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紫一紅兩道身影并肩而立,面向東方,看漫天雲霧蒸蒸缭繞,輕舒曼卷,蒙蒙雲海随風飄移,時而上升,時而下墜,時而回旋,時而舒展,千變萬化,美輪美奂。
俄爾,朝陽從雲海盡頭處緩緩浮出,綻放無量金光……
金陽在上,雲海在下,霞光照射,雲海中的白色雲團、雲層和雲浪都染上絢麗的色彩,像錦緞、像花海、像流脂、美不勝言。
這一刻,嶽不群似是忘乎所以,眼中心中隻剩如此唯美畫面,不由自主的感慨,黃山雲海妙在似海非海,非海似海,其潔白雲霧的飄蕩,使黃山呈現出靜中寓動的美感。正是在這種動靜結合之中,造化出變幻莫測,氣象萬千的人間仙境。
東方不敗清冷的雙眸精光灼灼,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瑰麗一幕,分明也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朝陽金輝灑在二人身上臉上,一般晶瑩玉潤的肌膚泛着七彩毫芒,恍如靈機隐現的仙境神佛。
好半響,朝陽越升越高,金輝越來越暖。
東方不敗忽然緩緩閉上雙眼,似是對錦繡雲海的美麗戀戀不舍,要多看一會兒,又似是要将眼前的瑰麗一幕牢牢記在心底……甚或,是不忍這麽快結束與他一同欣賞人間仙境的美妙時光。
嶽不群對此似是一無所覺,依然深深沉醉在天地雲海之間。
片刻,東方不敗蓦然睜開眼睛,不見如何動作,紅紗輕舞,烈烈飛揚。曼妙身姿似柳絮随風般從嶽不群身旁緩緩飄飛,直到三丈之外。
咔……
一聲若有若無的輕響。卻是東方不敗的右手握住了劍柄,劍鞘震動發聲,清冷目光投向嶽不群側臉,似乎含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韻味。
霎時間,一股若有若無,缥缈猶如清風,似實還虛,朦胧猶如月輝的奇妙劍意,自東方不敗身上徐徐散發,無聲無息間靈蛇般向着嶽不群纏繞而去。
似乎下一瞬。她就會毫無征兆的拔劍,對嶽不群刺出妙至巅毫的完美一擊。
嶽不群一動不動,仍舊側身欣賞着靜中寓動的唯美雲海,眸中沉醉之色有增無減,似乎對東方不敗的所作所爲恍若未覺,更何談出劍過招?
但東方不敗很清楚,他其實已經準備好了……
動。本來就是她的風格,而不動,亦本來就是他的習慣,這是二人交手前的無聲默契,是任何言語都顯得多餘的一刻。
在她劍意的精微感應之中,嶽不群身未動,心亦未動。但卻比任何行動都要恰到好處。或者說,在她出劍之前。他的任何動作都是多餘的……隻因從日出那一刻起,他的心靈似乎彙入朝陽金輝,而随着金輝照徹雲海,便與雲海融合爲一,金輝照徹山峰,便與山峰融合爲一,乃至金輝遍灑天地、透上無窮碧空,他的心便與萬化青冥融合爲一……
這是他的道,人是自然,自然是人,他身不動,意不動,但自然萬物在運轉,在動,那他其實就一直在動。
他的目光看似沉醉在茫茫雲海,然而他的心卻沉浸在天地間某一神秘莫測的層次。
隻此一動未動,亦未運功行氣,但在如此渾然忘我的狀态下,他體内經脈竅穴生意盎然,先天真氣自然流轉,渾身沒有絲毫破綻。
她那清風般的靈妙劍意,明明緊緊纏住了他,卻又似乎沒有纏住他,纏住的隻是一團虛無空氣。
但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出劍了,就像他的道是天地自然之中某種玄之又玄的韻律一樣,她的道就是天地間無處不在,似有形又似無形的風兒。
縱然前面是無可撼動的巍峨山嶽,她也無所畏懼,因爲她此時此刻的一擊固然奈何不得山嶽,但山嶽也捕捉不到她的一絲一縷,隻待山嶽一動,那就有隙可乘了,也可被她撼動了……
确實毫無征兆,甚至無聲無息,亦沒有拔劍的劍吟,赤紅如火的身影就忽然随風消逝,唯餘精緻劍鞘突兀的下墜。
再出現時,她手中青光湛湛的寶劍,已經刺到他的身側。
這一劍一如既往的快極,卻又出人意料的穩,劍刃自始至終未有絲毫震顫,然而這是大違劍理的——任何尋常劍手都知曉,出劍攻敵,切不可死闆,以免被敵方輕易捕捉到劍路痕迹,因而劍尖劍刃該虛實不定……
心神與自然渾合無間,周圍的一切變化都無所遁形,嶽不群從未如此刻般覺得東方不敗的奇詭速度對他再無威脅,沒有勝,沒有敗,沒有生,也沒有死,一切執念再也不能留駐于他的心頭腦海。
在劍心靈敏至難以言喻的奇妙感應中,他自然而然就知道,東方不敗的精氣神實則與天地間某種更深層次的流動本質結合爲一,身不變,劍不變,但身劍合一的同時竟充滿恒常不變中千變萬法的味道,似乎呼嘯清風中的一絲一縷,看似身身不由己,其實随時可借助‘同類’的力量來改變一切,沒有絲毫空隙破綻可尋,更且沒有開始,沒有終結。
劍道至此,憑嶽不群‘劍心通玄’,足可勘破一切有形無形漏洞破綻的靈覺也難以測度透徹。
但嶽不群依然心無一物,身體自然而然的動了。
他沒有拔劍,并不是來不及拔劍,而是冥冥中未生拔劍之意,但他的無形劍意卻霎時從天地自然中浮現出來,擠壓籠罩向東方不敗周身,與此同時,他提劍的左手随着身形轉動,若緩若快的迎向東方不敗的劍刃,掩着左手及半個劍鞘的寬大袍袖不知何時鼓脹起來……偏偏又絲毫不覺突兀,給人以潇灑好看的感觀。
然而在東方不敗的感受之中,嶽不群這一袖鋪天蓋地,籠罩一切,若她這一劍猶如萬千清風中的一縷,那他這一袖,就似包容乾坤般無處不在,可以收盡萬千清風,也包括她這一劍……
她知道,在籠罩她周身的劍意牽引下,不論她的身法多快,都躲不開他這一袖,她除了硬拼一途外,再無第二選擇。
終于,他的袖筒對準了她,而她青光湛湛的劍尖也刺進了袖筒……
“蓬!”
如中破革之聲響起,卻是劍尖刺在嶽不群袖中手握的劍鞘上。
東方不敗毫不意外,借力微旋,曼妙身形刹那間側移,在半丈外與嶽不群錯身而過。
“锵……”
一聲輕吟,未出鞘的紫虛寶劍似乎在提醒主人,它已活過來了一般,紫芒一閃間,它已到了嶽不群的右手,還未完全舒展燦紫光彩,就似有靈性般帶着嶽不群的身形繞過一個玄之又玄的彎弧,劍尖無比流暢自然的往東方不敗後頸刺去。(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