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在。”
他迅速收斂了情緒，剛才那恍若溺水者的絕望也一掃而空，一切都仿佛不過是幻覺。
陸老爺子歎了口氣：“爺爺說的，你聽到了嗎？”
“知道了，我會聯系宋汝文的。”
陸老爺子見他總算是松口，也稍稍心安。他到底不能看着孫子這樣一輩子孑然一身下去，難道那女孩兒不回來，他就一直守着嗎？
陸老爺子不希望自己最優秀的孫子，就這樣毀在一份愛情上。
挂了電話，陸司墨捏着手機，幽靜的目光在寂黑的屏幕上沉落了許久。
他翻出手機角落的電話号碼，撥通。
電話那頭的女聲溫婉優雅：“你好？陸司墨？你怎麽會給我打電話？”
“我在法國。”陸司墨言簡意赅地說明了自己的意思，并翻手看了一眼手表，“就今天中午吧，十二點，lee。”這會兒已經十一點了。
電話另一頭，宋汝文無奈抿着笑看着已經挂斷的電話。這麽公式化的見面，甚至都沒有提出要主動來接她，又何必呢？
身旁的女性好友拍了拍她的肩膀：“宋，我們正在商量中午去什麽地方吃飯！今天珍妮請客！”
宋汝文抱歉道：“中午有人約了我吃飯，我就不和你們一起了。”
“誰啊，居然能夠約上我們漂亮的東方瓷娃娃！難道是男朋友？”好友一臉促狹。
“不是，是……”宋汝文語噎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找什麽詞語來界定自己跟陸司墨之間的關系，“算朋友吧。時間差不多了，我要過去了。”
“行行行，你走吧！”
宋汝文抱着書往外走，她的身影在國立美術學院中就如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路上遇到不少人，都笑着跟她打招呼。
時光将這位宋家的天之驕女打磨得越發光彩照人，秀美婉約的古典五官，柔順的黑發披散在肩，她穿着很簡單的麻質森女系長裙，卻優雅天成，舉手投足皆透着一股大氣，臉上始終挂着的笑容更是充滿了親和力。
宋汝文，是那類天生就讓人容易生出好感的人。
……
“你們家餅幹呢？”霍東野忽然想起問及。
簡青頭也不擡：“被送去做護理了，下午的時候會回來吧。”
餅幹是簡青養的狗，一隻漂亮的金毛。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簡青看了一眼時間，放下手中的書，目光在仰倒在她家沙發愛上的霍東野身上無奈瞥過。
她怎麽就腦中一個不開竅，一大清早地把這個家夥放進屋了呢？看着他還真是牙疼啊！
霍東野躺得沒有半點形象，平時那如同浸淫到骨子深處的優雅紳士風度，這會兒都丢狗身上去了。不過看他的表情，倒是覺得很惬意的樣子。
“簡青，你們家的這個香味道太好了，送我一點吧。”霍東野腆着臉湊上來，一點兒也不客氣地要求着。
簡青看不看推開他的腦袋：“這是我自己調的，倒是可以送你一點。”
“好朋友！”霍東野立馬跟簡青比劃大拇指點贊，而又話題一轉，“中午我們吃什麽？”
“lee。”這是簡青很喜歡的一家米其林三星法國餐廳。
霍東野一躍而起：“什麽？不是在家裏做飯吃嗎？”他精緻漂亮的臉上堆滿了委屈，仿佛控訴般盯着簡青看。
簡青毫無所感，靠在軟椅上，将手上的書又翻過一頁：“我從來不在家裏給陌生男性做飯。”
“我是陌生男性嗎？我們明明是這麽好的朋友！”霍東野很是不滿她對兩人關系的定義。
“呵呵。”簡青的回答隻有簡單兩字。
霍東野嚷嚷着不出門，還往地上一屁股坐下，賴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叫嚣着自己是不會起來的。
簡青睨他一眼：“還要吃飯嗎？”
“要。”霍東野注意到她語氣中的危險性，乖乖從地上爬了起來。
