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沈景修明顯更忙起來,常常在辦公室接到電話就出去,可公司裏也沒什麽應酬,每天在辦公室坐滿八小時以嚴謹著稱的沈總時常開始見首不見尾。
隻有宋宸知道,沈景修在忙什麽,貸款過幾天就要到期了,可沈景修之前談好的項目都撤走了,以低很多的價錢。沈景修很少有這種不分類型兒接項目的時候,宋宸知道他是因爲太缺錢,接了好幾個商業設計,這些方面都不是沈景修喜歡的。
沈景修這個人,之前活得簡直是随心所欲,生活也好,感情也好,工作也好,現在這樣一步步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兒,跟活生生折了他的翅膀差不多,宋宸都能想象到他是怎麽厭惡的抛開自己引以爲傲的思維想法,去做一些嘩衆取寵的東西。
沈景修也發現了這段時間的項目紛紛撤走,與其說是客戶爲了節省資金,倒不如直接說跟他對着幹,給他使絆reads;。他能接商業方面的項目已經是很大的讓步,那個搶走他項目的人出的價比起他低太多,他有自己的資本和名氣,不可能爲了競争這麽一次就自降身價,那以後的生意還怎麽做。
沈景修爲人講義氣,性格也好相處,優秀更不用說,行裏跟他直接杠上的人基本沒有,他察覺出不對勁兒的時候,仔細想過實在想不出什麽矛頭。甚至還想到了一年多以前,那場拍賣會上可能得罪的人,可後來那事兒他也妥善安排了,不至于現在出來鬧騰。
又是一晚上沒睡好,沈景修直接躺進沙發裏理不出頭緒,偏過頭透過辦公室那面單向可見的玻璃牆,張臨川正坐在辦公桌前整理資料,自從上次迪拜的項目回來以後,他就沒在參與任何項目了,隻是幹一些協助方面的工作,經常以調查考察收集的名義外出。人卻變得更沉默起來,兩人之間自從那晚去過宋潛家裏以後更多了些回避的舉止。
以前對着沈景修的話,宋宸還能有心思去明裏暗裏嘲諷一翻,可現在實在是累的沒心思去提起精神應付了。
除了要明天按時上下班,還得跑來跑去談合同,在家裏除了做策劃就是作圖趕方案。連軸轉了快半個月了,整個人都累的不行再,這麽下去他感覺他開車都快睡着了。
不知怎麽沈景修突然想到那天在迪拜張臨川撬了他的合同以後,問了他千易多少價,當時他說千易多少錢也不會賣,這是真的,而且他當時心裏其實是完全沒把張臨川的話放在心上。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能有什麽能耐。就算迪拜的項目讓他投機取巧了,但不可能再一再二。
最近正趕上還貸的日子,這個節骨眼兒上給他使絆子,太巧合了,這件事兒除了貸款的銀行沒人再知道了。沈景修看着張臨川熟悉的身影突然将事情理清楚了,張臨川知道他貸款的事,他是怎麽知道的,爲什麽要調查自己,包括他要買下自己手裏的千易股份,也是明顯把千易查了一通。
那麽,這次的事情,是不是張臨川?要是之前,他肯定根本不會将張臨川狂妄的話放在心上,現在卻不一樣了,種種矛頭都指向張臨川,由不得他信不信。
沈景修仍舊維持着半靠進沙發裏的姿勢,掏出手機給張臨川打了個電話。
“沈總,有事兒?”沈景修在辦公室裏可以清楚的看到張臨川的一舉一動。
“沒事兒,你最近怎麽情緒不太好?”
“沒有,沈總多慮了。”宋宸接到電話時,挺奇怪爲什麽沈景修就在辦公室裏還要打電話給他。
“這麽累,身體還吃得消嗎。”沈景修語氣冰冷淡漠,絲毫沒有關心的意味。
“還行。”宋宸下意識接了話就愣了,什麽叫這麽累,他最近在公司裏算是很輕松的了,沒做什麽項目,就随意協助一下别的組,打打下手。
“你是不是應該給我解釋一下。”沈景修緊盯着剛剛張臨川臉上的錯愕。
“什麽解釋?”宋宸心裏開始有些沒底。
“一次攬了這麽多合同,你也不怕撐出毛病。”到了這步,沈景修比起怒氣,更多的是疑惑。
這個讓他難得獲得一點兒安慰的人,雖然渾身是迷的感覺,但他就是沒辦法對張臨川做出什麽實質性的打擊,潛意識就由着他鬧騰,總覺得他再鬧騰也不過如此。現在好了,看樣子是真快騎到自己頭上了,到底是爲什麽。那天宋潛那條短信,攪得他一團亂,卻沒辦法繼續深想。
“沈總都知道了,那就别白費力氣了吧。”既然被拆穿,宋宸也沒必要在隐瞞,能把沈景修逼到這種地步,差不多也該收網了。
“爲什麽?”
