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阿爾法羅密歐剛剛開出小區,簡青就皺着眉來了這麽一句。
霍東野被驚了一下,側頭看了看她,掌着方向盤的手還是很穩。
“什麽不行?你吓我一跳!”
“我沒喝水,你把車停到路邊,那裏那個小超市。”
不是簡青不想喝,而是冰箱裏壓根兒就沒水。冰箱裏做早飯的那點東西還是她說讓羅南買點吃的放冰箱裏時,他準備的。
可是羅南這個粗心的家夥,什麽都買了,居然沒買水!
一大早起來,一口清水沒喝上,倒是喝了杯牛奶,黏黏變酸的味道讓她幾乎無法忍受了。
霍東野還以爲發生了什麽事情,結果隻是因爲她要買水喝。
無語了一秒之後,霍東野還是把車停在了路邊。
“你說你非要現在喝,待會兒再喝不行嗎……給我也來一瓶!”
簡青給了他個白眼,推開車門下去了。
……
陸司墨戴着藍牙耳機,正在聽秘書唐遲彙報今天的事務。
“boss你是自己開車過來嗎?”唐遲遲疑着問道。
“對,所以你要準備一下再找個司機,穩妥點的。”陸司墨不悅地說着,幾乎都要質疑唐遲的工作能力了。
唐遲若是知道了必然是大喊冤枉!
明明是boss你太挑剔老是開除司機的啊!連你家裏的保姆這個月都換了三個了!現在家政公司都快把我們列入黑名單了!還有别把找一個穩妥的司機當成那麽簡單的事情好嗎?你嘴上說着隻要穩妥,但你總要把那些隐性準則說出來啊!别等到人找來了再挑剔毛病啊!
而這次陸司墨開除他司機的真相則是,才給陸司墨當了兩個月的司機還很年輕,不滿三十歲,性情難免浮躁,開着這樣一輛好車,就算是司機也難免會炫耀一下。
比如在陸司墨沒有用車的時候,帶着女朋友開車去兜兜風什麽的。
本來一開始司機還有些膽戰心驚的,但是因爲陸司墨常年都待在公司,不然就是各種工作出差,用車的時間并不是那麽多,半個月來幾乎都沒有發覺,他也随之大膽起來,竟然敢開着陸司墨的車去參加同學聚會!
他的同學們看到他開這樣一輛好車,都還以爲他功成名就了,聚會之後,不可避免的搭乘了他的車,順便勾搭勾搭,建立一下感情。
除了司機,那些同學一個個都是喝過酒的,身上帶着味兒,更不要說,還有渾身上下噴滿香水的那股味道。
陸司墨第二天就發現了不對勁,盡管司機竭力掩飾,陸司墨依然聞到了空氣中隐約的味道。
他什麽也沒說,冷冷看了司機一眼,推開車門下車,打車離開。
當天下午,這個司機就被解雇了。
——這件事實,唐遲也很清楚。所以正是因爲清楚,他才說不出來什麽話,弱弱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唐遲忽然冒出之前就想過的念頭,思索再三,還是選擇開口,死就死吧。
“關于司機,boss,我有一個推薦人選,他是我的發小,之前在軍隊裏面的,這次受了點傷退役了,腳不大方便,但是開車肯定沒問題的。而且我和他從小就認識,對他的品性很了解,也能夠爲他作保的……”
他話還沒說完。
“行了,就他。”陸司墨匆匆說完,便挂了電話。
唐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boss這是真的答應了?
要知道boss對自己身邊的人要求很高的,他本來都已經作好了會被一口回絕的打算,誰知道得到的卻是肯定的答複!
唐遲當然不知道,陸司墨根本就沒有聽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麽,他的眼中隻看到了那個從超市裏面走出來的身影!
簡青!居然是她!
陸司墨一股怒氣就湧了上來,想起他給她打過的電話,她一個都沒有接,後來更是直接關機——不用想,絕對是把他拉進黑名單了。
若不是這個可能性最大,陸司墨都不敢相信現在的簡青居然能夠做出這種事情!
