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就自己買票回來了?”
“嗯,我現在在機場,還有一個小時登機。”簡青的聲音透着濃濃的疲憊和倦意。
蔣玥聽着很是心疼:“你也别多想,我們女人也不能總在一棵樹上吊死啊,這棵沒了還能遇見下一棵不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她故作大氣地擺擺手勸慰簡青。
簡青被她逗得撲哧一笑:“你要是能做到豁達,那可就好咯!”
“是啊,我也希望。”蔣玥吐了吐舌頭擺了個鬼臉,藏住了眼中深深的落寞,“行了行了,我不說了,要進電梯了。”
挂了電話,蔣玥才發現自己身邊其實還站了一個女人。
一身白色的香奈兒套裝,ysl的手包典雅大氣,淺粉色的寬檐帽遮住了眼睛,隻露出微微含笑的嘴唇。她皮膚不錯,看上去保養得很好,但年齡應該也在四十以上。手上一枚昂貴不菲的鴿子蛋,很好地說明了她的身家。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女人嘴角微翹,帶着一絲深深的不屑。
蔣玥按下樓層鍵。
電梯門關上了,她身邊的女人仍然無動于衷。
她不得不主動問道:“您去幾樓?”
“和你一樣。”
蔣玥的目光也隻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挪開,一心以爲樓層一樣隻是個巧合,壓根兒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就是奔着她來的!
等到蔣玥到了徐哲家門口,按下密碼,那女人也悄然站在了她的身後。
蔣玥神經再大條也覺得幾分不對了。
她遲疑問道:“你是……”
“蔣玥是吧?我是徐哲的媽媽。”女人擡起下巴,露出一張保養妥當的優雅的臉,歲月沒能留下太多的痕迹,她在近五十的年紀依舊美麗動人。
蔣玥的心卻咯噔一下。
……
簡青回到家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了。
什麽都不知道的簡父簡母,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突然聽見有人開門,還緊張得以爲是嚣張的小偷。
結果打開門進來的,卻是女兒簡青。
“你怎麽突然回來了?都沒說一聲?”簡母驚喜地站起來,匆匆走過去接過簡青手上的東西。
簡父也跟着點頭:“是啊,這麽晚了,你說一聲好去車站接你啊。”
“才九點多鍾,不算晚。”簡青放下東西,便問起簡父,“爸,媽不是說你最近身體不好嗎,讓你去醫院檢查,你去了沒?”
簡父有些尴尬:“你媽就是大驚小怪的,一點小毛病去什麽醫院啊,你爸我又不是什麽身嬌肉貴的人,活了幾十年都沒有生病的,臨到頭了還能出什麽大問題不成?”
“讓你去醫院檢查不是爲了查出什麽大問題,我知道爸爸你身體好,可檢查一下總是有備無患嘛!媽?”她又轉頭看向簡母。
“别聽你爸亂說的,我已經跟醫院說好了,周一去檢查。”
簡母已經拍闆,就算簡父再怎麽反對也沒用!
“那就好。”簡青笑吟吟地看着父母,眼中盛着滿滿的暖意。
隻要在家,她總歸是可以什麽都不怕的!
……
蔣玥把徐哲母親迎了進來,束手束腳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阿姨您要喝水嗎?”蔣玥下意識地在讨好徐母。
徐母卻手一擺,直接了當地拒絕了她的好意:“不需要,謝謝。”
蔣玥讪讪放下手,站在原地,妩媚動人的面龐此刻卻少了生氣,抿着唇乖巧得像是小白兔。
徐母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無聲地一笑。
像是在諷刺。
“你也住在這裏?”徐母分明沒什麽刻意輕蔑的語氣,但是蔣玥還是聽出了一絲不屑。
她慌忙擺手:“不是,我隻是過來拿點東西。”
她并沒有撒謊,在上次吵架之後,她就從這裏搬出去了,回了宿舍住。就算她和徐哲已經和好,也沒有改變想法搬回來。
這次她也是的的确确隻是想要來拿一點東西,哪想這麽巧就碰上了徐哲的母親?
蔣玥還在詫異自己今天怎麽這麽倒黴,殊不知徐母本就是奔着她來的!
