是兩隻玉盞,玲珑掂起來仔細看看,便道:“漢代宮裏的玩藝,能值幾個銀子,歸我啦。”
石二卻把那玉盞劈手奪過,玲珑也沒想到他的手竟然也是這麽快。
“幹嘛,你連這個也不肯分給我啊,你也太小氣了。”
石二冷冷一笑,那張假臉被篝火映得通紅,看上去很是怪異:“你先告訴我,你是如何得知吳玄子的手被廢了的事的,你說出來,這玉盞歸你,我這口袋裏别的東西也全都歸你!”
原來如此!
玲珑莞爾,隻好實話實說:“這事說來話長,要從我上輩子說起,有一天我到一戶讀書人家裏去偷一幅字畫,看到他家還有一本書也是好東西,便就信手拈來,嗯,就是這本書裏說吳玄子的手被廢了。”
石二樂了,被氣樂了。他見過很多說謊的人,如這般把謊話說得誠懇老實的,他還是頭一回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