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闆煞星!”
在諸人驚呼聲中,嶽不群變抓爲拂,衣袖過處,正竭力掙脫氣勢壓制的白闆煞星隻覺一襲柔和勁風隔空卷在他的後頸,恰似清風徐來,肌膚舒暢。
但風中卻透出沛然莫之能禦的精純真氣,瞬間侵入他體内,摧枯拉朽般破開他的護身真氣,封住他上身的數個要穴,同時殘餘柔勁緊随而至,讓他的身形不由自主的騰空前跌……
一拂之中,嶽不群亦微微借力,無需雙腳落地,身形優雅的憑空輕輕一旋,便即緊随着白闆煞星向封禅台飄飛而回,顯露出一手驚世駭俗的輕功……
上一幕,玉玑子見得一直站在自家泰山派之後的鬥笠人就是白闆煞星,心下驚駭愣然,下一瞬,白闆煞星便呼的騰空疾飛而來,蓬一聲撞在他身上,二人一齊跌倒,化作滾地葫蘆。
衆目睽睽之下,嶽不群飄忽優雅、輕描淡寫的拿下白闆煞星,看似不疾不徐,往來悠然,實則快如閃電,三五個呼吸之間便已結束。
玉玑子使勁推開壓在背上的白闆煞星,正要爬起來,一擡頭就見面前的石階上立着一雙白面織金線的靴子……
嶽不群低頭問道:“玉玑道兄,可否解釋一下,爲何‘白闆煞星’、‘青海一枭’師徒都聚在你泰山派附近?
你等是否計劃着……萬一‘青海一枭’這小魔頭對付天門道兄沒能得手,再讓‘白闆煞星’這老魔頭親自出手?”
玉玑子慌慌張張的站起來,手指顫顫巍巍的指着嶽不群。色厲内茬道:“嶽不群……你……”
“哼……”嶽不群冷哼一聲,左袖輕飄飄一揮。無形勁風旋至,玉玑子胸口如遭重擊,胸骨咯吱脆響,噗的吐血抛飛,跌了個四仰八叉……
“你這無恥叛徒,也配直呼嶽某人名諱?”
話落,嶽不群看也不看仍在嘔血的玉玑子,轉身向着左冷禅抱拳道:“左兄……‘白闆煞星’、‘青海一枭’師徒在西北之地草菅良善、無惡不作,如今更欺我五嶽無人,與玉玑子合謀戕害天門道兄!
還請左兄秉公決斷。将‘白闆煞星’、玉玑子就地正法!”
左冷禅面無表情,眼神凝重的盯着嶽不群,嶽不群也毫不回避的與之對視。
江湖隐約傳聞,左冷禅與‘白闆煞星’交情甚笃,但嶽不群對此嗤之以鼻。
在他與左冷禅這等武功蓋世,而又位高權重、生殺予奪之人的眼中,似‘白闆煞星’這類的别派左道的高手隻分兩種。其一是有可能爲自己所用的野狗,其二是已經或明或暗投靠自己的家犬……
至于朋友,或敵人?……乃是同等級的絕頂高手才能享受的待遇,‘白闆煞星’還差得遠!
所以,‘白闆煞星’隻能是左冷禅的狗,而絕非什麽交情甚好的朋友!
逼着強者殺自己的朋友是一種侮辱,但逼着枭雄殺一條很有用的老狗。頂多就是心疼一下……
果然。隻遲疑了片刻,左冷禅就沉聲道:“嶽兄明察秋毫。左某自愧不如!
‘白闆煞星’、‘青海一枭’師徒合謀戕害天門道兄,罪無可恕,合該就地處決!
來人啊……”
坐在嵩山衆人最前排湯英鄂立時站起,躬身道:“請掌門吩咐!”
左冷禅颔首道:“将‘白闆煞星’暫且關押起來,待五嶽并派大會過後,擇日處決!”
嶽不群眼中寒光一閃,暗暗不屑:左冷禅黔驢技窮,竟還想着先來個緩兵之計,再來個偷梁換柱,悄悄保住‘白闆煞星’的狗命?
當即呼道:“慢着……”
左冷禅微微一笑,問道:“嶽兄有何話說?”
嶽不群悠然道:“左兄,嶽某以爲,‘青海一枭’既然害死了天門道兄,那‘白闆煞星’是否交由泰山派處死,方可告慰天門道兄在天之靈?”
