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迷蒙中略帶白芒,似乎朝陽将出未出,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她拉了拉被子,閉目繼續沉睡。
她已年過三十,更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但得益于神照經内功日益精深,在生機勃勃的醇和真氣滋養之下,無論容貌還是身體機能都維持在二十四五歲的最佳狀态,渾身時時刻刻洋溢着絕美少婦的魅*力,這讓她對于自己大了嶽不群好幾歲的擔憂完全放下。當然,唯一讓她稍嫌郁結的是,嶽不群的内功顯然更加深不可測,如今明明已經二十七八歲,卻偏偏依然保持着十七八歲的面容,而且看樣子還會一直保持下去……
天地一片朦胧,茫茫雲海輕舒曼卷,如詩如畫。
漸漸地,東方天際的魚肚白越來越亮,慢慢變紅,雲朵兒染成了溫暖的玫瑰色。下一刻,一抹兒明亮的弧光浮出,柔和而純粹的紫紅霞光瞬間鋪滿天地。
沐浴在朝陽第一抹兒光輝之中,嶽不群全身似有清風拂過,衣袍鼓蕩,溫玉般的面龐上隐隐間透着淡淡的紫氣毫芒。平和如鏡的心神之中,隻覺一股浩蕩無垠而又精純柔和至極的天地精氣随着朝陽的光輝而彌漫天地……先天功自然而然的全力運轉,杳杳冥冥中先天靈光閃爍隐現,猶如一種玄妙奇異的呼吸或波動,恰似黑夜中的燈火,吸引着無數天地精氣如同飛蛾般蜂擁而來,順着周身三百六十五個大穴滲入體内,大部分随着自身先天真氣運轉周天而煉化爲精純的先天紫氣,少部分緩緩滋潤着筋骨血肉,化爲自身元精。
因各個大穴的氣機不同,所能吸收的天地精氣也有多有少。其中以頭頂百會爲最,無數天地精氣的粒子彙成一個無形的漏鬥,洶湧澎湃的向着他體内灌去;其次便是口鼻耳目這七竅及胸口膻中、丹田氣海、足底湧泉等處……
不一會兒,朝陽完全升起,金輝遍灑,天地間陽氣升騰,将那濃郁而活躍的天地精氣沖淡一空……
嶽不群心神感應之中,立時隻剩下星星點點的天地精氣,雖然還在源源不斷的向他周身圍繞而來,但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比之剛剛那般精純浩蕩已是不可同日而語。
古人稱日出那一瞬爲紫氣東來,而那精純氣機則爲太初紫氣,或是純陽紫氣。但在嶽不群看來,這種種美妙稱呼不過是故弄玄虛,并沒有什麽實際意義。說到底,日出那一瞬的精純紫氣隻是天地間陰陽交彙而衍生的造化氣機,固然比之尋常的天地精氣、日月精華稍勝一籌,但卻極爲短暫,倏忽間便難以爲繼。于修煉者而言,也隻能是日積月累,持之以恒,方可有天道酬勤的一天。
有意無意間先天紫氣運轉了九九八十一周天,感覺精神壯大稍許,慧光瑩瑩,嶽不群才緩緩收功而起,下了朝陽台。
晉入先天境界之後,增長先天真氣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卻是【煉氣化神】,凝煉元神。
許多習武之人懵懵懂懂的達到先天境界後,隻知自身真氣今非昔比,進境一日千裏,便高興地忘乎所以。卻不知,就算功力再高,也不過延壽數十年,最終仍舊難逃一捧黃土。
于全真教這般傳承悠久的練氣士而言,一旦進入先天境界,首要便是溝通自身的先天靈光,繼而以先天靈光主動吸納天地精氣,彌補自身精元之不足,追求更高效的【煉精化氣】,并以此得到海量的精純先天之氣支持【煉氣化神】,壯大元神……
這就是所謂的‘全精’、‘全氣’、‘全神’,即‘全真之道’,乃是邁向長生久視之門的通天大道。
凡練氣之人,在修煉後天真氣之時,并不能主動接觸和吸納天地精氣,隻能從日常食物中攝取精氣,補充體内精元,并以此支撐【煉精化氣】,同時通過高明的呼吸吐納之法被動的吸入少量的天地精氣,懵懵懂懂的輔助【煉精化氣】。而到了先天境界,身體被動吸收天地精氣的能力固然會大大增強,但總比不過溝通先天靈光之後,身體無時無刻不在吸附天地精氣,而且更能借助先天靈光主動吞吐大量的天地精氣,以此反補自身元精,支撐【煉氣化神】之需。
時近正午,嶽不群并未與家人一起用餐,而是去廚房取了一個裝滿飯菜的食盒,再提上一壇上好的竹葉青,便施展輕功,下了東峰,直往南峰思過崖而去……
思過崖背面有一處隐蔽的山洞石室,許是道家前輩清修之士開鑿而出,閉關苦修所用。自從被風清揚發現之後,便成了他的隐居之所。如今,他正在石室内倚着青石小睡,呼吸間綿綿密密,氣息清靈而悠長,似乎是一套玄妙的睡功。
午時已至,風清揚準時醒來,走到石室中間的那處熄滅多時的篝火前,拿起旁邊木加上半隻烤的金黃的狗肉,放在鼻間聞了聞。隻覺冷卻的狗肉不僅全無剛烤好時的熱騰騰誘*人酥香,還隐隐帶着一股土腥味兒,不由歎了口氣,随手放回木架。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他開始有些後悔昨天沒把那兩條狗都抓回來,否則就可以昨晚吃一隻,今天中午再吃一隻……想想昨晚那烤狗肉的味道,真是生平罕見啊!也不知嶽不群那群小崽子那裏弄來的珍貴品種,别看這狗長得又高又壯,兇猛如狼,但肉質當真是肥瘦均勻,香滑可口……
忽然,風清揚眉頭一皺,對着洞口冷哼道:“進來吧……”
嶽不群施施然提着食盒進洞,“多年不見,風師叔的功力精進如斯,真讓師侄我欽佩之至……”這是真心話,在見到風清揚的一瞬間,嶽不群就隐隐感覺到,風清揚不僅功力渾圓精純,深如淵海,而且氣息缥缈,不可捉摸,分明在先天境界亦有極深造詣,内功比他如今還高出至少一籌。
嶽不群自顧自把食盒及酒壇放在篝火旁的石桌上。
風清揚看也不看,冷着臉問道:“你怎麽找過來的?”