簡青上樓換了一身衣服，是今天valentino春季最新款系列，原始部落風情與飄逸的長裙所碰撞，低調的紮染充斥着狂野的仙氣，與她身上甯靜的氣質相結合，産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雖然隻是出門吃飯，但是盛裝而出，這是基本的禮儀。
而簡青，也早已經不是大學那個t恤牛仔褲的清湯小面了，時間、變故、心境讓她整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連霍東野這個見慣了美女的人，都不得不承認，簡青在搭配衣服方面非常獨到。
出門坐的是霍東野的車，一輛騷包的黑色勞斯萊斯，複古的車身好不低調，很是契合霍東野平時奢侈無度的性格。這個家夥就是能爲了帶自家狗出去旅行，而直接包下一架飛機的任性土豪。
不過霍東野也有那個身家，且不說他父親方面，光是他母親，作爲歐洲一個伯爵家族的獨生女，繼承了祖輩的龐大财産，供霍東野揮霍幾輩子都用不完。
更不要說，霍東野自己本身也是個能人，他平時看着吊兒郎當，好像除了撩妹勾搭女人就沒有别的事情做了，可實際上他在金融方面極有天賦，有着精确的頭腦和投資眼光，目前他經手過的項目就沒有不賺得盆滿缽滿的。
再加上他個人魅力天賦技能滿分，在什麽地方都很吃得開，像是和格蘭特伯爵這樣的大亨關系極好，靠的可不僅僅是祖輩的一點福蔭，也是憑借自己本身的能力得到的認可。
所以說，霍東野這樣的人存在于世上，就是爲了天生來打擊人的，家世好，長得不必說，自己本身也能力過硬，還遊走在花叢中片葉不沾身，一大票白富美追在他後面恨不得能夠成爲亞德裏恩的紅顔知己——真是……人生赢家。
但要霍東野來說，他的存在若是是爲了打擊人的話，那簡青的存在，就一定是來打擊他的！
車内，霍東野沒了在簡青面前的不着調，恢複了優雅的風度，大長腿壓在另一條腿的上面，舒适地靠着椅背，手上的pad滑過今天财經界最重要的一線消息，他的目光也随之在上面滑過。而因爲認真而嚴肅的側臉，也如刀削斧闊，五官立體深刻，眼眸深邃，無一不精緻完美。
能夠成爲多少女性癡迷的夢中情人形象，在簡青眼中卻跟其他人沒什麽區别。
她低頭看着手機屏幕，毫不猶豫地打出五個字“幫我拒絕掉”。然後也不管微信另一頭的人怎麽反複說，她都沒有理會。
“先生，女士，到了。”霍東野的司機一口純正的倫敦腔，回過頭對二人說道。
霍東野率先下車，本想繞到另一邊給簡青開車門，卻見肩上披着一件西裝外套的簡青已經從車上走下來了。
盡管已經見怪不怪，可他還是忍不住抱怨：“你可真是半點兒獻殷勤的機會都不給我啊。”
簡青笑笑不可置否，拒絕了把手放在霍東野臂彎的邀請，走在他身側，一起進了lee。
“簡小姐，霍先生。”餐廳經理微笑着迎了上來，開口是字正腔圓的中文，咬詞非常清晰，也沒有外國人常有的奇怪聲調。
而精通多國語言，是作爲這家米其林三星餐廳的基本素養。
作爲lee的常客，簡青和霍東野都是餐廳經理腦海中名單上應該鄭重對待的人，在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就理所當然爲這樣的尊貴客人預備好了位置和常用的菜單。
米其林三星餐廳并不僅僅是靠着高昂的價格取勝的，它獨到的服務理念也是一絕。比如簡青和霍東野這樣的常客，他們的客戶檔案資料中就有他們習慣點的菜，口味的一些傾向，以及吃飯時的一些小癖好，一些甚至連顧客本身都沒有注意到的習慣，餐廳方面卻完美記了下來，并且憑借此獲得了顧客的完美感官。
此刻，經理也是不必說，便将二人引到了習慣坐的包間，安靜幽雅。
兩人前一秒才踏進包房。
後一秒，lee餐廳門口一前一後進來一對同樣養眼的男女。
男的冷淡矜貴，女的大氣優雅。
