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敏點點頭,對玲珑道:“大夫既然請來了,那就讓她先看着,但你母親若是依然不好,那也不要再請大夫了,家醜不要外揚。”
玲珑在心裏冷笑,她擡起小臉,問父親:“您從未想過母親好端端的,怎麽就會瘋了?”
金敏一怔,嫡女用這樣的口氣和他說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面沉似水:“你母親變成那樣全是因她善妒,看到你庶母和她同時有了身孕,便整日郁郁寡歡,性情大變,甚至還推得你庶母早産,你那時還小,這些事自是不知道。”
玲珑反問:“母親推倒庶母緻使她早産,您親眼看到嗎?”
她的一雙妙目盯着父親,稚氣的眼神卻目光炯炯。
金敏被女兒直視着,猶如看到多年前的馮氏。玲珑不是他的第一個女兒,但她出生時,他也是很歡喜的。襁褓中的孩子已是美人坯子,遺傳了馮氏的美貌,到了一兩歲時,就又多了幾分精靈,他從衙門回來,都要到容園抱抱她。
“玲珑”這個名字也是他取的,金家嫡女名從雙玉,他斟酌了多個名字,卻覺得隻有“玲珑”兩個字才能配得上她這玉雪可愛、玲珑剔透的小女兒。
三個女兒中,也唯有這個嫡女是他抱過的。玲珑兩三歲時,就拿着羊毫筆醮了水在石階上寫寫畫畫,他看到時喜不自勝,告訴馮氏,等到女兒五歲時,他親自給她開蒙。
可惜終究是沒有那一天,玲珑四歲時家裏出了事,馮氏瘋了。這麽大的家總不能沒有女眷打理,他便把掌家的事交給了宋氏。但宋氏終歸是妾室,總不能讓妾室來養育嫡女,他這才把玲珑送到江蘇老宅。
“爲父沒有親眼看到,但你庶母不會說謊,再說還有婆子丫鬟也看到了,你母親也并沒有否認。”
玲珑沒有再說話,那時她還小,朦朦胧胧的似乎是有這樣的一件事,但她已經記不清了。
看她不說話了,金敏的怒氣略微平息,這才說道:“爲父知道你還在爲媛姐兒的事别扭着,那件事爲父心裏有數,且許家至今也未表态。你不要想得太多,也不要把那件事和你母親連在一起。”
父親竟然以爲她是因爲金媛想和她搶親事而故意找茬。
玲珑沒有再說什麽,和父親告辭就回到她的小跨院裏。馮氏已經睡了,她搬了張杌子坐在榻前,看着母親的睡顔呆呆出神。
宋氏想把金媛塞進許家隻管去,許家那樣的人家,怎麽會讓兒子娶庶女做正妻的,宋氏既然有這個打算,定是想在母親身上做文章。一旦母親被休或者死了,宋氏有兒子,又掌家多年,十有八|九會被扶正,到那時金媛就是嫡長女。
但八年了,母親依然能留在金家,依然還是正室大太太,除了是因爲金子烽以外,或許還有别的原因,因此,宋氏想要徹底拔掉母親這個眼中釘并不容易。
馮家早已敗落,父親又對母親早斷了夫妻情分,可是究竟還有什麽原因呢?玲珑想不明白。
既是想不起,她就不想再想,蹑手蹑腳從母親住的屋子走出來,正想回自己的小跨院,卻見兩個小丫頭正和杏雨在說着什麽。
看她走過來,其中一個小丫頭就說:“五小姐來了最好,三小姐讓婢子們來找五小姐要首飾,就是端午那日您從望荷園借走的那三件。”
玲珑皺皺眉:“我是去過望荷園,可我沒有借首飾啊,是三姐姐把她從母親這裏借走的首飾還給我而已,你們搞錯了吧。”
兩個小丫頭一聽就急了,她們雖然隻是三等丫鬟,可從沒把這個五小姐放在眼裏。
其中一個叫春纖的最是牙尖嘴利:“難怪杏雨姐姐攔着咱們,原來是和五小姐商量好了要賴帳啊,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咱三小姐好心借出去的首飾,有人就想私吞了呢。”
杏雨也不是好惹的,一伸胳膊就把那丫頭推了個踉跄,罵道:“你個沒大沒小的,你說誰是家賊,你再說一遍試試,看我不扇爛你的嘴!”
另一個叫春桃的見狀,立刻扯着脖子喊起來:“打人了,五小姐的丫頭打人了!”
可是她的話還沒有喊完,嘴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玲珑笑嘻嘻對她說:“你重新喊一遍,就說是五小姐打人了,喊啊!”
春纖和春桃在望荷園裏地位并不高,平日裏也沒少被金媛和大丫鬟們收拾,可她們打死也沒想到這位嬌滴滴的五小姐會動手打人。
春纖腦子活,立刻賠着笑臉道:“婢子們隻是來跑腿的,五小姐别難爲咱們,咱們這就去請王嬷嬷和木蘭姐姐過來。”
沒過一會兒,王嬷嬷和木蘭就來了。王嬷嬷是金媛的乳娘,也是望荷園的管事婆子,在金家算是有頭有臉的。
她們兩人來的時候,玲珑已經在屋裏喝茶了。王嬷嬷和木蘭自是不會像小丫頭那樣冒失,她們還帶來了帳簿子,上邊清清楚楚記着五小姐借走兩支珠子钗和一對耳墜子。
玲珑眨眨大眼睛,對杏雨道:“你去把那三樣東西都拿過來。”
東西拿過來,玲珑在二人眼前晃了晃:“你們說的就是這個吧,可這是三姐姐還給我的,不是我借的。你們隻是下人,我不難爲你們,若是三姐姐忘了,她可以到父親或二太太那裏去評理,自己來找我也行。就不用你們這些當奴婢的來了。”
見過賴帳的,可沒見過這樣理直氣壯賴帳的,王嬷嬷冷笑道:“五小姐這說的是什麽話,倒像是咱家三小姐冤枉你了,真要是找三老爺和二太太當靠山,咱這西府裏好像也輪不到您五小姐吧。”
玲珑冷笑:“你算是什麽東西,在我面前這樣說話,你去把二太太叫過來,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主子給的你這麽大的狗膽。都給我滾出去!”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