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洛正德所說,一旦他們中的一人倒下,另一個沒了牽制,沒有人能跟他鬥來鬥去,皇上便會擔心他們會将心思放到皇位上,這樣一來,就是再感情再深厚的父子也經不起這樣的猜忌,若是燕福生繼續待在京城,皇上定然會覺得皇位岌岌可危,哪怕燕福生是他最疼愛的兒子,父子的感情也總會有磨平的一天。
不然皇上也不會對洛正德一再容忍,說是爲了父子親情,還不如說是爲了讓這兄弟倆鬥的沒有心思去關注皇位。
隻是洛正德近年來越來越不成器,甚至還做出動搖康興國國本之事,就算他想再容忍下去,這樣的洛正德也勢必不是燕福生的對手,與其讓燕福生母子對他失望,他又何必保一個沒什麽用的棄子?
杜雪巧爲燕福生心疼,明明就是兩父子,可到頭來沒了共同的敵人之後,反而要離了心,真不知是隻有當今皇上如此,還是曆來的君王都是如此呢?她可不想将來生了兒子,她卻要夾在父子倆之間左右爲難。
不過,對于燕福生遊曆天下的建議她還是很期待,至于做不做成将來的皇後,她真沒什麽感覺,不過就是個大的牢籠,每天醒來就是投入到一場又一場的鬥争之中,她更向往平淡的自由生活。
若是能将燕福生拐走,從此閑雲野鶴的自由自在……杜雪巧想想都覺得期待!
八月十六,一個讓整個京城都爲之震驚的消息由打皇宮裏傳了出來:中秋宴驚現刺客,三皇子受驚過度失了心魂,皇後娘娘心疼愛子一病不起,皇貴妃自認親自操持的中秋宴出現刺客,使得皇後母子受到驚吓,跪請受罰,被皇上駁回,皇貴妃再請,皇上再駁回,皇貴妃三請,皇上無奈準了,将皇貴妃降爲貴妃,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雖然被降爲貴妃,在宮裏除了那位一病不起的皇後,她還是一家獨大,随時有個什麽由頭,人家還得升回去。
甚至,雖然不敢說出來,很多人卻覺得這次行刺過後,三皇子和皇後兩母子同時倒下,一個失了心魂,一個大病不起,這裏面難道真沒有什麽?
刺客是誰派的?三皇子和皇後爲何那麽巧的同時失了勢?
不過幾日,朝中風雲變幻,之前支持三皇子的大臣無一例外地被打壓,丢官的丢官,降罪的降罪,雖然都有各種由頭,卻都看得出那些由頭真的隻是一個借口。
而同一時間,五皇子的人也都低調地選擇了韬光養晦,文官自請外放,武将自請戎邊,剩下的也都夾起尾巴做人。
這一次皇上也沒再挽留,對于那些說要外放曆練的文官、鎮守邊境的武将,統統準奏,就是留在京城的,也都給升了個沒多大實權的閑職。
杜雪巧默算了一下,自中秋宴後,在一個月内,京城的官場就是一次大清洗,不但将三皇子的人徹底由官場拔除,就是燕福生的人也都遠離了權力中心。
雖然覺得皇上很無情,這樣的結果倒是在杜雪巧的預料之中,好在這時無論是洛正德還是燕福生,争權之路才剛剛開始,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很多,受到的影響也不是很大,而且,沒了洛正德的威脅,燕福生的人生也能輕松很多,既然當老爹的不願放權,他們也樂得悠閑幾年,最好是讓燕福生習慣了這種日子,幹脆就别想着當皇上好了。
明年的馮宣文就要進京趕考,還有一些此時還沒多大建樹或還未出仕的人才,杜雪巧可都一個個給記了下來,若真想影響到康興國的将來,這些人才可都是國之棟梁呢。
這邊朝堂上的硝煙未散,燕福生又添了一把柴,他在奏折上寫了他前次石蘇府之行所見所感,那些因各種天災人禍而流離失所的百姓們,隻要朝廷肯出把力,有了石蘇府辦學院的經驗,燕福生自認可以讓康興國人人都安居樂業。
皇上接到奏折後,深思了三日,批示了一個字:準!
燕福生便大張旗鼓地向皇上要起了人,皇上看了看他所列出的官員名單,除了幾個因太過熱血得罪了上級官員而沒再升遷的,就是一個在任之後碌碌無爲不被看好的,反正瞧來瞧去,就沒一個皇上認爲是能擔大任的,這樣一群人派出去,還真是考驗老五的能力啊。
不過,老五都不介意,皇上自然也不會反對,隻要能讓老五不總在京城裏晃的讓他寝食不安,他想做什麽皇上還真不很關心。
他一直知道老五有能力,可就是老五的這種能力讓他安心不下,若是老五能夠平庸一些,或許還能讓他少些忌憚,既然留在眼皮子底下不安心,不如就打發的遠遠的,手上又沒有多少權力,就算是有什麽想法也沒有那個力量。
皇上也常常問自己,從前對老五那般疼愛,甚至也想過等老五一旦長大成人之後,就将皇位禅讓給老五,自己呢,就帶着貴妃過一些平常夫妻的快樂日子,可怎麽這種日子唾手可得的時候,他卻又舍不得那些權力了呢?
