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巧兩隻手緊緊地握在身前,微微有些發白,内心有些焦慮不安,雙眸卻炯炯有神地盯着燕福生。
燕福生點頭,“雪巧姐,福生知道你擔心什麽,自古成王敗寇,就算是爲了我在乎的人,皇位我也必須争。但是你要相信無論将來福生是否坐上那個位置,對你的承諾都不會變,隻要有我在,定不會讓别人欺負了你和春兒。”
杜雪巧笑的有些勉強,她一早就知道這個答案,心裏卻還有幾分期待,期待燕福生會說他對皇位根本不放在心上,如今看來,都是她太一廂情願了,怎麽就忘了,前世的五皇子也是很有野心的人呢?
一直就知道他們之間橫亘着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不是她努力了就能跨越過去,哪怕如今燕福生對她的好不用質疑,可一年兩年,十年八年之後呢?
成大事者都不會兒女情長,她不會也不願成爲那個讓燕福生英雄氣短的人。無才無德的她隻會成爲燕福生的拖累,與其到時變成一對怨偶,不如早早地爲自己打算的好。
在燕福生堅定的目光注視下,杜雪巧輕輕笑道:“姐姐相信福生說到做到,既然姐姐都把這樣一份大禮送給福生了,福生可否答應姐姐一個要求呢?”
“莫說一個條件,就是十個八個,隻要雪巧姐說了,我也答應,你說吧,是什麽條件。”燕福生松了口氣,他一直擔心杜雪巧會說出不要他去争皇位的話來,如今争皇位與否已不是他個人的事,不但關系到母妃家族,同樣也關系到支持他的那些大臣的家族,若是他輕言放棄,可以想像三皇兄肯定不會放過那些和他不一條心的人。
不說血流成河,也定會有一大批人因此遭秧。
既然杜雪巧隻是要求一個條件,他如何能夠拒絕?
杜雪巧‘呵呵’兩聲,“這個條件不難,隻是我還沒想好,你先應着就是了,等想好了姐姐再跟你說。”
燕福生眉峰挑起,心頭有絲不好的預感,可一想就算再怎樣,杜雪巧也不會害他,不過一個條件,将來富有天下的他,還有什麽做不到的?她不是說了條件不難嘛。
燕福生點頭,“行,想好了再說。”
杜雪巧卻拿出之前放在屋子裏的文房四寶,“既然答應了就寫下來吧,免得日後再忘了。”
燕福生失笑,“雪巧姐還不信我?”
杜雪巧搖頭,“不是不信,隻是怕我這記性不好,再把這個給忘了,未來天子的承諾,多少人都求不來的好事,若是忘了豈不可惜?”
燕福生也不多想,拿起筆,在紙上快速寫了一行字,又在下面寫下自己的名字,杜雪巧立馬送上一盒印泥,讓燕福生很有些無語,總覺得自己是被算計了。
拿着燕福生寫下的字據,杜雪巧看了又看,雖然還是有字不認得,倒是看出燕福生沒騙她,待墨迹幹了後,将紙折上收進木匣子,又放回枕頭下面。
若是将來注定他們有緣無分的話,她也可以拿出這張字據,跟燕福生提出離開,皇上不是金口玉言嘛,她相信有了這張字據,燕福生一定會放她離開。
隻是,爲何想到離開,她的心就會悶悶的痛呢?
翌日早起,燕福生讓冷嘯玉把賴在這裏住了一夜的張虎子扔了出去,睡了一夜,又吃的飽飽,張虎子又生龍活虎了。
爲免他借口沒吃的賴在這裏,還讓冷嘯玉給他包了一包糕點,都是能放在路上吃的,之後,警告他,若是敢再登杜家的門,就削的他連他媽都不認得。
張虎子幽幽怨怨地望着冷嘯玉,來之前他一直認爲冷嘯玉是杜雪巧爲自己選的丈夫,别看他是太監,好歹有力氣又能幹,又不用擔心他會在有了孩子之後跟杜春争财産。
如今再看,冷嘯玉根本就是杜雪巧家的下人,一個當奴才的都敢對他橫眉怒目,讓他怎麽不氣憤?
别看他心裏有了福生,不會想娶杜雪巧,可他娘說過,杜雪巧是和他議過婚的,如今竟然指使個奴才來趕自己。
還有那個不知道身份的少年,越看越覺得和福生像,難道是福生家的兄弟?反正來都來了,不見到福生或是打探到福生的下落,他肯定是不甘心。
想到之前兇神惡煞似的少年,最後不也給了他吃的?想來也不會真對他怎樣?最多打他一頓,還能真把他打死?
打死人可是要償命滴,他真不相信那些有錢的人家會舍得拿他們的命換自己的命。
于是,無視了燕福生的警告,張虎子在杜雪巧家不遠處找了一處能夠随時看到杜家大門的位置一坐,他還不相信杜雪巧這輩子就不出門了。
燕福生和杜春又去了書院,杜雪巧到後院和小紅小棕聊心事,鼠小弟神秘地從外面跑進來,“姐姐,姐姐,那個無賴還不走,就在你家不遠盯着呢。”
“無賴?”杜雪巧失笑,張虎子在杜村一向有些傲氣,若是得知自己被老鼠稱爲無賴,還不氣得跳腳?
