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下,直到杜雪巧甜甜地叫了聲‘彭大娘’才回過味來,趕緊将人讓進屋裏。
可看看滿屋子也沒個地方能給燕福生坐,實在是這娃不但長的太好看了,雖然左眼上微有些青色,不仔細看也不甚清晰,難掩其俊美,這年紀的少年哪個不淘氣?
身上穿的更是一看就值錢,讓到哪裏都怕把人家的衣服給碰髒了。
杜雪巧雖然穿的也還算不錯,可跟燕福生穿的就不能比,何況人家燕福生一看那氣質也不是小戶人家的孩子,就是不知道雪巧跟這娃娃是什麽關系。
燕福生倒挺自在,雖說這家比他曾住過的杜雪巧家還要破的多,可在村子裏時,他跟着杜春滿村子跑時,别說是破屋子,就是泥地裏也藏藏說坐就坐,上樹下河更不必說,從前那點潔癖早就都沒了。
燕福生随随便便就往木闆鋪上一坐,倒讓靠坐在闆鋪上的彭成宇不自在了,和燕福生一比,他反倒覺得自己才是年紀小的那個了。
彭夫人瞅瞅杜雪巧,又瞅瞅燕福生,“雪巧,這是你家弟弟?長的可真是俊。”
杜雪巧‘呵呵’地笑,卻有些不知怎麽給彭夫人說她和燕福生的關系。
燕福生看出她是想要裝傻笑過去,哪裏肯讓?站起身,朝彭夫人彎腰一禮,“彭大娘好,我家雪姐這幾日有勞大娘關照,福生多謝了。”
身份變了,反正他是吃準杜雪巧不敢反駁他的話就是了。
彭夫人被那句‘我家雪巧’驚的有些目瞪口呆,她人是爽朗,卻不是傻。這個叫福生的少年可以稱雪巧‘姐姐’,也可以稱她‘雪巧’,都不會讓彭夫人吃驚,就算不是姐弟,也可以是朋友,可偏偏他那句‘我家雪巧’,讓彭夫人立馬就明白他和杜雪巧之間的關系,若非小夫妻,斷不會如此稱呼了。
想不到雪巧這姑娘看着也隻不過清秀的模樣,竟然有這麽俊俏的小夫君,而且看那氣度也是不凡。
不過,再想想人家杜雪巧一出手就是一個染布的方子,雖說是簽了契約,可那契約簽了對她家也沒多少約束,隻要把每月杜雪巧要求的布染好,再多染的就都是她家的了。
雖然以她的爲人,斷不會做這種事,可也看出杜雪巧根本就沒拿這個方子當回事,說到底也是想要幫襯她罷了。
如此大手筆的杜雪巧跟這個俊俏的小少年在一起,初時看着不怎麽般配,可看的久了不知是私心還是怎的,彭大娘愣是看着就像天生一對似的。
隻有彭成宇心裏有些酸酸的,雖說才和杜雪巧認識兩日,可這個爲人大方又爽氣的姑娘已經在他心裏有了一席之地,原本還想着等腳好了好好努力,終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到時一定不會辜負了杜姑娘,可誰知他這邊剛下定決心,人家杜姑娘就把小夫君給帶來了,他還真有點難過呢。
杜雪巧明明認爲對于燕福生的自作主張,她應該委屈或憤怒才是,可看着燕福生帥氣又潇灑的一禮,心怦怦地跳個不停呢?忍不住就想到昨夜燕福生用他不寬闊,卻讓她很安心的後背,把她背回家的一幕,難道她真是對燕福生動了心不成?
再看燕福生朝她笑的那麽好看,杜雪巧更是臉都熱的要燒起來似的。
唉,誰讓燕福生長的這麽讓人讨厭不起來了,還越看越喜歡看,這不,看着看着,就看到她的心裏了吧。
一想到京城裏的未來顧王妃,還有那些這側妃、那側妃,還有姬妾們,杜雪巧這心又酸的難受,就算吃糠咽菜,她也不願意過那種錦衣玉食卻要和别人争一個男人的日子。
不說别的,就她想不了什麽大計謀的腦袋,根本就玩不過人家啊。
可燕福生若是回了京城,用不了幾年就得成親,以她的身份肯定不可能成爲他明媒正娶的妻,更别提如果她幫着燕福生把三皇子的得力臣子都撬過來之後,燕福生當了皇上,皇後她肯定是做不來。
要不,她就不幫燕福生對付三皇子了?直接就把燕福生勸的放棄皇位之争,跟她在民間做對閑雲野鶴算了,反正以她的染布手藝也不怕餓着他。
杜雪巧一想心事就會發呆,發呆時瞅人眼神都是愣愣的,滿腦子都是自己的想法,至于彭夫人、彭成宇和燕福生說了什麽,她雖然都聽在耳中,卻都沒聽進心裏,如今什麽都沒有她怎麽拐走燕福生來的重要。
看過昨日用紅茜草染的布,杜雪巧很滿意,這個方子用量多少都是經過無數次的琢磨,沒出什麽差錯,待她去和馮家定好後就可以讓他們送布過來了。
從彭家出來時,彭夫人熱情地邀請燕福生沒事時來家裏玩,看那意思比對杜雪巧還親熱,也不曉得燕福生哪來的這麽大魅力,幾句話就把彭夫人給哄的心花怒放了。
上一世不還是說她自己沒生女兒,最想要的就是個女兒,這怎麽還對人家的兒子這麽稀罕了?