若是因此讓貴妃和老五跟他離了心,到了最後也不知會不會後悔。
隻是想法如此,他卻無法想像一旦失去了權位,他還能否像如今這樣風風光光,受盡天下人的敬仰了?
說到底,哪怕将來會後悔,此時他也放不下手上的權力了。
燕福生和杜雪巧沒心思去想皇上如何糾結,他們要着手準備離京所需的一切。
彭大将軍這次沒有自請戎邊,而是将手上的兵權交了出來,被皇上封了個閑散的定遠侯,整日裏帶着彭夫人在自家各個莊子裏住來住去,很是羨煞旁人。
爲了補償彭家,皇上将彭成宇封了個正六品的骁騎校,若無意外這輩子也算官途坦蕩,等将來五皇子登基,他的官升的也就差不多,這也算是皇上爲五皇子留下的人了。
彭成元和彭成海自然還是在太學讀書,杜春卻依舊決定與杜雪巧和燕福生同行,一路上有燕福生教導着,杜雪巧還真不怕他如前世般學壞,就是燕福生這次也帶了兩位太傅一路上教導燕福生,免得他荒廢了課業,順便不時也指點指點杜春,比起在太學裏學到的,由兩位太傅親自教導,更讓杜春受益匪淺。
除了将五皇子的人都閑置了,皇上倒也沒爲難他們,在他看來這些人都是有能力的,将來等老五登基時都和彭家一樣是會複起的,皇上也不想和燕福生鬧的太僵,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使得慣的臣子們,将來福生又會留下多少呢?反正那時他也是不在了,又管得了别人多少事?
燕福生和杜雪巧這一準備起來也是個大工程,由打九月開始,一直準備到來年開春了,燕福生才将要帶着離京的人手都準備好了。
爲避嫌,馮宣文這次來京趕考,燕福生連見都沒見一次,甚至是在春闱開始之前,燕福生就帶着杜雪巧離開京城。
這一次離京,自然與前次一輛馬車十幾騎人不同,浩浩蕩蕩的人馬,直接是打着欽差的旗号出行,單是杜雪巧就帶了兩個丫頭,并冷嬸一家,燕福生雖然沒帶宮女,身邊也帶了兩個侍候的公公。
離京之前,燕福生帶着杜雪巧進宮見了貴妃,雖然嘴上沒說什麽,貴妃望着燕福生時眼中都是不舍,兒子就要離開當娘的身邊,哪怕知道一路上不會有什麽危險,卻還是會想念,這一去,沒個一年半載怕是難回來吧!
好在知道杜雪巧是跟着燕福生一塊離開,在見識到杜雪巧在中秋宴上的英姿後,貴妃倒不擔心兒子的安全,拉着杜雪巧的手說了半天話,幾乎把燕福生的喜好都說了一遍,在杜雪巧一再保證會好好照顧燕福生之後,貴妃才不舍地目送他們離開。
之前杜雪巧還怕貴妃難爲她,此時心裏卻認爲貴妃也隻是個當娘的人,與天下間當娘的都一樣,一顆心都撲在兒子身上,換了是她恐怕一刻都忍受不了兒子離開吧?
福生,将來你若是像你父皇一樣對待我和兒子,我一定帶着兒子躲到你再也見不到的地方!
杜雪巧心裏想着,看燕福生的目光卻是那樣堅定,讓因離情而傷感的燕福生不由得苦笑出聲,“你且安心,我不是父皇,你也不是母妃,這樣的事永遠都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你又沒我力氣大,我有什麽不安心的?大不了帶着兒子走人就是了,又不是養不活我和兒子。”
杜雪巧伸手想要安慰地摸摸燕福生的頭頂,卻發現一冬過去,燕福生又長高不少,雖然她也有長高一些,相比之下實在是太不明顯了,想想前世她也差不多就是這麽高了,再想長高幾乎是沒有可能,燕福生卻還能長高不少,足足比她高了半個頭呢。
燕福生瞪眼,“你敢帶兒子走一個試試!”
杜雪巧挑眉,似乎在問他試試的結果,燕福生憋紅了一張臉,許久才狠狠道:“你若敢帶兒子走人,你們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
杜雪巧‘噗’地笑噴,“你就這點出息啊?”
“嗯哼!”燕福生揚着頭,十四歲的少年還帶着稚嫩的臉龐上全是得意,似乎在說:這輩子我就是賴定你了,怎樣?
杜雪巧笑着,輕輕在他的肩頭上捶下一拳,隻用了一成力氣,卻讓燕福生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苦哈哈地扁起了嘴。
有力大無窮的娘子,真是讓人既愛且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