說話之時,嶽不群轉身掃了建除等天門道人的衆多弟子一眼。
建除等數十人立時向着左冷禅抱拳,齊聲道:“還請左盟主将‘白闆煞星’交予我等,好讓我等爲師父報仇雪恨!”
左冷禅本就是姑且試一試看能否保住‘白闆煞星’的命,此時見事不可爲,也就不爲己甚,但也不能就此認輸,因而對建除等人道:“如此也好……
隻不過,如何處置‘白闆煞星’乃是泰山掌門之權……
這……玉玑子涉嫌謀害天門道兄,已不足以接任泰山掌門之位!
既如此,玉音子、玉磬子還有建除三位道長中,該由誰來接任泰山掌門,還是先議定下來,再由新任泰山掌門處置‘白闆煞星’和玉玑子,爲先掌門天門道兄沉冤雪恨,方爲名正言順!”
說到這裏,左冷禅扭頭看向嶽不群問道:“嶽兄以爲然否?”
嶽不群徐徐點頭,正色道:“左兄此言極是……”
左冷禅遂轉向泰山派衆人,朗聲道:“泰山一派,在場四代共有四百餘衆,如今當屬玉音子道長、玉磬子道長及建除道長,有資格接任泰山掌門之位……
泰山衆弟子願意支持這三位道長中的哪位,就請站到他身後去,咱們以少數服從多數,一目了然的選出泰山派掌門!
衆弟子可有異議?”
此着看似公平,做不得假,但左冷禅很清楚,此時四百餘泰山派弟子中,天門道人的弟子僅有六七十人。其餘的三百多人皆是玉玑子、玉音子、玉磬子三人的徒子徒孫,其中又以玉玑子一系最多。足有一百五六十人,而玉音子、玉磬子則各擁百人。
如此一來,隻消玉音子或玉磬子從玉玑子的徒子徒孫中拉攏一部分,即可以些微優勢當任泰山掌門,爲他左盟主繼續掌控泰山派。
至于此人的泰山掌門能否坐得安穩,那就沒必要深究了——反正今日一過,五嶽并派合一,泰山掌門之位本就不複存在!
果然,聽得左冷禅之語,泰山派衆人一陣交頭接耳。玉音子、玉磬子師兄弟二人看也不看面前躺在地上嘴角溢血、低聲呻*吟的玉玑子,嘀嘀咕咕商量一陣,間或打出隻有他們二人自己才明白的手勢,似在讨價還價……
最終玉音子不知以什麽條件說服了玉磬子,洋洋得意的往前跨出一步,昂然而立。
玉磬子高呼一聲,“貧道支持玉音子師弟爲泰山之長……”說着一揮手。帶着自己的徒子徒孫站到玉音子身後。
玉玑子一系的百多人本就與玉磬子、玉音子屬下之人沆瀣一氣,此時見玉磬子、玉音子達成一緻,當即也紛紛站到玉音子背後去。
如此一來,玉音子背後便站了三百四五十人,而建除背後則隻站了自己的六七十個師兄弟,強弱之勢果真一目了然!
算計得逞,左冷禅心頭暗自得意。側頭看了嶽不群一眼。隻見嶽不群面無表情,但左冷禅以己度人。隻當嶽不群此時定然頗爲氣郁。
左冷禅不再遲疑,當即高聲道:“衆位江湖朋友慧眼如炬,必然看清了,泰山一派絕大多數弟子皆已自願奉玉音子道兄爲泰山派掌門,此事再無疑義!”
環視一圈,見得所有人盡皆默然,無人反對,左冷禅伸臂虛引,對着泰山派衆人客氣道:“諸位泰山同門請坐……”
待得玉音子、玉磬子帶人坐下,左冷禅才向玉音子道:“玉音道兄,恭喜你接任泰山派掌門。
于五嶽劍派合并之議,道兄高見若何?”
在方正、沖虛等明眼人看來,此一番變幻,表面上是泰山掌門更替,去了玉玑子,又來了玉音子,實則是左冷禅、嶽不群在隔空鬥法。
隻可惜嶽不群支持的建除未能趁機當選泰山掌門,而由左冷禅支持的‘玉’字輩繼續泰山派,該是左冷禅在鬥法中大占上風……
此刻似乎又回到天門道人喪命之後的情景,但有玉玑子的前車之鑒在,玉音子應該不敢再得罪嶽不群了,頂多是贊成并派便罷!
