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宸很快調整好狀态,不去管沈景修緊繃的視線,垂下頭将簽字筆推過去,“簽字吧。”
紙張早已被捏的起了褶皺,沈景修不甘的咬咬牙,“一份合同換一個真相。我簽字,你給我說清楚你剛剛那副樣子算什麽。”
雖然明白自己剛才失了常态,宋宸仍舊沒什麽會松口的意思,知道就算是否認也沒什麽用處,沈景修現在明顯已經認定了他有秘密,宋宸看了看沈景修攥緊的指節,“現在的你,拿什麽跟我講條件。”
“千易,我就算是賣,也不一定非要賣給你。”沈景修一字一句道。
“你要是能在明天之前找到人一手攬下這麽大的攤子,還會跟我坐在這兒?”
沈景修被氣的不輕,張臨川說的沒錯,短短幾天時間根本找不到人能馬上接手,千易這頭太大,他也不放心交給外行來敗了千易,張臨川不管怎麽樣,至少還是有點兒真本事的。
連明天還款到期這種事兒都算好了,張臨川已經不是他隻在腦子裏胡思亂想去懷疑的對象了,現在已經直接從暗地裏扯到明面兒上,擺明了就是跟他對着幹,就是吃定他沒法子,什麽仇什麽怨,再說張臨川從來都不認識他,打死他也不信。
“算你狠,張臨川”沈景修拿起筆重重簽下字,筆尖劃破紙張。
宋宸瞥過臉不再看沈景修隐忍的憤怒,臉上還有些不正常的泛白,沈景修這種人喝了酒臉都是愈加慘白這種,而不是泛紅,現在看着就像是發燒了一樣,鬓角也流下汗水。不由想到這個情況要是發燒得燒成了什麽樣兒。
“張臨川”沈景修突然坐起身隔着矮桌一把揪起宋宸的衣領,頭疼欲裂加上昏昏沉沉讓他捏緊了衣料,一手撐着桌子穩了幾秒才站定,使勁想要将不适感甩出腦袋,對着宋宸耳邊惡狠狠的說,“我他媽遲早要弄明白你是從哪冒出來的!”
果然是發燒了,沈景修發熱的身體靠近以後,過高的體溫像是通過空氣的媒介都能傳過來,熱乎乎的氣息打在臉上,宋宸偏了偏頭躲過去,身體不适到站穩都費勁兒的程度了麽?
垂眸就能看到散落在桌上的合同,原本還停頓沉下去不知該做何感想的心又提起來,擡手掰掉自己領口失了力道的手臂,“我從哪冒出來都不重要”彎腰拾起一頁頁紙張整理好,“重要的是,咱們兩清了。錢馬上就會打到你的賬上。”
宋宸沒有笑意的沖沈景修彎了彎唇角,“以後,我和你,互不相幹。”
沈景修渾身一震,這話是從張臨川嘴裏說出來的,他卻覺得好像隔着時間,隔着生死打在他胸口,心髒被用力狠狠的攥緊,快要窒息,眼眶都有些發酸。這他媽算什麽,張臨川明明是自己對頭,明明誰都不是,明明自己認識都不到三個月,可聽到這個話,爲什麽自己會這麽難受?