可是除了手機号碼,他居然不知道任何有關她的信息,不知道她住在哪兒,不知道她過着怎麽樣的生活……
他甚至去了一趟溫陽。
沒有人,哪兒都沒有她的身影。
他幾乎都要采取一些手段了,卻忽然在小區外面的超市門口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真絲睡衣風襯衫,下面一條休閑的破洞牛仔褲,腳上是gi最風靡的小白鞋,長而微卷的頭發紮成半丸子頭,看上去清爽又漂亮。
她仰起頭來喝水,寬松的襯衫勾勒着她纖瘦卻骨肉勻稱的身材,微透的襯衫如同暈染的一道光,顯得她更是肌膚若雪、美好如畫。
看到她喝了水,眯着眼睛惬意的笑,陸司墨心頭的那股怒火便煙消雲散了。
他收斂了黑眸中的情緒,薄削的嘴唇不自覺上翹,寒峭冰冷的氣質化去,便是春生大地、草長莺飛的恣意浪漫。
在笑起來的時候,陸司墨不再是萬年冰山,而是面冠如玉般的清風霁月,柔情蕩漾化開,揉進一池春水。
他正準備推開車門下去,就看到簡青擡腳走到路旁。
陸司墨才看見,原來簡青手上還有另外一瓶水。
她走到那輛紅色跑車旁邊,笑眯眯的把另一瓶水從車窗裏塞了進去,還說笑了兩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陸司墨笑容頓消,擰着的眉看着前方那輛紅色阿爾法羅密歐,覺得有些熟悉。
這不是……霍東野的車?
早上他從車窗探出腦袋跟自己打招呼的樣子還曆曆在目,他還說什麽來着,就住在這個小區?
是和簡青一起住在這個小區吧!難怪會出現在這個超市外面!
陸司墨似乎明白了什麽,心底的嫉妒好似藤蔓般瘋狂滋生蔓延,刹那間蒙蔽了他的理智!
他毫不猶豫地狠狠踩下油門,黑色的邁巴赫低沉轟鳴而出——
……
簡青喝了口水,覺得整個人都清爽了。
她提着另一瓶水走到霍東野車旁,遞了進去:“喏,你的!”
霍東野不滿地拒絕接過:“我又不是小姑娘!爲什麽要喝草莓汁!你給我換一個!必須換一個!”
簡青把他都當成什麽了!
“你這幼稚的樣子,跟幼兒園水平差不多啊,這草莓汁很适合你,來,多喝兩口啊。”簡青被霍東野氣結的樣子逗得捧腹直樂。
順便還把那瓶草莓汁丢了進去。
霍東野撿起來作勢就要往外丢,車後卻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來,隻聽得咣當一聲巨響!
幾乎馬路兩邊的人都朝着這邊看了過來,見了車禍現場,更是幸災樂禍,好一出豪車自相殘殺的好戲啊!邁巴赫和阿爾法羅密歐?
簡青不由得驚叫了一聲,下意識回頭看去!
陸司墨!
她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
邁巴赫的車身铮亮幽黑,一如他眼中冰冷煞氣的光芒。
邁巴赫車前臉雖然被撞得有點凹,但是總體來說還好,可阿爾法羅密歐這樣的超跑就沒有這麽好的下場了。
超跑這類車爲了加快速度,以及更好地保障内裏駕駛員的安全,就算受到撞擊,也跟一般車子沖擊作用在駕駛員身上不一樣,是用外殼承受了沖擊,所以往往是外脆内硬。阿爾法羅密歐的後面被撞了個稀巴爛,但是車内的霍東野除了覺得猛地晃了一下暈腦袋,其他的地方卻是好好的。
隻是這天降橫禍,還是讓他覺得不爽!
霍東野揉着脖子下車,正憋着一股怒氣想要看是哪個龜孫撞了他,結果一回頭,咦?熟人?