徐母摘下帽子,放下手包,優雅地在沙發上坐下。
又瞥了蔣玥一眼:“你也坐。”
蔣玥猶猶豫豫坐下,卻拘束地屁股隻坐了一半。
徐母看出來了她的謹慎不安,心想果然小家子氣,又用一條腿壓住另一條腿,姿态不自覺便高了起來:“我知道你和徐哲的事情,我隻是希望簡單的說一下,女孩子要想幸福,就要有自知之明。你很聰明,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蔣玥目光黯淡,抿唇不語。
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徐母的意思?不就是讓她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成爲徐哲的正牌妻子嗎?
“阿姨,你放心,我從來沒有妄想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蔣玥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漠然。
……
第二天,簡青一早就陪着簡母出門去買菜。
簡母還奇怪呢:“怎麽回事啊,你貫來不都是一個憊懶性子?早上不多睡一會兒是不肯起床的,今天怎麽想起跟我一起出門了?”
“想要多陪媽媽一會兒啊。”簡青拉着簡母的手臂撒嬌,逗得簡母合不攏嘴。
簡青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沒怎麽讓他們父母操心過。可太過懂事的孩子,也通常很少撒嬌,簡青從小到大都沒有點亮過這個技能。
簡青雖然撒嬌的話也說得别扭,可在簡母看來卻再可愛不過了,所有母親眼中,自己的兒女就是最漂亮的!
母女倆親親熱熱地去菜市場買了菜,又一起回來,卻在小區樓下看到了一個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女人雖然戴着墨鏡看不清面龐,但氣質和身段都是極好的優雅,那身剪裁優越的裙裝一看便是價值不菲。這樣的女人,應該出入那些上流場所,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她們小區樓下?
簡母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而簡青的目光卻有些挪不開了,她怎麽覺得這個背影越看越熟悉?像……陸司墨的母親!
她在醫院守着陸司墨的時候,也跟他母親打過一次照面,記憶中是一個很秀美溫婉的女人,脾氣很好,說話也細聲細氣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簡青對陸辛的抵觸,在面對陸司墨母親白荷的時候,她也一樣生不出親近之心來。
也許階級之差是天生就存在的吧。
隻是,陸司墨的母親怎麽會出現在c市她家樓下?
簡青覺得不可能,恍惚一看,又仿佛是自己看岔。
那女人推了推眼鏡,與簡青迎面走來,擡起的手巧妙地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模糊了簡青的視線,也模糊了她的身份。
簡青來不及細看,身邊的簡母就已經開始催促她。
“小青,你看什麽呢!”
“啊?哦,沒什麽。”
簡母也沒放在心上,隻是一邊走,一邊把自己手上的另外一袋子菜遞給簡青,吩咐道:“你把這個帶給你蘇奶奶,你蘇奶奶最近幾天挺忙的,也沒時間去買菜,托我給她買的。”
簡青也很快将剛才自己的胡亂猜測抛諸腦後,跟簡母說起這些繁瑣小事來:“蘇奶奶還不打算退休嗎?蘇緻現在挺能幹的,拿着獎學金,又不用學費。”
“你蘇奶奶說要拖着自己的老身子骨,給孫兒掙讨媳婦的錢呢!呵呵!”
簡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以蘇緻的條件還需要讨嗎?肯定有大堆大堆的女孩子等着上門呢!”
“哈哈,我也是這麽說。不過啊,你蘇奶奶總算是熬過頭了,自己的兒子和媳婦都去得早……”
簡母的聲音一點點消失在樓梯上,伴随她和簡青的身影遠去。
而那個看似遠去的女人,卻悄無聲息地停留在了原地,遙遙看着那明明已經空無一人的樓梯。
簡青?她和蘇緻是鄰居?