隻是兩人一看便知道不是情侶，都沒有并肩走不說，連交談也爲零，看上去便生疏得很。
兩人正是陸司墨與宋汝文。
lee這家餐廳陸司墨也隻是随意聽說過，沒來過，便随意定了這裏。宋汝文作風也低調，在國外念書卻一點不鋪張浪費，周圍那些同學甚至不知她家境很好，因此她也很少來這樣昂貴的餐廳。
兩人是第一次來，服務生便微笑着問兩人想坐什麽地方。
“大廳靠窗邊吧。”陸司墨毫不猶豫便指定了位置。
服務生應了。
宋汝文看了他一眼，心裏明了。
就這麽不願意和她呆在單獨的空間裏？還真是……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從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宋家小姐，沒被養出驕縱的性子也是難得，也還是她第一次被人這麽明目張膽的嫌棄。
而且這個人，還是陸司墨。
宋汝文又看了他幾眼。
陸司墨的名字她很早就聽說過，隻是從未與他打過交道，聽到長輩們說要讓她和陸司墨訂婚的時候，她還怔愣了許久。
宋家大哥擔心她不高興，便特意跑來給她做思想工作：“我們這一輩人中，陸司墨算得上是最優秀的了，配你極好。況且他潔身自好，這麽多年就沒見過交往什麽女朋友，這一點也是大哥最看重的，家裏也是這麽考慮的。當然，汝文，如果你不想答應，你有喜歡的人話，家裏也不會強求你，我們宋家畢竟也不需要通過嫁女兒的方式來謀求利益。”
宋汝文沒有急着說好或是不好，而是去偷偷了解過他。
她知道陸司墨小時候的名聲，知道他是同輩很多人心中的噩夢，也知道他現在是國内鼎鼎有名的大律師，爲人優秀，他人難以匹及。
她甚至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去過c市，見過他。
一見傾心，便是沉淪。
于是，宋汝文答應了：“哥，我願意。”
可是這段婚約中，女方不是問題，男方反倒成了最大問題。
宋汝文也沒有想到陸司墨對她是這樣的抵觸，爲數不多的兩次見面也是被長輩拉着才過來，私下裏更是沒有對她表現出半點興趣。這讓從小到大都順風順水，魅力更是不減的宋小姐很是挫敗，也不由得困惑——
她到底是哪裏不好了？
至今她仍然沒有看出來一個爲什麽。
但她心裏卻非常清楚，陸司墨，不喜歡她，甚至是，抵觸她。
“點菜吧。”陸司墨淡淡一句，看也不看她，翻開法文菜單。
宋汝文輕輕嗯了一聲，也低頭看向菜單。
沉默無言。
……
結束了用餐，霍東野盤算着下午要做點什麽來打發時間的時候。
“送我回去吧。”簡青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
霍東野不滿道：“你又急着去做什麽？”
“接餅幹，我剛才已經收到短信了，說那邊護理已經做完了。”簡青說着，拍拍霍東野的肩膀，“我可真不是嫌棄你，你也不要想多了。”
盡管霍東野的私生活對她來說敬謝不敏，可撇開此點不談，霍東野的确是個很好的朋友，待她更是一片熱忱，在認識霍東野之後，很多次幫過她。
所以不管簡青嘴巴上對霍東野再怎麽冷淡，心裏還是把他當成朋友的。
霍東野不滿的陰雲一掃而空，笑臉一躍而上：“哈哈，我也很久沒有見到餅幹了，我們一起去吧！”
簡青不由得失笑：“餅幹那麽嫌棄你，你怎麽一點兒也不受挫啊！”
霍東野表情一僵，想起餅幹的那些行徑，不由得咬牙切齒，笃定而道：“餅幹的身體裏面肯定裝着一個人的靈魂！”太精了！居然還知道整他！
簡青撲哧笑了出來，被霍東野逗得直樂。
恰好這時，她手機響了。
看到号碼，簡青無奈都歎了口氣，怎麽這麽執着！她不是都拒絕了嗎？
可畢竟是多年老朋友，簡青又做不出挂電話的事情。
瞥了一眼霍東野，簡青走到一個角落方才接起電話：“我不是都說了不同意嗎？”