“陸司墨!怎麽會是你……”霍東野大概是剛才被撞傻了,慢了半拍才發現,比他更早一步下車的陸司墨站在路邊,看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人。
霍東野從來沒有在陸司墨身上見過這樣的眼神。
陸司墨小的時候沉默寡言,陰着厲害,長大了之後就直接成了冷寂沒有生氣的冰塊石頭,世界裏仿佛隻有理性和邏輯,就連看一個人的眼神也是審度的分析目光,像是在看着什麽物品而不是人。
但是現在,陸司墨的眼神,明顯不一樣了。
就像是寂靜冰冷的黑夜突然之間點亮了一盞螢火之燈,那樣的星星之火,逐漸燎燃,掀翻整個草原和那份沉靜!
霍東野看了看緊緊抿着唇的簡青,還有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出鞘寒劍煞氣冷意的陸司墨,大概猜測到了些東西。
這兩人,該不會認識吧?
陸司墨上前兩步,把自己的名片遞給霍東野。
“我的私人名片,你的車我會原樣賠你一輛。”他言簡意赅地說完解決辦法,換做是别人,這樣幹淨利落的行事作風可以迅速解決一切。
但是站在他對面的卻是霍東野。
他接過了名片,隻見極簡純黑的名片上,僅僅有着陸司墨三個燙金小字,下面則是一串電話号碼般的數字。典型的私人名片,隻有名字,因爲你會知道我是誰。
可霍東野不在乎這些,一輛跑車而已:“我們也是老朋友了,這大概是個意外,不用賠。”
“不是意外。”陸司墨沉着聲,一字一句說道。
霍東野愣住了。
什麽意思,不是意外的話……那就是故意的咯?
果然!“你們倆認識?”霍東野不知怎的,心裏有些不舒服,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總覺得面前兩人之間有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場,像是牢牢的一個圓,把其他所有人都摒棄在外。包括他霍東野。
這種感覺讓霍東野很不爽。
可惜,他的提問,無論陸司墨還是簡青,都沒有聽進去。
“你不接我的電話,就是因爲他?”陸司墨質問般的語氣,端得是咄咄逼人的态度。
而他的話,更是給了霍東野石破天驚般的震驚!
簡青臉色不怎麽好看:“你什麽意思?今天這麽突然撞上來?萬一出了事情怎麽辦!”
她的目光忍不住在陸司墨身上掃過,還好看上去他并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但陸司墨聽不出簡青的真正意思,隻以爲她是在擔心霍東野,心裏那股怒氣一下子被點燃了:“怎麽?害怕我傷到他?簡青,該不會……你的丈夫就是霍東野吧?”
丈夫?霍東野一頭霧水。
簡青同樣摸不清楚事實:“什麽丈夫?你在說什麽?”
陸司墨劈手抓住簡青的手腕,也不管簡青的反抗,就拽着她塞進了自己車裏的副駕駛。
“陸司墨!”簡青生氣地怒視着他。
陸司墨卻俯身給她綁上了安全帶。
簡青剛剛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陸司墨就從另一邊坐上了駕駛座了,不厭其煩地又給她系上了安全帶。
簡青已經氣得幾乎無奈了,連口吻都是無奈的:“你到底要做什麽陸司墨?”
她完全不明白他上的是哪一出!