女人陰沉的臉仿佛要滴出水來。
女人正是白荷。
她從京城,千裏迢迢趕來c市,就是爲了見一個人——蘇緻的奶奶。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簡青,看樣子,她家和蘇家的關系還不錯。
白荷不願意冒一點被别人知道的風險,幾番猶豫之後,還是離開了。
臨走之前,她讓在樓下遇見的一個小孩子,以一包棒棒糖的代價,給蘇家遞了一封信,就塞在蘇緻家門口的牛奶盒裏。
蘇奶奶是中午下課回來之後看見的,她本以爲又是不知道哪兒來的傳銷人員塞的傳單,不以爲意地拿在手上進了屋,找了剪子來拆開看後,剛剛看了兩行字,便氣得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
“這個賤女人!居然還有臉找上門來!”蘇奶奶怒不可遏,眉宇間仍可見年輕時候的煞氣。
蘇奶奶脾氣好,是附近鄰居交口稱贊的老好人,在這裏住了十幾年,也沒見她輕易動過怒,連她學校的學生們也都很喜歡脾氣和善的她。
可此時,在看到那個刺眼的名字時,蘇奶奶卻爆發了壓抑了十幾年的怨恨,直接将那封信給撕碎扔掉,連殘渣都不想看到!
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那個害了她兒子一輩子的女人。
與此同時,會意飯店。
白荷在一個包間坐下,方才肆無忌憚地摘下帽子,露出真容。
雖然她已經離開c市十幾年,可保不準什麽時候就遇上往年的熟人,那可就真的麻煩大了!
如果不是爲了處理蘇緻這個棘手的問題,她也不會冒着這麽大的風險跑來c市。
在包間裏面坐了一會兒。
白荷翻手看了一下時間,距離她信上說好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而她要等的人還沒來。
“客人。”服務員敲響了房門,“請問您現在需要點餐了嗎?”
以白荷的精明,怎麽會看不出這個服務員的意思?不就是怕她坐在這裏不點餐又耽擱了時間,所以采用這種方法來提醒嘛!
“再等一會兒,我等的人,會來的。”白荷笃信地說着。
“隻是……”服務員遲疑着還想說什麽。
看到白荷輕描淡寫地從包裏掐了一沓紅色大鈔,輕柔放在桌子,擡了擡下巴:“先壓着吧,這錢,就算是包間費了。”
出手闊綽的豪客啊!服務員再也不敢有半點懷疑,上次收拾了錢,點頭哈腰地離開了。
又過去一個小時。
蘇奶奶還是沒來。
服務員拿了錢後也沒有再來敲門,白荷便在這裏安安靜靜坐了一個小時。
眼看着時間慢慢流逝,白荷都以爲自己今天大概真的等不來蘇奶奶了。誰想,包間門被敲響,敲門的服務員往旁邊一站,露出身後的老太太。
蘇奶奶一頭銀絲,十幾年過去,她理所當然老了許多,臉上溝壑縱橫都是歲月的痕迹。不過她穿着打扮還是很講究,棉質的改良旗袍,看起來溫婉又優雅,就像是舊時光中走出的美人。
可惜,這樣一身氣度,卻硬生生被那雙充斥着仇恨和怒火的雙眼給毀掉了。
服務員離開之後。
“我以爲您不會來了呢。”白荷微笑着,心頭卻是稍稍安定。
“白荷!你居然還有臉叫我出來?你在看到我的時候就不覺得愧疚嗎?就不覺得對不起我死去的兒子嗎?”面對白荷,蘇奶奶怎麽也壓抑不了心頭的那份積蓄了十多年的仇恨,隻恨不得一朝噴發出來,手刃了這個抛夫棄子的賤人!
白荷面對蘇奶奶恨不得殺了她的目光,不爲所動:“您說着恨我,可最後還是來了,不是嗎?”
“我來看你什麽時候死!白荷,不要以爲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我告訴你,你造下的孽,上天遲早回來收拾你!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蘇奶奶心裏暗想,老天爺怎麽不一道雷劈死她!
白荷不改微笑:“我來找您,也是爲了一些事情。”
“我們之間還能有什麽事情好談?我恨不得你馬山就去死,而你也巴不得這一輩子都見不到我吧?”蘇奶奶絲毫不覺得面前這個女人會有後悔憐憫之心。
如果有的話,她當年就不會抛下嗷嗷待哺的幼兒,狠心絕情地一走了之!還成了可憐兒子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在她離開後不久便病倒,再也沒有起來!
對于蘇奶奶來說,白荷就是毀了她一切的人!
白荷自然不覺得後悔,她既然做出了選擇,就已經有了覺悟。
也沒有過多遲疑,她說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希望您能和蘇緻一起出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