電話那頭的人哀嚎着：“我也拒絕過啊，可那個人太執着了！現在整天整天給我打電話，都快把我給逼瘋了！簡青，你人在國外可以不管不理會，可我哪裏行啊！我這不也是沒辦法了嗎？”
“你說的那個人，是一個演員對吧？”簡青對娛樂圈的關注不多，隻知道一些大概。
那頭沉默了片刻：“雖然知道你不大關注，但是你也不至于不認識傅景生傅大影帝吧！他可是國内最炙手可熱的一線男演員！迷妹粉絲萬千呢！”
“好吧，這位傅景生先生。他隻是一個演員對吧，你覺得，以我的立場來說，能把我的作品交給一個想要演而優則導的演員，來當他的玩票之作嗎？我把《x》的版權放了這麽久都沒有賣出去，可不是爲了讓它成爲一部爛片的。”簡青在這方面的想法很堅決，一點兒也沒有松口的意思。
“我也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傅景生真的很誠懇，而且他提出想要和你見一面親自談一談……”
簡青眉毛一擰：“你知道我的習慣吧。”
“我怎麽會不知道，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不過你可以換一個身份和他見面嘛，比如作家白夜的代理人什麽的，和他見一見，談談想法。”
簡青眉一挑：“看來你是真的被他說服了呢，真難得。”
“太有毅力了，天天電話不斷，你嫂子可都在抱怨了！你可不能這麽對哥我啊！”
“行了，知道了。”簡青也是沒辦法了，“我過幾天就會回國的。”
“是嗎？那可真的太好了！不過你是打算呆幾天還是……”
簡青神情恍惚了一瞬：“我會呆很久的，所以幫我把房子整理一下吧。”
“ok，收到！”
——這邊簡青正在打電話，另一邊霍東野也很有分寸地沒有跟上來打擾，而是接受了簡青刻意避開的想法。
他表面上總是吊兒郎當，可實則做事也是很有分寸的，他知道簡青故意避開他是不想讓他聽見電話，那他就絕對不會湊上去，隻是站在車邊等待。
簡青才走開半分鍾，他就看到lee裏面走出來熟悉的一人。
“陸司墨！”霍東野很意外在這裏看到了他。
陸司墨同樣意外，頓了一下，才跟他颔首打招呼。
“還是這麽高冷……”霍東野嘀咕着，目光落在陸司墨身邊的女孩兒上，“這位是……你女朋友？”
宋汝文好笑地看着霍東野：“霍大少，就算我們來往不多，你也不至于連我的名字也記不住吧。”
霍東野吃了一驚，睜大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宋汝文！”他停頓片刻，目光在兩人中間掃來掃去，“該不會你們！”
“你想多了。”陸司墨瞥他一眼，無意交談，跟宋汝文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連停留半分鍾也不願意，就徑直上了車。
霍東野啧啧不已：“這家夥，怎麽還是這麽不知道憐香惜玉。小宋啊，你可不能栽在這樣不懂情調的人身上，長得帥有什麽意思呢？”
宋汝文抿着笑不語。
霍東野不由得猜測：“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宋汝文窘迫了一秒，迅速岔開話題：“我還要回學校，先走了。”
她匆匆跑開上了自己的車。
霍東野摸着下巴，看好戲般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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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得有點晚，今天也起晚了……更晚了抱歉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