張臨川眼眸裏是他熟悉的清澈水潤,總像是蒙了一層水霧,身上的衣服是宋宸最喜歡的料子和款式,忽略掉那張年輕的臉,他恨不得現在就抱上去死也不放手,可他不是宋宸,他媽的不是宋宸!那爲什麽自己還會那麽難受……他想不通,這一切都太他媽詭異了。
宋宸收好了文件,再擡頭就是沈景修恍惚失神的臉,額頭的汗水大滴的落下來reads;。現在什麽都到位了,什麽也不缺了,除了眼前這個人,但這個人本來也不是他的。他又是那個能談笑風生的宋宸了,有家,有事業,朋友也再會有的,而沈景修他到死沒有過,現在更是不去想有了。
起身想要出去的時候,沈景修重重的坐下沙發,宋宸下意識瞟了一眼,沈景修靠着沙發背皺着眉頭晃了晃腦袋然後沒動靜了。
幾秒鍾過後,“沈景修。”
“沈景修?”宋宸踢了踢沈景修小腿。
沈景修仍舊沒什麽反應,纖長的睫毛動了動,眉間還是沒有完全放松的樣子,一看就不好受。宋宸本想直接走人,外面随便誰待會兒進來肯定都處理一下,送醫院的事兒而已。但還是鬼使神差的低下頭去像以前一樣用手背貼在沈景修脖頸上試了試體溫。
意料之外的很燙,想到了他生病,但沒想過能這麽燙,高燒了已經,躊躇一會兒,左右還是不放心,就算不做情人,隻是看到個認識的人燒成這樣也不會不管。心一橫,一手拉起人就扛出去。
沈景修比他高上兩厘米,他曾經把沈景修生辰八字,連星座血型都摸了個透,現在張臨川這個個頭一比較,好像跟自己以前一樣,還是矮那麽兩厘米左右。
一米八三的大男人身材再完美,體重也是不輕,張臨川的體力太不給勁兒,抱不動,背起來對象完全不配合。隻能上半身都倚在宋宸身上,腳上被拖着走,踢開辦公室門,外面的職員吓了一跳。
早幾天就聽說了千易要被易主的事兒,沈景修雖然嚴厲,但是做事一絲不苟,千易的發展大家都看在眼裏,突然要換了這個一把手,接手的還是那個剛來沒多久新人,而且看起來沈總還對新人挺照顧。一下子能攬了千易的人,來頭肯定不小,雖然心裏有不服氣,也憋着私底下說幾句就好,沒人敢明裏造反。
現在的情況,在場的十幾雙眼睛紛紛投過來,宋宸也顧不上解釋,心裏竟還是下意識裏有種不想别人插手碰沈景修的念頭,不過剛冒出來就被自己甩出去,這算個屁,老子管他的。
“來個人搭手,給我送到車上去。”宋宸随意掃了一眼。
連忙有兩個人反應過來湊過來幫忙扶着沈景修,宋宸還是沒放手,于是隻有一個人駕着另一邊将人送下樓扶進宋宸車裏。這人也是不懂臉色,一路上問個不停,什麽沈總怎麽了,什麽嚴重嗎,宋宸聽了搭了句腔病了,就沒說話了,心裏還煩着,一邊兒不知道自己幹嘛要管這破事兒,一邊看着沈景修燒的人都快糊塗了,雖然還有點意識能感覺到跟着移動勉強配合着,但人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心裏還是有些隐隐的擔憂。
習慣成自然,宋宸給自己下結論。
車開到醫院,又跟人搭着手辦好手續,輸上液,宋宸才松了一大口氣,将人打發回去。自己坐在病床前心裏空落落的。
沈景修狀态很不好,但跟他已經沒關系了。現在再看着病床上面色蒼白的人,沒有心疼,沒有急躁,沒有擔心的要死,什麽都沒有,僅僅隻是一點兒擔憂,要是換一個随便什麽認識的人,他也不會放着不管,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自己心心念念那麽久,喜歡了那麽久的人,終于有點兒快要形同陌路的意思的,心裏并沒有終于松口氣的輕松,反而很平靜,可能不在意一個人的時候,就真的連一丁點兒多餘的情緒也不會有了。那點兒人道主義的關心連号兒都排不上,能算什麽呢。
宋宸掏了沈景修的手機,沈景修的手機從來不設密碼,像他這樣的人,丢了手機還是會影響很大的,就是說不聽,懶得設。翻了翻很容易就找到簡嘉的号碼。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打電話,隻是把地址發了短信過去,簡嘉的電話馬上就打過來,宋宸沒有接,把手機放回去然後頭也不回的阖上門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