“我要你的股份reads;。”宋宸似是歎了口氣。
“不可能。”沈景修咬牙。
“那你就等着你工作室被收購吧。”沈景修看見宋宸說話時已經背過去舒适的靠在椅子上。
“張臨川,爲什麽非要一次次跟我對着幹?”沈景修臉色暗沉。
“沒爲什麽,我隻要你手裏所有千易的股份,然後互不相幹。”宋宸淡淡道。
“你以爲你這樣就能得逞了,我就非要買股份才能填簍子?”沈景修怒極反笑。
“不然你現在還有什麽,把股份給我,你還是那個潇灑自在的沈景修,工作室和身份,該有的你都有,還有一筆隻多不少的辛苦費,畢竟你把千易做大了,然後咱們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張臨川背對着沈景修,沈景修看不到張臨川的臉,毫無波瀾的語氣想不出張臨川現在的表情。
宋宸沒得到答複,接着說,“你不給我,那你就隻能身敗名裂,你現在也就是個紙老虎,所有資産都抵押了吧,落得傾家蕩産的話,多不好看。”
沈景修握着手機一直沒說話,心口沒來由的一陣絞痛。當時确實是把自己所有的資産都壓在千易上面了,抵押的時候一點兒也沒猶豫,在這個城市裏打拼出來的所有血汗,都在一年多以前的拍賣會上傾盡了。
現在被逼着卻要賣出去,張臨川說的沒錯,隻要賣了股份所有問題都沒了,而且自己肯定虧不了。
可這些對沈景修來說,根本不是錢的問題。那是宋宸的東西,宋宸留下來的可以延續下去的東西。他沒辦法就這麽賣出去,他也沒法想象有人把宋宸的東西占據了,搶走了,他已經沒了宋宸,不能連宋宸的東西也都失去了。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去抓住每一個跟宋宸有關的東西。他把宋宸的辦公室保持原樣,公司的人用高價留下來,他的副駕駛再也沒讓别人坐過,連他自己都不敢再坐,他學着自己做飯,每次都擺上兩副碗筷。
“我會考慮。”沈景修聲線有些沙啞,挂了電話擡起手臂遮住眼睛,那個跟宋宸一樣的背影現在看起來格外刺痛,他想宋宸,特别的想,撐了這麽久快要崩潰了。
宋宸半垂着眸子遮住了他明亮狹長的眼睛,之前覺得真到這一天應該會有暢快的感覺,然而并沒有,心裏很平靜,說不出來是個什麽感覺,心裏沉沉的,不悲不喜。他隻是想拿回來自己的東西,再讓沈景修離開這個地方,然後形同陌路。
宋宸對于沈景修,一次次的失望,甚至還一次次自讨苦吃,以前方清哲那巴掌沒把他打醒,現在是真的醒了,沈景修從來沒把他當回事兒,如果有那麽一點兒,他們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話也攤開了,宋宸也不用再繼續坐在這兒耗着,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陣,起身也沒打招呼直接就走了。
宋宸覺得張臨川住的這個房子可能是有種魔力,總能在樓下遇到些愛見得不愛見的人。不愛見的自然是梁慎,至于愛見得……
宋宸自從遠遠的看見那個人就心跳加快,悄悄攥緊拳頭,想不出怎麽去這麽直接的面對。宋宸也想不出來爲什麽他會在自己樓下,明顯沖着自己來的意圖,宋宸連步子都變得有些躊躇。
終于離得近了,宋宸想要開口叫一聲卻叫不出口,好幾次以後嘴唇都有些顫抖。
“小宸。”親切的稱呼,還是一如既往沉着的語調,在宋宸清醒過來的腦海裏隻是兩個月沒聽到,卻久遠的像是從上輩子傳來的。
宋宸感覺鼻尖的酸楚一瞬間就湧上來,開口的聲音已經沙啞的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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