走在大街上,燕福生悄悄地扯住杜雪巧的手,杜雪巧掙了下,沒有掙脫,也就任燕福生扯着,燕福生這個美啊,難得她沒拒絕,就算是默認了,抓的更是緊了幾分。
可看在行人的眼中,根本就是姐姐拉着弟弟的手,除了對燕福生的相貌多看兩眼之外,誰也沒有去注意兩人牽着的手。
又去了馮家的鋪子,拿了一塊染好的布條給掌櫃看了,掌櫃當場就定了每月一百匹的布,若是賣的好了,每月還會再加,布也直接給送到彭家去,不用杜雪巧再麻煩。
從馮家布莊出來,走到無人之處,燕福生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心中疑惑,“雪巧姐,我知你心善,有心幫襯彭家,可你不覺得這種方式很不妥嗎?”
杜雪巧還不想和燕福生說彭大将軍的事,隻道:“我也知這樣不妥,可如今我們染紫蘭花布已然是忙不過來了,哪裏還有人手去染紅布?不如就讓彭家人多賺些吧,我看彭家人也不是過河拆橋的人家,再說,我也不差這一個方子。”
燕福生卻盯着杜雪巧看了片刻才道:“其實,你完全不必如此勞累,染布的事自有我讓人去安排,一切都有我在,你又何必事事親爲呢?”
聽了燕福生的話,杜雪巧想到的就是被養在籠中的鳥,若有一日她也跟隻鳥兒似的被燕福生養在深宅裏,每日除了繡繡花、養養草,就是跟一群女人勾心鬥角,那日子雖然富貴卻失了她想要的自由,杜雪巧笑的有些勉強,“福生,你該知道,雪巧姐自小就在山裏野慣了,就像那些野花野草似的,誰會想把野花野草養到院子裏?若是那麽做了隻會贻笑大方……”
“你不是野花野草。”燕福生臉色說沉就沉了下來,看杜雪巧也有些恨恨的,“有我在,看哪個敢笑你!”
“我就是說說那個意思……”
“說說也不行!”
杜雪巧長歎一聲,瞧瞧這小脾氣,還不讓人說話了,明明是想好好說的啊,怎麽一句話就變成這樣了?
反正她也就是突然發發感慨,既然不讓說,那就不說了呗,大不了回去還躲他遠遠的,管他将來是被三皇子給滅了,還是他把三皇子給滅了,都不關她事。
之後,直到杜府,誰都沒有說話,就算是眼角餘光看到燕福生在偷偷瞧她,杜雪巧就是下定決心不搭理他,誰讓他給三分顔色就想開染坊,染坊是那麽好開的嗎?沒看她又是藏着掖着就怕别人把秘方學了去。
現在若不把他的小脾氣給治服了,将來還不得把他慣得更無法無天了?不管怎樣,壞脾氣是不能慣着就是了。
敲了門,冷嘯玉見開的門,一見兩人這臉色,躲的比誰都快,燕福生的臉色又沉了幾分,本來還想着回到這裏,有冷嘯玉在旁插科打诨能緩解一下兩人之間的氣氛,誰想冷嘯玉就跟兔子似的。
之前在杜村時,他和杜雪巧也沒這麽生分,那時說說笑笑,誰也不會真往心裏去,看起來多麽像是一家人,在彭家時也好好的,不過就一兩句話怎麽說僵就僵了呢?
燕福生在那郁悶,杜雪巧也挺郁悶,剛剛還覺得燕福生不錯,怎麽這脾氣說變就變了?這樣子看起來才像傳聞中喜怒無常的五皇子嘛,看來啊,人就是不能多在一起,接觸的久了,這本性就露出來了。
她這邊還沒怎麽表示想要跟着他了,他這邊倒好,小性子就使出來了。昨晚那個溫柔地爲她揉腿的福生呢?那個被她不留神踹地上的福生呢?壞脾氣的小屁孩真就不可理喻!
一直到杜春下學回來,一家人都坐在飯桌前,菜端上來,冷嬸爲他們盛好了飯,杜雪巧和燕福生兩人還都是誰也不理誰。
原本在書院得了先生贊揚,想要回來跟姐姐說說的杜春也跟着郁悶了。
這壓抑的氣氛下,他要怎麽跟姐姐說?可不說又好不甘心,真影響他原本燦爛的跟大晴天似的心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