可他這樣一直盯着自家也不是那麽回事,待他把燕福生讓給的糕點吃光了,還要再賴上來不成?
又或者是下次再被雨淋病了,跑到她家求救呢?
反正,下次她是不會救,換句不好聽的話:張虎子的死活關她屁事?
就算真死在她家門外,誰還敢來找她家的麻煩?别看她對燕福生的示好還很排斥,卻不能不承認燕福生的權勢很好用,别說是在永和府,就是在京城,有燕福生做靠山,她橫着走都不怕。
其實按着她的意思,一早把張虎子扔出去就是了,幹嘛還給他糕點?這不就是等着讓他吃慣了嘴、跑慣了腿嘛。
不過,想到張虎子在門外堵她,害的她不方便出門,杜雪巧心裏就怨念深深,不讓他吃些苦頭總覺得一口怒氣無法消散。
招來停在自家園子樹上的一隻麻雀,輕聲交待一翻,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呼朋喚友去了。
自從搬到這裏後,平日除了上街也沒什麽事可做,又沒山可爬,染坊的事又都不讓她動手,悶的無聊了她就到後院來找小紅小棕聊天,一來二去,和那些常常會在小紅小棕的槽子子找食的麻雀也熟了。
這些麻雀在見到有人能和它們說話後,驚奇地一個帶着一個來看杜雪巧,當杜雪巧的名聲在鳥們之間傳開後,後院就常常會有很多各種各樣的鳥們來瞧熱鬧。
杜雪巧每天都會在後院裏撕些糧食給它們吃,冷嬸覺察到家裏的糧食用的很費,也注意到杜雪巧在喂鳥,不過,隻要姑娘高興,這些糧食她還是喂的起的。
隻是聽到杜雪巧在一群鳥中自言自語,還有不少鳥站在她的肩上頭上,那些鳥也好像聽得懂她話時,也很稀奇,不過,自古就有人訓養鳥,倒也不至于讓她起疑,多半是因爲杜雪巧常常食糧食喂鳥,鳥跟她混熟了吧。
小麻雀出去不久,杜雪巧就看到它帶着一群烏鴉‘哇哇’叫着由打頭上經過,原本隻是想來幾隻就好,想不到小麻雀還挺能幹的,這麽一大群烏鴉進宅,估計是個人家都得覺得晦氣吧。
杜雪巧已經開始想像張虎子被人嫌棄追打的模樣,那絕對比過街老鼠還要凄慘。
果然,沒過多久,街上就傳來驚呼,杜雪巧側着耳朵聽着,除了烏鴉的叫聲,還有人的怒罵。
悄悄推開後園門出去,就看到張虎子被一群烏鴉罩頂,一坨坨鳥屎準确無誤地掉落在他身上,無論他怎麽跑,怎麽逃,都無法擺脫掉,不時還會有一兩隻膽大的烏鴉沖下來快速地啄他兩口,之後再高高飛起。
街上的人更是離他遠遠的,生怕被連累,被這樣一群烏鴉追打,恐怕是壞事做多了,老天節都看不過眼了。
張虎子也真是夠彪悍,開始還東躲西藏,可無論躲到誰家門檐下,都會被主人拿棍子趕走,畢竟誰也不想讓烏鴉入宅,可被追的久了,也知道躲不過去,幹脆就不顧兜頭降下的鳥屎,揮舞拳頭跟烏鴉打了起來。
烏鴉們來時也被小麻雀告誡過了,既然他都反抗了,在小麻雀的叫聲中,如來時般迅速地飛走了,隻留下大街上,一身鳥屎,望着滿地狼藉鳥屎表情很古怪的張虎子。
他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麽多烏鴉,還是奔着他來的,實在是讓他欲哭無淚,記得從小到大也沒掏過烏鴉窩啊。
之前燕福生讓冷嘯玉給的糕點,在之前的烏鴉攻擊中被烏鴉們吃了個精光,雖然暫時不餓,也挺不過晚上。
去杜雪巧家?燕福生的警告還在耳邊,他相信這時候過去,冷嘯玉肯定不會慣着他。
回之前坐過的那家門前繼續等杜雪巧出門?可一看到那家女人手拿着一根燒火棍,在門前朝她怒目而視的表情,張虎子很識實務地沒過去。
再想找别處坐坐,卻發現所有人都如臨大敵般地盯着他,好似他離的近些就會傳染上瘟疫似的,讓他很受打擊。
真是人倒黴了喝口涼水都塞牙,他都不明白是怎麽惹上這群喪門星的,幹脆往大街上一坐,反正他也滿身鳥屎了,也不差再坐一屁股,至于何去何從,可要盡快想好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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