陸司墨的唇抿成冰冷的線條,一言不發發動了車子,掉頭進了南國一品。
霍東野從頭到尾都是懵的,從被撞之後,到眼睜睜看着簡青被陸司墨拖走,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隻看到邁巴赫的車尾消失在小區大門。
他的臉上迅速烏雲密布,陰沉的神情再無平時吊兒郎當的笑意,那雙大海般深情廣袤的眼眸,此刻卻隐怒含殺。
撥通了一個電話:“是我。送輛車過來,順便查查陸司墨家在哪兒。”
很久之後,他才後悔着自己的晚來一步。
他想,若是在這個時候拉住了簡青,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因爲現在的他,還不知道簡青和陸司墨早就已經存在千絲萬縷的關聯,而今天,正是斷掉的緣分重新續接的開始。
他趕上了這個開始,卻沒來得及阻止這個開始。
所以他隻能站在紅毯的另一頭,看着她一身潔白婚紗,笑盈盈走向另一個男人。
……
簡青接下來都沒有再掙紮,任憑陸司墨把自己拉到他家裏。
她看得出來,陸司墨很生氣,沒有理智,她說再多也都是空餘。
進家,陸司墨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也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也許是誤會了。
霍東野是京城霍家的兒子,他結婚怎麽可能京城的霍家,一點兒消息動靜都沒有呢?
簡青不可能是霍東野的妻子。
進了屋,兩人都站在客廳裏,陸司墨才緩緩松開手,回頭看着她。
簡青見他平靜了,才一臉無奈地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爲什麽不接我的電話。”
簡青沉默了一瞬,垂着眼:“陸司墨,我們都已經分手了。”
陸司墨怒極而笑,笑也都是諷刺:“你是說當初你寫的那封分手信?你單方面的分手宣告?我同意了嗎?”
簡青愕然了一秒,随即道:“陸司墨,你不要這樣。”她眼神平靜地看着陸司墨,好像陸司墨是在無理取鬧。
陸司墨嗤笑了一聲:“是,感情的開始是需要兩個人的認可,結束卻隻需要一個人的想法。那你告訴我,爲什麽?僅僅是因爲我當年逼你去留學?”
當然不是因爲這個。簡青在心裏默默說着。
當初陸司墨的固執,雖然與她的想法産生了很多沖突,甚至彼此都受到了傷害,但那卻并不是讓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
隻能說這件事情把兩人推得更遠,才讓簡青在最後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我不想說。”簡青已經不想再把那段痛苦的回憶拉出來重新複習一遍,“我也沒什麽好說的,我走了。”
陸司墨一把握住即将轉身離開的她的肩膀,禁锢着她的行動,黑眸中竟然流露出一絲痛苦和絕望。
“告訴我,到底是爲什麽。陸辛說你是拿了錢離開的,我不信,你不會是那樣的人……”
“不!我就是那樣的人!”簡青打斷他的話,隐瞞了一部分,但一部分也是事實,“我的确是拿了錢離開的。”
隻不過方式不一樣而已。
“你非要在我的心上劃刀子才心甘情願?簡青,你看着我痛苦的樣子是不是特别得意?”陸司墨痛苦地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情緒已經整理好,黑眸恢複了一貫的冷酷,冷冰冰地說道,“也是,不然你也不會以已婚的身份,和霍東野那樣的花花公子在一起,是我不夠了解你。”
簡青皺起眉,這是她聽到的第二遍了:“什麽已婚?我還沒有結婚,霍東野也隻是我的朋友。”
沒結婚?但是?
陸司墨驚訝了一瞬又歸于平靜。
簡青見他面容沉靜如霜地站在那裏,手緊攥住又松開。
她轉身想要離開,卻在玄關再次被陸司墨拉住。
他握住她的手臂,而她沒有回頭。
陸司墨痛苦而壓抑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如果說,我不介意呢?”
簡青極度訝異地轉過頭。
就看到陸司墨目光幾乎是瘋狂地說出這句:“如果說我不介意曾經的事情,現在你單身,我也單身,我們可以順理成章地重新在一起,不是嗎?”
說完之後陸司墨就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他的嘴裏怎麽會說出這樣低聲下氣的話!幾乎是求着她回到自己身邊!
可是說完後他沒有後悔,而是期待她的反應。
簡青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她的眼前閃過六年前的一幕幕,無論是痛苦的,還是開心的,大部分的記憶都和這個叫做陸司墨的男人有關。
陸司墨,這個名字已經刻在了她的心上,不可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