此一點,場中大多數人倒是都覺得毋庸置疑。
玉音子舉着東靈鐵劍,正色道:“并派之事,實屬重中之重,該當慎之又慎!
貧道初掌泰山門戶,不敢擅專,須得先問過門下衆弟子的心意……”
說着轉向後方四百餘弟子,高聲問道:“爾等可贊同五嶽并派?”
剛剛支持他的三百多弟子轟然應道:“泰山派全派盡數贊同并派,有人妄持異議,泰山全派誓不與之幹休。”
這些人同聲高呼,雖然人數不算很多,但聲音整齊,倒也震得群山鳴響。
見此一幕,旁觀的數千人不由齊齊心想:“他們顯然是事先早就練熟了的,否則縱然大家贊同并派,也決不能每一個字都說得一模一樣。”
玉音子撫須高呼道:“好……好……好……”繼而轉過身來,對着左冷禅抱拳道:“左盟主,我泰山全派贊同五嶽合并!”
左冷禅微笑道:“玉音道兄從谏如流,實乃我輩楷模!
嗯,不知玉音道兄要如何處置‘白闆煞星’及玉……”
“且慢……”玉音子突然高呼一聲,打斷了左冷禅的話,然後運足真氣,朗聲道:“貧道雖然贊同并派,卻也有一言,不吐不快!”
封禅台下數千人一齊面面相觑,難道玉音子不怕步了玉玑子的後塵,還要接着将嶽不群得罪到死?
就連左冷禅也暗暗驚詫,玉音子可不像是膽大包天之人呐……複又看了看嶽不群的臉色,果然已經漸漸陰沉下來……
左冷禅不由暗暗腹诽:玉音子怎的平白多事,要是惹得嶽不群惱羞成怒可就不妙了!
但玉音子故意運氣将話語擴散甚遠,左冷禅剛剛還稱贊他從谏如流,此時也不好不讓他說,隻能同意道:“玉音道兄有話直說!”
“咳咳……”玉音子清了清嗓子,繼續運足真氣,高聲說道:“諸位五嶽同門,咱們五嶽并派,爲的是發揚光大咱們五嶽派的門戶!
然則,若并派之後,不能發揚光大咱們五嶽,那這并派還不如不并!
既如此,又該如何确定并派之後,定能将五嶽發揚光大呢?
依貧道愚見,唯有選出一位武功蓋世且雄才大略的五嶽派掌門,然後咱們諸位同門都在他老人家的英明領導下,團結一心,衆志成城,方能排除萬難,光大五嶽!
衆位朋友,衆位五嶽同門,大家夥兒說是不是啊?”
在場數千人陸續叫了起來:“是極,是極……”話語雖雜,卻也聲震群山。
玉音子得意洋洋,繼續高聲道:“咱們江湖武林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五嶽各派的形勢,衆位朋友也是一清二楚,就無需貧道過多贅言了。
這五嶽派掌門,理當由五嶽的五位掌門之一來擔當大任!
貧道武功低微,才疏學淺,自知難堪大任,首當排除!”
在場衆人一齊哄笑起來,玉音子毫不在意,繼續道:“而在嶽教主、左盟主、莫掌門、定閑師太四位高才之中……
貧道反複對比,斟酌優劣,最終決定,鼎力支持……嶽教主爲我五嶽派掌門!”
此言一出,數千人哄然大嘩,盡皆不敢置信,就連左冷禅也愣了一愣。
反而旁觀的方正、沖虛對視一眼,不一而同的苦笑:原來玉音子竟是嶽不群的人……
他們本以爲左、嶽二人剛剛借由泰山掌門之位的隔空鬥法之中,該是左冷禅大占上風,現在才知道,還是嶽不群計高一籌!
左冷禅助玉音子登上泰山掌門,不過是爲嶽不群做嫁衣……
而且,憑方正、沖虛的智慧,不難猜出,其實玉磬子也是嶽不群的人,否則他剛剛怎麽會那般輕易就放棄争奪泰山掌門?
再加上因嶽不群拆穿‘白闆煞星’而對其感恩戴德的建除……
三個泰山掌門候選人其實都算是嶽不群的支持者!
左冷禅臉上的微笑再也僵持不住,身形不由自主的微微晃了晃。(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