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關卡處又是鐵門,又是釘滿棉絮的木門,二者夾雜,重重疊疊。
令狐沖不由尋思:這種嚴密措施,應該是針對的内功高手的陽剛掌力,倘若是陰柔綿掌,棉絮木門可就不怎麽頂用了……
直通到西湖之底,潮濕牢室,黃鍾公幾人便開始了激将之法,誘任我行與令狐沖比劍。
但任我行當年先是在嶽不群手上吃了不少暗虧,又栽在東方不敗手中,于此暗無天日之處囚居十二年,孤寂難耐,飽受煎熬!
他張狂自負的性子固然分毫未減,但狡詐心計卻是大大增長,一通嘴炮冷嘲熱諷,連消帶打,隻把黃鍾公四人貶得狗血淋頭。
直到提及全真教及風清揚、嶽不群,任我行口上才收斂不少。他既自視甚高,心中自有氣度,對于跟嶽不群的争鬥處于下風之事,自然不會矢口否認,還背後诋毀……
令狐沖聽得他與黃鍾公四人之語,好奇之心早已大動,頗想會會他的劍法,便首次主動邀戰。
在将向問天托付的紙團遞給任我行之後,二人便以木劍比鬥起來。
令狐沖這些日子與田伯光一同流落江湖,被觊觎辟邪劍譜的正邪各派人物屢屢圍攻夾擊,苦戰之中,早已将獨孤九劍的精義融會大半,隐隐觸及‘無招’之境。
在任我行這等高手的刺激之下,令狐沖的劍招任意變幻,獨孤九劍的種種奧妙精微之處一一使出,不知不覺間對于‘無招勝有招’有了更深領悟,出劍愈發得心應手。揮灑自如。
任我行當年與嶽不群和左冷禅争鬥之時,劍法本相差不多。都是瀕臨‘有招’之極的層次,但随後吸星大*法的隐患提前爆發,他隻得專心于參悟化解隐患、融合異種真氣之法,不免在劍法進境上漸漸落後于嶽、左二人。
乃至受困于黑牢,化解隐患之事漸入佳境,他才又重新拾回劍法、掌法,力求武功更上層樓。
隻可惜他一人在此苦心孤詣,閉門造車,哪及得上在外面諸高手的相互印證,你追我趕的突飛猛進?
如今他的掌法或許大有進益。已漸漸脫離‘九天神掌’的桎梏,達到大巧若拙之境,但劍法也隻是變化無窮,踏入‘有招’之極而已,離着‘無招’兀自差得遠。
不過四五十招,他就稍稍落後令狐沖一絲,隻得步入當年與嶽不群、左冷禅交手時的老路——劍法不如。就以内力相助,一柄木劍竟隐隐風雷赫赫。
可惜令狐沖自知内功全失,劍招無力,出劍時謹守‘避實就虛’之理,絕不與任我行注滿内勁的木劍交擊,使得老任有力無處使,僅在八十招後。再次被迫入一線下風。
縱然令狐沖目下也未曾真正踏入‘無招’之境。隻能勉強占得一絲主動,而不能徹底擊敗任我行。
但如此境況。對于向來自視甚高的任我行來說,已是震驚異常……
眼力高明如他,自然看得出,令狐沖的劍法固然精妙無比,大多招數爲他見所未見,當屬傳聞中風清揚所擅的獨孤九劍,但仍有少部分招數讓他頗爲眼熟。
憑他的心機智慧,隻稍一品味,便已确定,這少部分招數暗涵的精髓,乃是出自五嶽劍法等諸多劍法融會貫通、精簡升華而成,頗有當年嶽不群所用劍法的些許影子,隻是被令狐沖以獨孤九劍的劍理使出,别具一格罷了!
既如此,任我行如何還不知曉,令狐沖乃是嶽不群的後輩弟子,或許跟着風清揚又學過獨孤九劍而已……
弟子的劍法既已如此高明,那嶽不群如今的劍法又該臻至何等層次?
一念至此,任我行對于自己即将脫困,就要再次龍騰九天的豪情壯志,不禁稍稍一滞,轉而又心頭一動,大丈夫縱橫天下,自當會盡敵手,了卻恩仇,何懼之有?
若是随随便便就能奪回教主之位,登頂巅峰,那也着實無趣!
一番交手,酣暢淋漓,令狐沖收益良多,離着‘無招’更近一步。
但适應了任我行的劍法風格,應付自如之後,令狐沖也不禁将其與自己見過的諸多高手一一比較。
以前他劍法未成,眼界不足,縱然看過當世劍術名家的封不平、莫大等師長的出手,也分不清他們的具體層次。
而如今他劍術有成,更有獨孤九劍這等絕世劍法打底,自然可以大緻劃分諸人的劍法層次。
在他印象中,除了高深莫測的風清揚和嶽不群之外,當屬封不平的武功最高,内外兼修,均至化境。
若以封不平來與面前這姓任的老者相比,内力上還不好說,但劍術上二人卻是處于同一層次,隻是春蘭秋菊,各有千秋而已……
恰在此時,任我行穆然長嘯呼喝,木劍越出越疾,令狐沖勉強凝神拆招,卻不妨被呼喝聲耳鼓作痛,心煩意亂,乃至腦中一陣暈眩,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須臾之後,向問天扶着蒙住眼睛的任我行,急匆匆潛出梅莊,在數個精幹部屬的接應下,從西湖邊上了一艘畫舫,駛向湖泊深處……
極遠處的湖面上,小舟随波起伏,一個漁民打扮的矮個漢子,卻舉着一隻精緻的雙筒望遠鏡,将向問天等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直到畫舫隐沒入重重水霧之中,再也看不清晰,矮個漢子才放下雙筒望遠鏡。
複從舟中提起一個鴿籠,抓出鴿子,隻在鴿腿綁上一跟綠色絲線,就将之放飛……
不知過了多久,令狐沖才從昏迷中醒來,腦袋痛得猶如已裂了開來,耳中仍如雷霆大作,轟轟聲不絕。
睜眼漆黑一團,不知身在何處,他支撐着想要站起,渾身更無半點力氣,動動手指也難,而且筋骨抽搐,五髒六腑如被掏空了一般,精力虧損的厲害……
他卻不知,本來他被任我行以‘獅子吼’一類的剛猛音攻震暈,大腦和聽覺神經稍稍受創,隻消修養幾日便好。
但向問天悄悄給他服用的‘三陽金丹’,卻是類似激發潛力,損耗身體機能的邪派丹藥。
如今藥效已過,後遺症悉數爆發,若非他體内的神照經純陽真氣及異種真氣蓬勃浩蕩,不懼些許損耗,他早就被丹藥反噬之力燃盡精氣而亡。
盡管如此,也會虛弱半月才會完全好轉,而他此時遭受的陰暗牢獄困厄,比之此前的思過崖面壁之罰更勝數倍,直讓他驚惶憤怒已極,不住呼喊怒罵。
可憐他還不知被向問天利用,隻以爲梅莊江南四友卑鄙無恥,比劍不勝便暗算困他,而将江南四友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不知多少遍!
還不止一次爲向問天擔憂,害怕向問天也遭了江南四友的毒手……(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