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索性撒起潑來,玲珑心裏陣陣寒涼。這容園早就四處透風,就連府裏的下人也能把母親踩在腳下,值錢的好東西拿光了,就連這不值幾兩銀子的鳳頭钗也要拿走。這就是宋秀珠管的好家!
玲珑一擡腿,朝那婆子的屁|股就是一腳,用她能想像出來的最狠毒的口氣吓唬道:“快給我滾,讓我再在這裏看到你,就把你的兩條胳膊徹底廢了!”
那婆子一條胳膊還耷拉着,這時已顧不上許多,誰知道這是哪裏的狠毒丫頭,再不快跑另一條胳膊也保不住了。
馮氏的狀态很好,玲珑喂她吃了小半碗飯,看到母親瘦骨嶙峋的手腕,玲珑心裏酸楚。
“母親,您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想辦法帶您離開這裏。”
話雖如此,可她也隻是十二歲的小姐,在家裏雖然艱難,但離開這裏,她卻寸步難行。
屋子裏依然彌漫着百卉香的味道,玲珑蹙着眉頭,對那婆子道:“這香把人薰得難受,從今日起不要再點了。”
婆子有些爲難:“大太太喜歡這味道,這對她的病有好處。二太太吩咐過的。”
“我說了不點就不要再點,二太太那裏我去說。”
離開容園,回到她的小跨院,見有兩個針線婆子正在等着她,說是二太太讓她們來給五小姐量尺寸縫衣裳。
打發走這兩個婆子,玲珑坐在廊下呆呆出神,母親的情況比她想像得還要糟糕,如同一支蠟燭,正在一點點耗盡生命。
可是她要怎樣才能帶母親離開呢?
她還有一個希望,那就是她的哥哥金子烽。
金子烽眼下在泰山書院讀書,想來端午節前後就能回來。
這些年來,母親還能住在這裏,沒被送進瘋人塔,一來是身爲戶部郎中,把正妻送進瘋人塔不是體面的人,也會影響仕途;二來想必就是因爲哥哥。無論如何,他也是父親的嫡長子,日後要承繼香火的,父親即使對母親已無愛,也不會讓自己的嫡長子沒有面目見人。
夜幕低垂,玲珑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悄沒聲息地出了小跨院。
這裏是她的家,她需要先熟悉,她離開時隻有四歲,爲數不多的記憶也隻限于容園和她自己住的小院子。
父親有四名妾室,除了宋秀珠以外,其他三位都住在離父親書齋很遠的柳風榭,一排三個小小的院落,和當年玲珑離開時并無兩樣。
宋秀珠把她們管得很嚴,這些年來,三人竟沒給父親添丁進口,除了宋氏的三個孩子,父親也沒有其他的庶子女。
玲珑邊看邊在心裏暗暗記下這些地方的位置,忽然,她看到前面不遠處的屋檐上有一個人影一閃即逝!
此時夜已更深,很多屋子的燈光已經熄滅,除了她以外,府裏竟然還有一個夜行人。
那是什麽人,是小偷?
玲珑爲她能在古代遇到同行感到高興,所以她尾随那條人影而去。
那人身材高大,應是個男人,身法極快,玲珑拼盡力氣,也隻能和他不遠不近跟着。
她暗怪自己恢複記憶太晚了,沒能從小練習,年紀又小,如今她的功夫不足前世三成。
眼看着那人跳出外牆,玲珑咬咬牙也跳了出去。這人既然不是府裏的内賊,那他來這裏一定有其他目的。不論他是偷錢還是偷消息偷人,都要追上去弄個清楚。
原諒玲珑吧,她恢複記憶後還是第一次遇到同行,無論她有多少前世記憶,她的骨子裏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小孩子的好奇心她一點也不少。
可是現在她已經不能再追了,那人跳出金府,忽然打個忽哨,隻聽嗒嗒嗒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匹馬來到他的面前。
那人飛身上馬,還不忘對剛剛趕到的玲珑輕笑一聲:“原來是個小孩,輕身功夫不錯,沒白和你師娘學。”
這人分明是在挖苦玲珑技不如人,就算打架也是花拳繡腿。
玲珑很氣,她現在可是打扮成男人來着。
“哪來的毛賊,有種你别騎馬啊,坐在馬上才敢轉身和我說話,算什麽本事。”
那人聞言,身子忽的從馬上飛出來,手中長鞭一抖,向着玲珑抽了過來。
眼看鞭子到了眼前,玲珑身子一矮,硬生生從鞭子下面滑了開去。她年紀幼小,骨骼柔韌,如同一條小泥鳅在長鞭下兜兜轉轉。那人的鞭梢竟然沒有碰到她的衣角。
“小東西,是我走眼了,你功夫不錯,這身法像是秦空空那一脈的,我沒猜錯吧?”
玲珑對江湖上的事并不了解,也不知道秦空空是誰,但想來應是某個偷兒祖宗。
“什麽秦空空,沒聽說過,打不過就是打不過,你别亂攀交情。”玲珑啐了一口。
那人冷笑:“秦空空算什麽東西,我會和他攀交情?小賊坯子休得亂講!”
說着又是一鞭向玲珑襲來,玲珑咬牙切齒,這是紅果果的偷襲啊,你丫的要不要臉!
她一個旱地拔蔥,借着那鞭子的力道,身子一縱,穩穩當當坐在那人的馬背上!
那人站在地上,看着玲珑騎着他的馬,得意洋洋。
“小賊坯子,把馬還給我!”
玲珑隔着蒙面黑布沖他做個鬼臉,那人忽然一聲忽哨,那匹馬前腿擡起,如人般直立起身子,把玲珑遠遠的抛了出去。
玲珑被摔得七葷八素,費了半天勁才從地上爬起來,剛剛坐定,就見那人正蹲在一旁,他和玲珑一樣也用黑巾蒙面,月光下隻能看到一雙賊眼正看着玲珑。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含着笑意,就像是他從沒見過這麽好笑的事。
“這世上能騎到黑子身上的人也并不多,看你還是小孩子的份上,就摔你個狗吃屎小小懲戒,下次再遇到我,可沒有這麽幸運了。”
那人說完飛身上馬,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玲珑恨恨的用手背抹一把臉上的面巾,上面全都是土,如果不是她蒙了臉面,方才真的摔了個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