嶽不群呵呵一笑,指着面前的狗肉,得意道:“風師叔好口福……這東西叫‘獒犬’,是我讓人從青海那邊高價搜集過來的,總共有好幾十隻,華山五峰漫山遍野都是它們的自由活動範圍,任何異樣氣味都瞞不過它們的鼻子……而且……”說着擡手指了指天上,“‘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華山的領空,可也有十多隻海東青日日盤旋飛舞,地上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它們的銳利雙目……風師叔肯定見過它們了吧!”
風清揚立時憶起,幾年前就看到華山上空多了好幾隻神駿的大鷹徘徊不去,還以爲是從哪裏遷徙而來的鷹群呢……可憐自己當時因爲它們飛的太高,沒能打下兩隻來吃而遺憾不已。如今想來……
風清揚不禁臉皮抽搐,看着嶽不群的眼神就不怎麽淡定了。
嶽不群摸了摸鼻子,眉頭跳動着贊歎道:“風師叔果真慧眼識英……這一隻獒犬每天都要吃好幾斤精肉,還要專門的仆役給它洗洗刷刷,梳理毛發,沒事的時候就滿山亂逛,可比我這個華山掌門的日子都潇灑帥氣,想來它的肉質那叫一個鮮美……還有那海東青,聽說每一隻都是關外女真人摔死了好幾個精壯漢子,才從百丈高的懸崖峭壁上抓捕來的幼鳥,之後還要日複一日的打熬訓練,長大了才能充當絕佳獵鷹……就那麽一隻小東西,足足需要百多兩黃金,夠金貴的吧……風師叔,要不要也打一隻嘗嘗味兒?”
“玩物喪志!”風清揚冷哼一聲,掀開食盒,打開酒壇,捋了捋袖子就直接用手抓菜吃,咀嚼幾下,自顧自的舉壇就飲,完全把嶽不群當空氣。
嶽不群也不生氣,怡然坐在一旁。在他看來,風清揚就算武功再高,到底也沒能脫離武林人士的狹隘觀念,思維局限性相當大……套用後世無人不知的一句話,那就是個人無論如何也抗衡不了國家機器。如今全真教的勢力幾乎遍及大江南北,綜合實力或許比之大明朝廷還相差甚遠,但比之一些小國家卻是絲毫不差。華山固然險峻,到底也就這一畝三分地,以全真教的人力物力,想找出風清揚絕非難事。若在深山裏搜尋普通人,隻需三五隻訓練有素的獵鷹、獵犬即可,想要搜尋風清揚這般絕世高手,難度雖大,卻也不過是數十隻鷹犬的事兒……再把範圍縮小到南峰思過崖附近,那就更不是事兒啦!
其實三年前,他就知道了風清揚的藏身之處,但他深知風清揚個性固執,既已隐居,就絕不會再出江湖,沒事他也懶得來‘騷擾’風清揚清修。
好一會兒,風清揚酒足飯飽,也知道除非自己離開華山,否則絕難躲過嶽不群耳目,便眯着眼說道:“我老頭子早已歸隐,不問世事,你小子沒事别來煩我……還有,我當年曾立下重誓,有生之年,決不再與人當真動手,如今又年老體衰,精力不濟,你有事我也幫不了,就更不必來找我了……”
聞得此言,嶽不群并不意外,隻淡淡道:“風師叔過謙了……”
風清揚沉吟道:“依你如今的武功,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就算世上真有你打不過的高手,老頭子我上去恐怕也夠嗆!”頓了頓,風清揚掃視着嶽不群,“若你能放下俗物,清心修煉,定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未必不能一窺達摩、張三豐那般超凡脫俗的妙境!”
嶽不群不以爲然,若是隻用清修苦練就能達到驚世駭俗的境界,那世上的絕頂高手早就海了去了……“我若隻顧自己修煉,那誰來将華山基業發揚光大,威震武林?”
說着嶽不群腳下挪到篝火燒剩下的幾根竹枝旁,輕輕一撥,兩根與長劍差不多長短的竹棍呼的飛起,在半空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一根落向風清揚,一根落向他自己。
“風師叔,還請您老人家指教指教晚輩的劍法……”嶽不群也不管風清揚是否同意,伸手一搭竹棍,隔着石桌便是一個疾刺,直奔風清揚咽喉而去。